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狐狸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梵音很怀疑自己要贞操不保。
但他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到了自己眉心,可能是他指尖有灵力的缘故,梵音觉得还有点暖洋洋的。
她眉心那道暗红的印记和辞镜眉心的金色纹印都发出了淡淡的柔光。
在那一瞬间,梵音明显感到自己和辞镜因为血契而存在的那抹联系清晰了许多,仿佛是在二人灵识交接处架起了一座互通的桥梁。
眉心是修仙者的灵台,用来修养神魂的地方,哪怕是结为道侣的修仙者,轻易也不会让对方触碰到。
毕竟只要对方稍有异心,自己可能就会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梵音感到有股强大的力量从灵台处汇入,顺着她的经脉逆冲而下,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势霸道,她经脉有些不堪重荷,像是被锈钝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刮着脉壁。
“疼……”
梵音只觉得额头像是被谁敲了一棒,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辞镜脸色也是苍白的,眉头紧锁,额前甚至布了一层细汗,似乎没有比梵音好受多少。
但他还是伸出一只手,在梵音后背轻轻拍了拍,仿佛是安慰。
梵音咬了咬牙,硬捱过了这一阵尖锐的痛楚。
随着辞镜灵力慢慢涌入她经脉,脆弱的脉壁仿佛是适应了这么个庞然大物,脉壁撕裂一般的痛没那么明显了,但还是涨得慌。
他灌入的那股灵力一直游走到她丹田处,试探一般分出一小股灵力在梵音那聚集灵力的白色小气旋拨了一下。
梵音之前吸收的那条灵脉,从气旋处探出小小一股来,辞镜那股灵力像是诱.拐良家少女一般,就这么把那小股灵力勾搭跑了,随后气旋口处又涌出了大股大股的灵力。
辞镜的灵力顺着梵音的经脉往回退。
这次灵力不再是逆行,梵音好受了许多,她自身的灵力被勾出来后,也顺着二人间血契架起的那道桥梁涌入了辞镜体内。
梵音自己平时能释放出的灵力顶了天是筑基期级别,可这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灵力,梵音觉得都能赶上元婴期的输出量了。
也是这时,梵音赫然发现自己能供灵力游走的经脉变得坚韧变宽了许多。
感官也变得格外灵敏,哪怕她此刻是闭着眼的,但只要灵识探出去,周围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现在她脑海里。
灵识外放。
梵音脑海里蹦出来的只有这么四个字。
灵识外放是元婴期修为才能实现的,梵音不敢相信自己直接跨过金丹期达到元婴了。
她兴冲冲的牵引自己的灵识到丹田处一看,发现那里依然只有一个白色的小小气旋,因为吐出了太多灵力,气旋已经有点蔫哒哒的,像是饿了几天没吃饭还被要求搬了一整天砖的小可怜。
她没结丹,是怎么达到元婴期修为,又怎么做到灵识外放的?
梵音一脑门问号。
“轰——”
先前的红莲业火结界壁终究被建木树妖攻破,没了烈火结界的遮掩,建木一眼就能看到她们所处的位置。
眼瞧着一道树藤裹着飓风就要抽向二人。
因为这外力干扰,梵音体内灵力变得有些狂乱。
辞镜突然掀开暗红的眸子,不知为何,眼角竟带着几分异样的殷红,他抬起一只手,掌心托起一片红色的波光钳制住了建木抽来的树藤。
他落在梵音眉心的指尖灵力大绽,梵音就感觉自己体内狂乱的灵力又平静了下去。
他收回手后,二人灵台闭合。
先前梵音毫无知觉,辞镜神识完全抽离后,她身体里倒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蚂蚁噬咬,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却又不得所愿。
梵音觉得脸有点烫,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体内汹涌的灵力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她下意识抓住了辞镜的衣襟:“我……我难受……”
一开口,梵音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哼哼唧唧的声音是她的吗?
辞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梵音鼻头撞上他胸膛,险些痛呼出声。
不过因为突然靠近,梵音倒是发现他心跳“咚咚咚”的,像在擂鼓一样。还有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力气好像有点大了?
但梵音没有来得及抗议。
因为她身体瞬间腾空——辞镜带着她飞了出去。
建木一击不中,又挥舞着更多的树鞭劈了过来,辞镜掌心的灵力直接断开先前牵制住的树藤。
辞镜一只手揽着梵音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拿过她握着的刑天斧,掠到了建木树妖身后,他一斧子朝着建木树根化作的老者狠狠劈下,斧口掀起一片摧枯拉朽的巨大黑色光弧。
哪怕建木是神树,被这沾了远古战场上千万亡魂怨念的刑天斧一砍,也是元气大伤。
那些盘虬的树根被拦腰斩断,鲜血淌了一地,但树根处却依然不断催生出新芽,似乎想重新盘虬到一起。
辞镜非常自然的把刑天斧放回了梵音的乾坤袋,手上捏诀,已经有一小撮红莲业火的火苗在他手上跳动。
梵音盯着他手上的火苗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能随意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取东西?
