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一天运作的很顺利，林芝芝便商量着让何会计来厂里看着，她得去找买家。
现在是正规合法生产，林芝芝手里还握着大队开的委托证明，所以考虑的都是大市场，公社的供销社和县里的百货商店都是首选。
林芝芝率先去了供销社，一进门，就看见大舅妈在自个儿那片货柜前坐着，和旁边的同事聊着天。
“舅妈。”
易桂芳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起身向她招手。“芝芝，快过来。”
“这是你子苓姐的表姨，姓刘，你也顺着子苓叫吧。”大舅妈给她介绍旁边站着的人。
林芝芝笑着喊对方，“刘姨”，就站在大舅妈旁边，没再说话。
那人应了声，夸她几句长得水灵乖巧，便回自己那片地了。
大舅妈从旁边拉过来一把凳子，让林芝芝坐下。“你二哥跟程护士处得咋样了，你娘说订婚了？”
林芝芝坐在她对面，手里握着刚刚那人塞给她的瓜子。“对，十五那天订的，在国营饭店吃的饭。”
“那就好，订下来了，你二哥的事儿就不急了，就该轮到你三哥和你了。”大舅妈笑着道好，又想起来刚才和同事聊的事儿。“建业今年二十一了吧，你也十八了，你俩可不能学你二哥眼光太挑，二十三了才谈对象。”
林芝芝心里腹诽，二哥刚订婚，这炮力就转移集中到三哥和自己身上了，她可不想这么早结婚，还要一辈子窝在这个小村庄。
“我听我娘说，她在给三哥相看着呢，只是没遇上合适的。您也知道三哥的个性，虽然看着软和，心里也执拗着呢，他要是瞧不上眼，谁也拿他没办法。”
大舅妈想起自己小姑子当年的情景，就觉得好笑。“执拗的可不是你三哥一个，你爹娘当初就是一个非娶不可，一个非嫁不可，我看啊你们是一家子犟拐拐（犟脾气），犟到一堆（一起）去了。”
“那就没法了，遇都遇到了，只能让我娘给他广撒网了。”
又继续闲聊了几句，林芝芝才慢慢把话题转到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上。
“舅妈，今天你们供销社领导在吗？”
大舅妈以为她是来买东西的，听她这么一问很是惊讶。“在啊，你找曹主任有事啊。”
“嗯，大队办了个红薯加工厂，专门生产细粉和红薯片、红薯干，队里让我来跟曹主任商量商量，能不能放一部分产品在供销社卖。”林芝芝想了想，还是把事告诉给了大舅妈，没准儿待会儿还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呢。
大舅妈一听是正事，赶紧拍掉手里的瓜子皮儿，拉她去办公室，边走边埋怨，“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这么大的事，万一曹主任走了咋办，看你找谁商量去。”
林芝芝颇不在意，撒娇说，“走了，就明天再来嘛。这不是太久没见您了，想和您多说会儿话嘛。”
大舅妈知道这是在哄她开心呢，心里也高兴，嘴上还是不饶人，“话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有事就先说事。”
主任办公室在楼上，大舅妈敲了敲门，喊了声曹主任，得到回应，才带着林芝芝进去。
林芝芝和对方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队里给的条件很足，只是借用一下供销社的地方，自己有人负责卖，就给供销社百分之五的利润抽成，曹主任思量一番便答应了。临走时，林芝芝把带来的几斤粉丝，一包红薯片、一包红薯干送给了他，让他尝尝。
下了楼，林芝芝才放松下来。第一次正儿八经谈生意，她还挺紧张的，结果没想到这领导太好说话了。“舅妈，你们这领导还挺好说话，我还以为得磨一阵子呢。”
大舅妈嗤笑，压低声音道，“他哪儿是好说话啊，还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你以为那百分之五的利润到谁手里啊，白得钱的事儿能不答应吗。”
林芝芝有些好奇，“上面的领导不查账啊？”
