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手机备注上的时间和教室黑板上的时间一样，一眨眼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百来天。
今年的春节来的很早, 往常过年前一个多月班上就有人计划着放假要去哪儿玩, 现在寒假在即, 大家却都在埋头苦学。
老师们永远都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和“现在抓紧时间还来得及”的两个模式里切换, 上个月年级主任跟学校申请了提前开放阶梯教室让同学们自习，现在下了晚自习很多人都还要去阶梯教室上一两个小时的自习。
进入高三以后, 已顾剑同学为首的学渣小分队已经渐渐开始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了，每天晚上一下晚自习王浩伟就会冲到阶梯教室为一群热爱学习的小伙伴占位置。秦深和顾剑永远坐在最角落的那两个位置, 这两个位置自从被秦深和顾剑征用以后就成了他们专属的位置, 即便是两人偶尔不来, 同学们也会自觉空下这两个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外界压力太重，顾剑最近熬夜时间直线拉长，有时候凌晨三点还在阶梯教室，秦深为此勒令让顾剑放松一周，调节好心情再继续努力。
空了一周的后排位置已经被不知名的同学占有过了，秦深和顾剑再次坐在这两个位置上时，顾剑看见自己面前这张桌子上被人刻上了字。
其实阶梯教室的课桌大多都会被占有过它的人刻或是写上各式各样的字，在顾剑和秦深征用它们之前, 它们就已经不是干净的桌子了, 只是两人长期占用这两个位置以后这张课桌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新的痕迹了，这也就使得这才刻上去不久的字格外清晰。
未来可期。
刻字的应该是个女生，字迹清秀却并不显得无力，在一堆青春疼痛和“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的文字中，这四个字看起来似乎就成了整个高中生活的主题升华。
顾剑难得没有坐下来就开始刷题, 他从那堆字迹里看到已经刻了很久、字迹有些不清晰的“我是高一x班的xxx，留下你的名字，看看我们能不能相逢”到“在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我的寂寞”，最后变成这四个刚刻上去的“未来可期”。
像是每个学生进入高中以后的真实写照。从懵懂无知、小心试探到中二晚期、不羁叛逆。在这高中三年的生活里，默默无闻也好，轰轰烈烈也罢，快到结局时每人心里大概都是一句“未来可期”。
顾剑正犹豫着刷五三还是天利时，秦深突然把一本笔记本放在他面前，笔记本上写了几道数学题，后面备注着“先做这些”，工整的仿佛打印在纸上的字迹，透露着秦深同学一贯的严肃认真。
顾剑笑了笑，接过秦深同学给的笔记本。上面的题都是顾剑前两周才做过的，不过秦深加了两个条件，做了题型的变种。这一学期他们已经刷了很多高考题了，高考的题型不说全部至少有七十是能完全把握的。剩下三十里有百分之十是因为题型变种，有时候加或者减一个条件这道题就会变成一个大坑，稍不注意丢的可能就不是几分了。
给顾剑出题的同时秦深也在锻炼自己的思维方式，以出题老师的视角看待考题和以考生的视角看待是不一样的，他进步的空间不大，虽然和他同在一个分数层次的人不多，却都是稍有不慎就会被超车的，上辈子秦深就想拿个省状元，可惜他到死都没看到自己的成绩，这辈子他当然不想再让自己失望。
快一点的时候阶梯教室里的人就剩的不多了，一般顾剑都会在这里至少待到一点半，等秦深拍他的胳膊让他一起回宿舍，他才活动活动脖子起身收拾东西跟着秦深一起回宿舍。
二楼住着高一的小学弟，这会儿估计都睡了，两人走路很轻，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秦深手里本来就拿着手机，将就着打开手机手电筒用，顾剑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低声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两人回到宿舍，魏伟刚洗漱完准备上床，见室友回来，他抱着手机纠结的问：“四十分钟前我女朋友给我发了消息，那时候我在阶梯教室学习没看见，现在我要回复过去么？”
秦深自觉自己对这种问题没有发言的立场，顾剑挑眉，说：“回啊。”
魏伟更纠结了：“可是这会儿她估计已经睡了，要是没关消息提示音把她吵醒怎么办？”
顾剑没再说话，魏伟立刻看向秦深，秦深不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只能说：“那别回了。”
“如果她在等我回消息怎么办？我不回她岂不是还要白等好久？”
秦深觉得这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如果把对象换成顾剑，秦深肯定不回管他睡没睡，会不会被提示音吵醒，先回复了再说。
魏伟见两人都不说话，又看向手机继续纠结：“可是如果我回了，她又正好没睡，拉着我一起聊天，明天上课岂不是又很没精神？”
秦深：“......”
