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什么鬼。”几乎是同时,身后又传来李猛的声音。
几个人又一起扭头望过去,李猛和王朝一人手里攥着两瓶水,瞪着夏良他们。
夏良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误会得没边儿了。
不过单看他俩现在这架势,也确实没法让人联想到“友爱互动”上去。
“你干嘛呢夏良,赶紧给人放下来。”王朝把自己手上的两瓶水往李猛怀里一怼,要过来帮着柳小满解围。
“是啊!他都那样儿了你也动手……”李猛也跟着过来。
跑了一半觉得自己抱着满怀的水没法施展手脚,又把水给王朝塞回去:“帮我拿着!”
王朝:“……”
樊以扬和陆航也过来了。
柳小满看见樊以扬以后整个人就开始紧张,抓着夏良胳膊的手也松开了,连着拍他:“快让我下来。”
他脚一落地,樊以扬正好来到跟前,没等柳小满喊一声扬扬哥,就一把把他拽了过去,跟头老母鸡似的,逮着柳小满伸胳膊抬手的检查。
“什么情况啊。”陆航跟过来问。
“没什么,”柳小满有点儿尴尬,看看夏良说,“我们正要去倒垃圾。”
“……倒垃圾还是倒你啊。”陆航也看着夏良,“有那么倒垃圾的么?”
夏良跟他对视着。
陆航转开眼继续问柳小满:“你没事吧?”
“没有。”柳小满摇摇头,樊以扬攥他攥得太紧了,胳膊抻得疼,他把手抽了出来,“真的是要倒垃圾,我们就是……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樊以扬说话了,“都觉得有意思才叫闹着玩,你觉得有意思么?”
前一句话他还盯着柳小满,说到后一句,他的目光已经移到夏良脸上了。
柳小满感觉他两句话都是对自己说的,话音里外听在耳朵里又感觉不太像。
夏良还没什么反应,李猛王朝他俩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尚梁山一天喊八十遍的“集体荣誉感”,一瞬间就从谴责夏良的阵营里倒了戈。
“这我们班卫生区。”王朝站在夏良旁边说了句。
“是。”李猛在另一边接了一声。
“我们班同学自己的事儿,轮不着你们怎么着吧。”王朝又说。
“……是。”李猛点点头又接了句。
这下不止樊以扬他俩了,柳小满和夏良也忍不住盯着他们。
已经到了要爆电视剧台词的地步了么?
“看什么?”王朝回以他们更莫名其妙的眼神儿,对夏良说,“你本来不就没要揍他。”
“是啊!”李猛从盲目跟风的状态中恍然大悟,喊了一声,“刚还一块儿吃砂锅呢,人俩同桌闹着玩儿,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瞧给你俩紧张的。”
樊以扬的嘴角动了动,又看着柳小满。
柳小满本来就不知道说什么,这下直接无语了。
发短信时左仔细右仔细地斟酌半天,全白给了。
“现在有空么,”樊以扬没搭理王朝那几句,直接对柳小满说,“跟你说点儿事。”
柳小满张张嘴,刚要说话,一直在看猴戏懒得出声的夏良踢了脚垃圾桶。
动作不大,动静不小,柳小满朝他看过去。
“干活。”夏良说了句,下巴朝垃圾桶把手上抬了抬。
樊以扬“咔”地一皱眉。
要是按着柳小满平时的习惯和本能,樊以扬招呼他一声他颠着尾巴就过去了。
但是眼下无论于情于理,他确实是该跟着夏良去倒垃圾。
要拒绝樊以扬,他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忍不住觉得夏良怎么这样,刚才他要帮着倒,不让;现在樊以扬要找他,又不让他走了。
“我先……”他对樊以扬比划了一下垃圾桶,“放学再说吧。”
本来要这样也就这么着了,柳小满的手都要伸到垃圾桶把儿上,李猛突然“哎”了一声,斜刺里一伸胳膊,抢在他前面攥住了垃圾桶。
“你去吧,这回我帮你了。”他热情地朝柳小满摆手。
“真的么?”柳小满忍不住问。
“搭把手的事儿,什么真的假的。”李猛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抓抓脸扭头看夏良,“那咱们走吧!”
夏良用一种明明没有情绪,却让李猛觉得自己在挨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说:“那你就倒吧。”
说完,他也没看柳小满,两手往兜里一揣,无事一身轻地转身走了。
柳小满还想说什么,樊以扬也已经迈开步子,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李猛“哎?”了两声,跟王朝两人留在原地,感觉脑袋上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他跟王朝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提议:“……那咱俩?”
