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会一做就废，说的就是林二哥。在谢“教练”一下午的悉心教导下，林二哥也只学了个入门，能维持骑直线不倒，至于这骑的是不是直线嘛，有句名言就告诉你答案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半天学不了自行车。眼看着天要黑了，林母走到院子外面的路上叫停了还在学车的两人，“小谢啊，明天再教吧，快回来吃饭，都做好了。”
谢朗没推辞，巴蜀人一向撇脱（洒脱、不拘泥），不喜欢别人太过拘泥，再者自己也算是付出劳动了，不是无功受禄。“好，马上来了”
自从林芝芝“从商”以来，林家的生活水平是大幅度提升，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一日三餐。早饭原来是红苕（红薯）稀饭配馒头，现在是包子花卷换着来，隔一天还人手一个鸡蛋！中午晚上主食全换成了大米，土豆和红薯地位一落千丈，从主食沦落成了蔬菜，一周还有一次大荤菜吃。幸亏是没人看见，要不然林家人准得被说过的是地主老财的日子，得拉出去批/斗。
今天正好是开荤日，林芝芝去供销社买自行车，顺便又去食品站买了一只鸡。
八仙桌上，林父林母坐在上首，林大哥夫妻俩坐在一方，林芝芝和三哥坐在下首。
“小谢，来坐这儿。”谢朗洗干净手，走过来一看，下意识就选了离林芝芝远一点的那个位置。之前忙着“教学生”，现在一停下来，再看见人，脑子里便不断闪现某些画面！
林父等人坐齐了，开始动筷，招呼谢朗吃饭。“小谢，吃这个，今天才买的鸡，新鲜得很。”
“好嘞。”谢朗看着那红彤彤的一盘，感觉有些胃疼。来红星大队几年了，奈何自己吃辣的本事一直没啥长进，至今口味仍然停留在微辣。
“咋样，味道可以嘛？”林父喝了口白酒，表情非常享受。果然价钱贵一点，酒都好喝些！还是女儿好，又会做菜又会赚钱还知道孝顺父母。“说老实话，我们屋头做的菜啊，不比那个县里的国营饭店撇（差）。”
谢朗夹了一口忍着想要喝水的冲动，点了点头，“好吃，确实不比国营饭店差。”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
林二哥是个左撇子，两个人又是坐在一条长凳上，没吃几口，两只手频频“打架”。
“不好意思哈，谢知青，来我们换个位子，你坐我这儿来。”林二哥端起自己的碗筷，起身要跟他换位子。
谢朗坐在凳子上，急忙道，“没事儿，没事儿。不用麻烦，就这样坐，挡不到我。”
“来嘛，你坐我这儿嘛。”林二哥已经走到他身后，谢朗只得移到另一边去，挨着林芝芝。
林家的这顿晚饭，谢朗是饱受着双重折磨，一边是辣的受不了的饭菜，一边自己还得坐得笔直，眼睛都不敢乱动，这一顿饭下来，累的不轻！
好在林家人吃饭动作都挺快，谢朗吃了两大碗饭后，终于解脱，回了知青点。
林芝芝和林大嫂收拾着碗筷，“爹，你下回别让人谢知青吃辣的了。”
林父正坐在一旁，眯眼休息呢，睁开眼睛，“咋啦？”
“人家吃不了辣，你还一直劝人家夹菜。”林芝芝坐在谢朗旁边，谢朗每次夹完鸡丁后，必得塞两口饭，这不是辣得，还能是什么？
“我咋知道嘛，这个谢知青也真是的，吃不了辣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他。”
*
林二哥的学车生涯，终于在经过三天的艰苦学习后正式结束了。
收粮食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但林二哥的车技还不是很令人放心，林芝芝先让他在附近几个大队收。正巧之前林大嫂回娘家的时候，林芝芝让她帮忙问过，林二哥这趟过去直接去大嫂娘家就行了。
“二哥，咋样，收了多少？”
“收了有百来斤，那个大队不太行，还得去其他大队看看。”
眼下离大岗村分田到户都还有两年多，更别提推行到全国了。得亏红星大队的书记赵春来，是个实干人，没弄那些个幺蛾子，吃好有点难，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打听看看哪个大队工分值高，我们就去哪个大队。”
“也行。”
林芝芝的小生意红红火火地做着，钱也一点点攒着。
上个月，林二哥满二十三岁了，林父林母对他的婚事着急归着急，可拿他也没办法。
“老二，你准备好大才结婚嘛？你都二十三了，再大点儿就不好说对象了！”
“我的娘啊，你莫慌嘛，慢慢来。”
“慢慢来？你十九二十岁就给你介绍人，结果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这都二十三了，你还没挑好嗦？”林母听不得慢这个字，听到就一肚子气。
“结婚又不是买菜，买到不好的，还可以换。我要是挑错了，啷个办嘛？”
“算了算了，懒得管你，我看你最后挑朵啥子花出来！”
“娘，你要是闲得很，给建业找嘛，他都二十一了，该结婚了。”前几天一直下雨，米放在袋子里，也不防潮，怕发霉，他正好趁今天大太阳，晒晒，免得影响价钱。
“你当哥的都没结婚，弟娃儿（弟弟）先结婚了，别人咋个说我们？”
“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理这些干啥子，我们自己过好日子不就行了。”
“你不要想转移话题，现在是说你，建业的事我晓得。我给你说你舅妈给你说了一个对象，你后天去看一下，必须去！”
林二哥：…说了半天，原来搁着儿等着呢。“去嘛去嘛，先说好，合不合适，我说了算哈。”
林母没好气道，“我说合适，你也不听啊！”
