14.无题
那大约是辛月最后一次给郭保坤抄作业。临走前几日,辛月没有再去书院,只是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宗庙离范府并不远,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上的东西。那间小院子,辛月住得时间不长,也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玉陶忙活几日只是收拾出来几个木匣子。
午后,女人在屋子里整理木匣,辛月便蹲在院门外,望着墙角的几棵兰草。
初春的风还带着冷意,小土堆里,一簇簇杂草被吹得微微晃动起来。
兰草在开花前和杂草很像,隐匿在其中分不清。
这是她来时,和范若若一起种的。细小的种子埋进土里,如今也慢慢长出草叶来了。
她小心翼翼戳了戳那新绿的叶子,有些呆愣而好奇。暖洋洋的日光被一道阴影遮盖住,她才慢慢偏过头来。
几步外,是穿着一身白衣裳的范闲。辛月很久没有见过他,看了几眼,道了声,“表哥。”
他点点头,撩起衣裳,蹲在她身侧。
辛月话一直很少,但他说话她总会回的。他的话很多,但这次范闲却是陪着她看了许久的兰花叶子,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安静的女孩先开口,“我以后好像不能随便回来,你能帮我给兰花浇浇水吗,再除除草。”
宗庙女使每月月末才能归家。
她担心仆人认不出花和草。
但范闲跟着费介学了许多年,花草肯定是认得出的。他应下了。
辛月不会说有趣的话,两人断断续续闲话了几句。
范闲蓦然道,“你明日走,今日不和朋友聚聚吗?”
兰草边挡风的手,顿了顿。
辛月没有很喜欢在人前笑,却还是侧过头努力弯了弯嘴角,“我京都最亲近的人都在府里了,我们四个人晚上可以说说话。”
“你有空吗?”
范闲点头,却又问:“书院里没有好朋友吗?要不要让她一起来。”
辛月垂下眼,她认真地回想了在学堂可能说过话的人,或者对她笑过的人,最后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记得很多的人,甚至叫不出一些人的名字。学究也不多言。她离开,对于他们没有很重要。
男子的手掌摸上她的脑袋,“不见也好,人要向前看。在宗庙好好过,听说能升职呢。有人欺负你,我就去揍他。”
辛月道:“宗庙里都是女孩子。”古代的女孩是很温柔的。她们并不打人。
“女孩也揍。”范闲却道。
辛月低下头,不说话了。她不爱和人过于亲近,因为她不能去回报那份好。尤其是范闲的。
凉风呼呼吹着,后颈泛着凉意。她从衣裙的缝隙里看着那绿油油的草。
身旁的人拍着她的头,又道了一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辛月若有若无地“嗯”了声。
颈后却恍然掠过冰凉的物件。那像是丝线。范闲拿出袖里的物件,系在女孩脖子上。放下时,她抬起身,望见一支竹哨。
竹哨碧绿通透,半指长。被银线串起来,垂在她胸口前,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你吹了我就能听见。”他面上含笑。
辛月望了小小的竹哨许久,没有吹一下,却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袖子里很空荡,她没有摸到什么很值当的东西回送给他。其实,她有的,他都有,也应该看不上。
“谢谢。”她最后迟涩道。
那像是一个可以使用的承诺,但大约除了死亡永远也不会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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