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开……开什么玩笑?”

    梵音觉得这家伙是想碰瓷,但是因为这个明显处于被动的姿势,她反驳的话就显得没那么有气势。

    辞镜居高拎下睨她一眼,一只手拎着她的后领把她拎出竹楼。

    看到那一湖枯萎的红莲时,梵音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片莲湖占地面积极大,都能赶上半个出云山,之前还那般充沛的灵气,现在已经稀薄得可怜,只余举着的莲蓬,跟一片普通湖泊没甚区别。

    辞镜半眯着眸子,神情冰冷而懒散,黑眸中偶尔闪过一抹流火般的赤色:“这片莲湖,是容白古神留下的,湖底连通地底灵脉,数万年不曾枯竭。便是浮在湖面之上的灵气,上千名大乘能者在此修行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吸收尽。但如今……地底下的灵脉都被吸干了。”

    梵音用“你不要以为我弱就觉得我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一个筑基修为,怎么吸干这里的灵脉?”

    辞镜睨着她道:“本座也甚是好奇。”

    梵音还想反驳,却见辞镜将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她眉心处,梵音感觉到一股极致霸道的灵力牵引着她的灵识来到自己丹田处,她能清晰的看到那里有一个白色的小小气旋。

    那股灵力试探一般接近气旋,立马就被气旋死死薅住了。白色的气旋看着小,可那吸收灵力的速度简直像是龙卷风扫荡。

    若是平时,辞镜手上那道灵力能直接撑爆梵音这小身板,但眼下气旋把灵力薅得一干二净后,明显还有点意犹未尽。

    若不是辞镜及时断开了自身跟那道灵力的连接,可能他体内的灵力还会被吸过去。

    梵音傻了。

    这片灵脉的灵气都转移到了她身体里,那她岂不是一个移动的灵脉?

    她用“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无辜”的眼神看向辞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喝过一碗井里的井水……”

    辞镜突然笑了起来,只不过梵音现在身背巨额欠款,怎么看都觉得他那笑不怀好意。

    “你在害怕什么?”他神色依然清冷,却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口吻,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闪烁的奇异光彩,让梵音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

    她吞了吞口水:“那个……我的肉不好吃的,我三个月没洗头,一年没洗澡了,我……我可臭了!”

    妖吃人再正常不过,曾经仙门有位惊才绝艳的女弟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叛出师门跟一只妖私奔,结果被那只妖吸干灵力,连皮带骨吃了下去。

    自己身体里是整整一条灵脉的灵力,哪怕这只妖之前不知为何同她结了血契,但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只怕也会把她生吞了。

    这只妖洁癖那么严重,她把自己说得邋遢一点,他应该就没胃口吃她了吧。

    辞镜听完她的话,面上神色倒是半点没变,只不过拎着她后领的那只手,抬起了三根手指,只余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拎着,往前莲湖走了两步。

    “噗通——”

    梵音被扔进了清亮的湖水中。

    辞镜立在岸边,凉凉道:“把自己洗干净。”

    他知道她那话是唬弄他的,但是……她昨晚的确没沐浴。

    梵音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嫁衣,沾水后布料紧贴着身躯,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忧心一会儿没法上岸,还是该忧心洗干净后就会被这只妖连皮带骨吃掉。

    她慢吞吞搓着自己手指,觉得貌似唯一的生机,就是想办法吸干他体内的灵力。

    不过这家伙强到逆天,法力深不可测,梵音觉得自己生机渺茫。

    诶……不对!

    吸干灵力什么的,怎么那么像吸男人精气的狐狸精呢?

    梵音赶紧晃了晃脑袋,甩开脑子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辞镜看着水中那时而发呆时而猛摇脑袋的人,蹙眉道:“你在磨蹭什么?”

    “手接触到的脏污多,我把手洗干净点。”梵音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慌得一比。

    夭寿呢!这只妖等不及了,催促她快点洗干净好下锅!

    梵音很想叫站在湖边那家伙走开,哪有看人家洗澡的。但是吧,她现在十分有作为一盘肉菜的自知之明,所以就没敢吱声。

    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还穿着衣服,不然这湖中的红莲都凋谢了,湖水又清亮,她在水下还真是无处可藏。

    她继续磨蹭,辞镜倒是没再表现得不耐烦,他坐到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不过不是在看她,只有些失神的望着天际。

    残荷高举,长风拂过他绯红的衣摆,晨光里他面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太真切。但是梵音能感觉到,他在悲伤。

    这样一只叼炸天的妖,能有什么伤心事?

    可能是察觉了梵音的目光,他侧过头来,形状好看的唇微微挑起:“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他没管梵音能不能听懂,清冷的神色下压抑着癫狂,自顾自的道:“她想要他留下的东西,我便是全毁了,也不给她!”

    梵音有点囧,大佬心情不好,想给她分享心事,但是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啥,唯一知晓的,大概就是留下这片莲湖的是容白古神。

    既称古神,那便是远古时期存在的神祇了,梵音连出云山飞升的那些师祖都说不出个名字来,更别说远古神祇。

    所以梵音也不知这容白古神是何许人物,只是觉着莫非就是竹楼中的那个幻象?那这家伙跟容白古神是何关系?他口中那个要抢这片莲湖的又是谁?

    梵音感觉这是一口大瓜,但是她什么也不敢问,就安安静静当着树洞。

    手一扒拉,不小心折下一朵莲蓬,梵音觉得扔掉怪可惜的,索性剥出莲子送嘴里吃了,还不忘给辞镜投去一个“你继续说,我有认真听”的眼神。

    辞镜却不吐露心事了,盯了她一会儿,问:“好吃吗?”