王朝冷笑一声,把水瓶往他怀里塞了回去:“傻逼。”
走到两栋教学楼交叉的小路口,樊以扬对陆航说:“你先回吧。”
“得,”陆航在柳小满脑袋上搓了一把,“但凡遇上你我就得被抛弃,幸好我已经习惯了。”
柳小满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樊以扬也笑着接了句“有病”,抬手把他手腕挡开。
“那你快点儿啊,马上听力了。”陆航边离开边在自己手表上点着。
“嗯。”樊以扬点点头。
柳小满大概能猜到樊以扬要跟他说些什么,所以在樊以扬开口前,他主动又解释一遍:“我们真的是要去倒垃圾,他没欺负我。”
“那为什么把你往垃圾桶里架?”樊以扬问。
“就是开着玩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那样了。”柳小满实在不好意思跟樊以扬复述他们当时的斗嘴——
夏良不让我跟他一块儿倒垃圾,说我容易把自己荡进去。
我说怎么可能,我看是你想把我扔进去。
夏良说再不松手就把你扔进去。
我说你扔吧。
结果他就把我托上去了。
……
这怎么开口。
也太丢人了。
而且这么一捋,起因其实还是夏良照顾他,不想让他跟着一块儿倒垃圾。
是不是出于“照顾”不知道,但肯定没什么恶意就是了。
柳小满自己在心里叨咕,樊以扬则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扬扬哥?”柳小满喊了他一声。
樊以扬“嗯”一声,想起什么似的,拍拍校服外套,从兜里摸出一袋圆圆的雪饼给他。
“我吃过饭了。”柳小满不要。
“拿着吧,别人给的,我不吃这个你知道的。”樊以扬说。
柳小满就把雪饼接过来塞进口袋里。
“谁给你的?”他随口问。
“前位发的,直接塞进来了,女孩子,掏出来再还给她不太好看。”樊以扬说。
柳小满“哦”一声。
樊以扬前座他知道,是他们班学习委员,性格有点儿像韩雪璧,辫子总扎得高高的。
“小满,你知道我一直最怕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么?”樊以扬看着柳小满用一只手塞雪饼,声音放得轻轻的说。
“嗯。”柳小满点点头。
樊以扬这次没让他说出自己知道的内容,直接继续说:“我最怕你被人欺负,却以为对方是在跟你交朋友。”
他声音真的很轻,柳小满塞雪饼的手猛地一停。
“我怕你分不清好话坏话,好意恶意,是真的开玩笑还是在戏弄你,”樊以扬顿了顿,“我怕别人随便说点儿什么,你就信了。”
柳小满看着他。
“有些人的话不能听,有些人也不可能成朋友,因为从根儿上,他跟你、跟我们,就不是一类人。”樊以扬看着他,“比如夏良。”
“给我发短信的手机,也是他的吧?”樊以扬突然问。
柳小满点了下头。
“我知道你跟他坐同桌以后就想让你换个位子,也是这个原因。”樊以扬把话题重新带回去。
他整了整柳小满刚才被闹得有点儿乱的袖口,继续说:“他不是个能随着时间随着接触成为朋友的人,有些人就是天生无法相融,当不了朋友。”
“为什么?”柳小满不由地问了句。
他没接触夏良之前,能感觉到很多人对他的态度。
但是接触到现在,即便只有短短的两天,他也已经开始打破成见了。
他真不觉得夏良是个多不能接触的人。
至少他对小锅很好。
“因为他没有朋友。”樊以扬看着他说。
柳小满愣了愣。
“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你觉得称得上朋友么?”樊以扬跟他逐条列举,“凑在一起就是打架、闹事、逃课、通报记过。这些人,你觉得你能跟他、跟他们玩到一块儿去?”
“近墨者黑。”樊以扬做了个总结,“所以能换位还是换了吧,能保持距离,就尽量保持距离。”
夏良在小路口靠墙站着,歪着脑袋看小锅啃罐头。
眼睛被烟气熏得眯缝着,掉下去一截烟灰他没看见,不知道是掉在小锅身上还是罐头里,吓得它往后蹿了一下,歪歪扭扭地想摔倒。
夏良把小腿往前挪了挪,给它撑着。
“吃顶了吧你。”他有点儿好笑地说。
小锅靠着他缩成一团站稳了,仰着脑袋冲他细声细气地“咪”一声。
“……你说什么?”一直絮絮叨叨的手机那头安静了一瞬,他老妈声调都冒着寒气儿地问他。
“没说你。”夏良说。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两秒,他老妈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夏良,你该知道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商量,是需要很大耐心的。”
“嗯。”夏良把手机换一边肩窝夹着,从兜里又摸了个新罐头出来给小锅打开。
“你今天放学必须回姥爷家,我就在这儿等你,”老妈严肃地通知他,“十分钟见不到你,我就去给你办转学。”
“吃吧。”夏良把烟掐了,蹲下去把罐头搁在小锅跟前,抓抓它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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