大舅妈介绍的姑娘是和她一起在供销社工作的人的亲戚，今年二十岁，初中毕业，接母亲的班在医院当护士。
要说这样的好亲事，为啥轮得到林兴邦？那就得说说这姑娘的爹了，她爹是个留过洋的医生，那几年被人批/斗成了走资派。没办法为了保护妻儿，只得和家人断绝关系，如今还在改造中。
虽说是断绝了关系，可也没多少人愿意往自家招黑。大舅妈也迟疑过，但是想着自己小姑子一家人都是明白人，这姑娘条件确实很好，兴邦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找到对象，还是想先看看再说。
见面的地方定的是一间书店，林二哥初中毕业识得了字，但要让他看书，那可比吃药还难受。约了这么个地方，不会是戴副大黑眼睛的书呆子吧？
“兴邦啊，我给你说，虽然这姑娘家里成分不太好，但是她人是没得说，长得也漂亮，你今天好好处处，别不放在心上。”大舅妈和林母走在前头，说话间停下来回过头，给他理了理衣裳。“到了，进去吧。”
书店地方不大，林二哥一进门就看见了对方，穿着的确良衬衣、黑裤子。
程子苓站在书架前，背对着门口，正看着手里的书。
“程同志？”
程子苓听见声音，转身看见对方是一人高马大的青年。“你好，我是程子苓。”
“你好，我是林兴邦。”林二哥视线从她手里的书转到对方脸上，才发现对方确实如大舅妈虽说，长得蛮漂亮。不同于自家小妹清纯水灵的模样，她是那种典型的知性优雅美，还带有一点冷淡。用土话说就是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小姐，性子还跟谢知青有点像。
相互介绍完，场面一度冷落下来。程子苓是不会主动聊天的性子，这事儿还得林二哥来。
“程同志，你这看的是什么书啊？”
程子苓合上书页，将封面展示给他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好久没看了，今天也是随便翻翻。”
……
回家的路上，林二哥骑着自行车，后面坐着林母。“老二啊，今天这个姑娘你感觉咋样啊？”
“挺好，长得确实挺漂亮。”
“我是说这个人，好看能当饭吃啊！”
“这一时半会的，哪能看出来，得再处处才能知道啊。”
林母听得皱眉，捶他的背。“那你们这上午都说啥子了？一个人的人品从他说话就能听得出来！”
林二哥被这一拳吓得，没骑稳，两个人差点摔下来。“娘嘞，你做啥子呢！我摔了不要紧，这你要是摔了，咱爹咱哥还有建业小妹，可得捶死我。”
林母也是惊魂未定，好一会儿心跳才慢下来。“不对啊，你刚才说的啥意思，你看上人姑娘了？”
“我是看上了，可没用啊，还得看对方。”
林二哥“相亲”也不是头一回了，林母也是好奇自家挑剔的儿子，这回咋不挑了。
“老二啊，你跟我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啊？”
“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还能长什么样！”
林母：……早晚有一天得被这个儿子气死！
离家不远，林母便要求下车，自己走。坐一路了，屁股都硌疼了。
“老二，这车坐得不舒服。”
“那我以后给您包点棉花上去，坐着软和。”林二哥也下车，陪林母走回去，没走几步就遇见二婶娘。
“大嫂、兴邦，回来啦？”张素芬拎着只竹筐，里面装着辣椒、青菜。
“对，你准备做饭呢。”林母看见她还是露了个笑脸，没办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是啊，听说兴邦今天去见一个女护士呐？这看了这么久，终于找着个城里媳妇儿，大嫂你以后可享福啦，听说这城里的人可有钱了。”
张素芬去年想介绍娘家侄女给林二哥，林母找借口给推了，为此张素芬脸臭了好久。
林大嫂一听就来气，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他们家兴邦看人只看对方家底似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人娘家有钱也是人娘家的，我享什么福，就算成了，人娘家陪嫁的也是小两口的。”
也不想和对方再多说什么，林母朝儿子使了个眼色。“我们赶着回家吃饭呢，再不回去冷了，先走了啊。”
张素芬看着远去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我呸，不就是有辆自行车吗，有啥可显摆的！”
这段时间，林二哥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时不时去约个会，压个马路的。
林芝芝对此表示，二哥终身幸福要紧，这钱嘛少赚一点也没什么。反正她现在赚的也不少了，慢慢来，咱不急！
正好大队为了响应男女平等，小学老师里要增加一位女老师。队里女知青是有，可以前选老师，性格好人好的都已经选了，剩下这几个都是爱偷懒的，赵书记想了想，决定把这好差事交给林芝芝。虽然这里面有一丝示好的意味，但绝算不上暗箱操作，本身队里读过书的姑娘就没几个，大多还是小学毕业，林芝芝好歹是初中毕业的，为人也没啥可指摘的。
林芝芝非常满意这份工作，收粮大多是林二哥在忙活，她都不用费什么力气，也不用上工，成天就是玩铁柱儿逗铁蛋儿。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走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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