    他这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神情也看不出丝毫不快,梵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还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把手上的莲蓬递过去:“你要尝尝吗?”

    辞镜一抬手,梵音手上那朵莲蓬就飞到了他手中。

    他剥出一颗莲子吃下后,眉头很快锁了起来:“难吃。”

    梵音莫名的觉得他这嫌弃的神情有点像她养的那只死活不肯吃青菜的小狐狸,她被自己这想法惊到了。

    却见辞镜把莲蓬扔到地上,他目光有些懒散的看向她:“你若是能吃完,就把这些莲子都吃了吧。”

    梵音:“……”

    这是把她当猪了么?

    辞镜瞥她一眼:“猪吃完这一湖莲子,都能直接飞升。”

    梵音:“……”

    泥煤!

    忘记他们结下血契了,只要他想,就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辞镜眼神很凉:“本座没空一直窥探你心思。”

    梵音:……

    好气哦。

    然而更气的还在后面,那只嘴欠的妖接着道:“你吃完这一湖莲子,修为顶多就到筑基后期。”

    言外之意:连猪都不如。

    梵音很想跟他干一架,但是打不过。

    她觉得他想让自己吃完这些莲子,绝对是想让她内体灵力再多一点,再把她吃了!

    辞镜懒散躺到了石板上,一只手撑着头,宽大的衣袍有一截垂到了水面他也毫不在乎,冷嗤一声道:“别拿那些茹毛饮血的东西同本座比。”

    言外之意:本座不屑吃你。

    喂!说好的不再窥探我内心想法呢?

    吐槽归吐槽,但梵音一颗心还是瞬间放回肚子里。她觉得这只妖现在貌似很好说话,之前被自己压在心里的疑惑就全都冒出来了。

    她问:“为什么要跟我结血契?”

    结血契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一条移动灵脉,自己于她完全没有任何益处可言。

    辞镜耷拉着眼皮,梵音觉得他要是头顶再窜出耳朵的话,一定也是懒洋洋半耷拉着的。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本座乐意。”

    梵音:“……”

    行叭,你法力高强,你说了算。

    她继续问:“我就喝了一碗院中的井水,就变成这样了,是不是那井水……”

    “不是。”他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道:“那就是普通井水,不过被灵脉滋养了数万年,水中灵气精纯罢了,效用也只同万年神龙髓相差无几。”

    只同万年神龙髓相差无几……

    万年神龙髓是什么级别的天才地宝啊!

    那是飞升仙界的仙人们也能抢破头的东西!

    梵音咬住袖子,流下了没见过世面的泪水。

    辞镜突然抬起眸子,直直望入梵音眼底:“你怎么不吃莲子了?”

    梵音:“……饱了。”

    辞镜神色间的疑惑便多了些:“这胃口也不像饕餮。”

    他蹙眉,又问出了梵音打坐醒来时他问的那个问题:“能吸光一条灵脉的灵气,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梵音:“……”

    她觉得他又在骂她,但是他的神色告诉她不是。

    对于自己的身世,梵音自己也有些迷茫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跟着一名邋遢游僧的,“梵音”这个名字也是那游僧取的。

    她总是隔三岔五被绑架,绑架她的也总是一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最开始美人们会恶狠狠问她是不是游僧的女儿。

    后来她慢慢长大,绑架她的美人问话就变成了咬牙切齿的一句:“你就是勾引了游郎的小狐狸精?”

    她才知道,那邋遢游僧,从前竟是惹了一堆风流债,后来为了躲避各方美人,不得已落发遁入空门。

    梵音一度怀疑那些美人们被猪油蒙了心,那邋遢和尚除了一张脸还算看得过去,别的一无所长,又邋遢得不得了。化个缘都没人愿意给他,以至于那邋遢和尚老是抢她饭吃。

    她光是想想那些美人们跟他在一起的情景,就仿佛看到了无数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她十四岁那年,游僧说一个大姑娘跟着他四处漂泊不像话,还时不时的就被绑架。恰逢出云山收徒,就忽悠她说出云山伙食特别好,顿顿有肉,让她去拜师。

    梵音为了那“顿顿有肉”四字,就屁颠屁颠跑去出云山了。

    *

    她出神的时候,辞镜已经站了起来。

    远处天际有一团缓缓逼近的彩云,辞镜望了一眼,周身气息阴郁起来,眸子又变成了流火一样的赤色,对着梵音道:“上来。”

    梵音望了一眼紧紧贴着自己手臂的嫁衣,神色微囧:“我没别的衣服穿。”

    辞镜她一眼:“你身上的衣服不是一起洗干净了么?”

    梵音:“……”

    原来这家伙洗澡是连着衣服一起洗的么?

    她本想再说什么,瞧见辞镜神色不太好,就两只手护在胸前,识相的从水里踏了出去。

    嫁衣的布料倒是不透,但是严严实实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

    一缕湿哒哒的头发沾在她雪白纤长的脖颈处,水珠从发梢划下,再顺着雪肤滑入那层碍眼的红衣下。许是有些冷,她浑身还有些轻颤,原本丰润的红唇色泽淡了些,却泛着水光,叫人想采撷,蹂.躏……

    辞镜瞧见这一幕也怔了怔,半眯着眸子盯着她波澜壮阔的胸前看了一会儿,道:“你又胖了。”

    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说:猪,你又长称了。

    不对,为什么是又?

    一时间梵音倒忽略了他说自己胖,只有些疑惑的问他:“你之前见过我?”

    他狭长的眸子半磕,嗓音平静:“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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