“管账的是他老婆，上面的领导是他大舅子，谁查啊，查的出来吗。”
林芝芝没说话，心中叹气，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水至清则无鱼，这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有tan污啊。
“舅妈，我下午还得去趟县里呢，我就先走了啊，改天再来看你。”
大舅妈给她送到门口，“去吧，最近要来一批新布料，听说是上海来的，到时候有好看的，我给你留着。”大舅妈负责销售服装布料这一块儿，内部人员都有一定的份额。舅舅和舅妈只有表哥一个孩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生了表哥后就没动静了。打小就拿她当自家孩子看，小时候还逗她说要把她抱回家里去，结果吓得林芝芝哭得稀里哗啦的。
“您给秀秀姐留着吧，我上个月才买了呢。”
“放心，你俩都有。行了，快回去吧，路上慢着点。”
林芝芝给她挥挥手，才骑上自行车回队里。
*
“赵书记，供销社谈成了。”林芝芝没回家，直接骑到了大队上。
赵春来正处理文件呢，听见她的话，很是欣喜。“真的吗？你快坐下，说说怎么谈的。”
林芝芝把和曹主任商谈的过程重新复述了一遍，“我给他说队里同意给他百分之五的利润，他就同意了，赵书记你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
“咱们已经说好了，这怎么卖出去该你管，这给多少利润你肯定是有道理的，我有啥好说的。”赵书记扣上钢笔，给她倒了杯水。
林芝芝连忙起身接过来，“书记，你别忙，我不渴。我来是有事情给你说。”
赵书记回到位子上，他以为林芝芝过来就是说供销社的事。“不是这事啊？”
“这个算是其中一件，还有一件事呢。咱们另外一个地方还没搞定呢，下午去百货商店，您可得和我一起去，要不然我怕是谈不下来。”百货商店跟供销社可不同，没个正式领导一起去商议是不行的。
“行啊，下午我也没事，本来打算去厂里看看，那就去百货商店吧。”
“那一点半行吗？”林芝芝没个手表，也没法看时间，估摸着现在应该要中午了，下午也不知道要谈多久呢，还是早点去的好。
“可以。”
“那我回家去了，到时候我去找您。”
一点二十，林芝芝到了赵书记家，赵春来正在家门口等着呢。
“赵书记，咱们咋去啊？”大队里除了林芝芝那一辆，便没有自行车了。赵春来是书记，不可能让他载着林芝芝，让林芝芝载着他更不像样了。
“我让周老四，赶着板车在路口等着呢。”
“那就好。”
板车走得慢，又颠人，上一回坐这车还是和大嫂去摆摊呢，这几个月过去了，人又养的娇了一点，林芝芝下车的时候屁/股都是麻的。
百货商店高两层，一层都有两个供销社那么大，底下那层是专门卖吃的和穿的，干货糖果点心，衬衣鞋子布料各式各样的，比供销社可多了去了。
林芝芝问了个卖糖果的女生，领导办公室在哪儿。对方没说话，反而问他们是谁，找领导干嘛。
林芝芝解释，身边这位是向前公社红星大队的书记，找你们领导谈点儿事。
对方打量了赵书记一翻，见他穿着干部装，口袋里也装着钢笔，还拿着个公文包，才给他们指了路。
办公室在百货商店隔壁那栋小楼，经理办公室在二楼最尽头。
二人出了百货商店又往旁边走去，总经理办公室里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还戴着眼镜，表情严肃，嘴角下沉，一看就让人感到紧张压迫。
这一次林芝芝站在一旁，全程都是赵书记和那位许经理在商谈。来的路上她和赵书记已经商量好给对方的条件了，和供销社一样，如果对方不同意，利润可以再高一点，毕竟百货商店的人流量更多，加工厂的市场也更广阔。
可惜对方既不同意让他们自己的人来卖产品，也不同意他们给出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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