秦深没想到回不回消息还能引生出这么多曲折的问题，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剑凑到秦深耳边说：“如果哥哥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回啊。”秦深毫不犹豫的回答，顾剑刚想夸他哥哥情商渐涨，就听秦深补充了一句：“你不可能被一条微信消息提示吵醒的。”
顾剑：“......”
顾剑同学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无法反驳，摸了摸鼻子对对着手机暗自伤神的魏伟说：“回吧，不会你明天睁开眼睛可能就没女朋友了。”
老何来通知期末考试的时候众人似乎都还没回过神。老何在讲台上安慰大家：“一次期末考试代表不了什么，咱们还有整整一学期的时间可以冲刺。”
底下的同学有的在认真听老何讲话，有的在奋笔疾书，老何难得没有管他们，继续说：“下学期咱们还有三次模拟，现在努力仍然来得及！”
老何笑着看向顾剑，对众位学生说：“这个话题顾剑同学最有发言权。”
有同学转头看向顾剑，顾剑朝众人挥了挥手，就差当堂来一句“过奖了”。
“就算三次模拟考试考完了，咱们依然还有时间，不到高考，你们永远都还有时间！”
老何翻了翻讲桌上的课本：“少年啊，就该充满活力！就该有那股蓬勃的冲劲儿，不负韶华啊同学们！”
终于，奋笔疾书的同学也放下笔，抬头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老何说：“这次咱们高三只有五天寒假，大家好好过个年，下学期以一个全新的的姿态面对高考，咱们高三三班的学生战无不胜！”
讲台下响起“啪啪啪”的掌声，离开教室前老何对顾剑和秦深说：“你俩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两人都挺意外，顾剑挑了挑眉，等秦深起身两人跟着老何一起去了办公室。老何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抱着个不知道扫了什么码送的杯子，对顾剑和秦深说：“最近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
老何是属于性子很直的那种老师，一般他要教育谁，都是直接开口。秦深还没遇到过他这么绕弯走的，心里有了点儿猜测。但他不敢确定，他和顾剑本身就是早恋，不管是不是同性被抓住了都要被批评教育的。
顾剑到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样子：“没困难，有也让我同桌帮我打倒了。”
老何点头笑了笑，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才叹息一声说：“你们啊，高三了，都是大人了，很多事都不该由我来操心，老师叫你们来不是要批评教育你们，这时候是重要关头，你们要分得清轻重。”
秦深点了点头，顾剑没回话，垂头漫不经心的看着秦深的小腿。
老何继续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老师不想给你们压力，只是人生有很多不同的路让你们选择，不管选哪条，老师希望你们能做到青春不悔，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后悔。”
两人都没回话，老何等了一会儿，秦深才说：“谢谢何老师。”
老何摆了摆手：“我教书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们这样的孩子，鲜衣怒马，敢爱敢恨，多好啊。”
他看向顾剑，又说：“未来在你们自己手上，继续加油吧。”
他说完，朝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秦深和顾剑还没转身，老何又说：“三月份要开始自招考试了，顾剑你还差那么点儿，这次期末加油，老师为你争取一个名额。”
自招的名额很少，一般学校都会给成绩靠前、各项表现优异的学生，顾剑现在的成绩要考个好学校其实不算难，只是多一条路多点儿希望。
顾剑难得认真，垂头对老何说：“谢谢何老师。”
老何又挥了挥手，在两人再次准备离开时低声说：“高三毕业前不准闹什么分手。”
顾剑没崩住笑了，揽着秦深的肩膀和秦深一起出了办公室，老何喝了一口泡着菊花的热水，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笑着叹息了一声：“年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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