不是?他怎么做到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乾坤袋应该是用灵魂印记封锁的。
不管对方是什么修为,除非她死了,抹去她乾坤袋上的灵魂印记,否则不可能在她灵魂印记还存在的情况下,使用她的乾坤袋。
除非……
那个想法有点惊悚,她难以置信的仰起头看向辞镜:“我们……”
辞镜垂眸看她一眼,周身的炽风卷起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暗红的眸子依旧毫无情绪起伏。
但那流风回雪般的嗓音只强自镇定的裹出一个“嗯”字,他就狼狈躲开了视线。
梵音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
他们……他们双修了!
双修有个境界叫灵.肉合一。
他们刚刚进行的,可能就是灵识上的双修。
不怪梵音入仙门快一年了还不懂这些,因为这些年,不少邪门歪道走捷径,抓各类先天灵体的女子炼成炉鼎,再与之双修,从而修为大增。
所以双修在正道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污秽之术。
出云山乃门名正派,藏书阁里自是不会有这些邪佞之术。
因此梵音听说过双修,却不知晓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生平第一次知晓如何双修,还源于她自个儿以身试法。
梵音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倒也不是羞愤欲死。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她知道男女成亲后是会生出小孩来的,但是没人告诉她,双方拉拉小手,孩子就怀上了。
她现在处于那种跟人拉拉小手后,发现孩子都已经揣进自己肚子里了的懵逼。
辞镜准备把红莲业火扔到建木树妖上时,建木树妖突然道:“你若杀了我,便再也无人知晓容白古神的下落。”
梵音瞬间被这话拉回了神,容白古神……不是早已寂灭万年了么?
辞镜周身的气息在这一刻又变得让梵音极其陌生,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神情乖戾,眼底是掩饰得极好的悲恸:“本座曾亲眼看着师尊的神魂碎成渣子……”
用凝魂珠也聚不起来。
梵音看了狐狸一眼,容白古神竟是他师尊!
无怪之前神族带兵下界,莲湖竹楼那一带将毁时,他眼底总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悲意。
想来莲湖便是古神生前长居之地。
建木重伤失去灵力供给,周身的树根都在慢慢枯皱,他伸出那双枯皱树根缠绕而成的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坠着红绳的玉珏,玉珏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光。
建木仿佛是寿命快到了尽头,嗓音都变得极为嘶哑吃力:“我能拿到古神物证,又有古神神印,你还不相信古神仍存活于人世么?”
他眉心那道血金色的纹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但辞镜所有的注意力都已被他掌心的玉珏吸引,他是容白古神唯一的徒儿,又岂会认不出那是自己师尊之物。
他眼底的暗红变成了血色翻滚的猩红,万年前那尸山血海的战场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嗓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师尊……现在何处?”
建木叹息一声:“是吾争强好胜,想同你一决高下,未能一早把这玉珏交与你。古神曾吩咐吾,有朝一日你若寻来了,拿着这玉珏,它自会指引你前去。”
梵音觉着建木明显前言不搭后语。
他第一次称自己是山海图镇兽的时候,辞镜就出言讥讽,显然辞镜知晓建木不是镇兽。
建木内白骨累累,显然他绝非善类。
眼下建木眉心又有了跟辞镜一模一样的神印,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辞镜靠着神印之力,直接灭了一众神王。建木这神印之力,也就一开始厉害,后面就明显后劲不足,被辞镜一招放倒。
只能说……这神印之力也太弱了些。
但辞镜明显被容白古神仍存于世间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真要伸手去那那枚玉珏。
眼瞧着他的手要碰到那枚玉珏,梵音赶紧喝了一声:“别碰!”
然为时已晚,辞镜手触到玉珏的刹那,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梵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迷雾里。
建木瘆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吾几次三番提起他半妖的身世,当年的各种耻辱都没能让他动摇一分。容白古神的死,倒是让这畜生心神大乱!”
难怪先前建木要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原来竟然是想乱辞镜的心神,好让他沉入幻境。
“你也只会这点伎俩罢了。”梵音故意讥讽。
“吾不信汝心无所求,人有七情六欲,先前叫你侥幸破了色.欲境,余下的七情五欲境,汝且慢慢破吧!”
苍老的声音消散后,梵音周围先前被白雾笼罩的地方拔地而起几座金山。
“陛下,留在这里吧,这琼楼殿宇,这万里疆土,这金山美人,都是您的。”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缠上梵音肩膀。
梵音回过头就看到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因为对方衣襟半敞,她总算是认出这是一名男子。
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服也变了,这次不再是嫁衣,而是一身金红龙袍,四周也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地上还跪了几十名形形色色的美人,虽说都是男子,但个个妖娆入骨。
那名攀着自己肩膀的男子还试图往梵音衣服里面摸,梵音赶紧寒恶推开他,对着一群试图靠近自己的男宠怒喝:“别过来,滚远些!”
被梵音推开的男宠笑了一声:“陛下不接受我等,是因为心中想着那只妖狐么?妖狐美色,的确是六界罕见呢。不过奴也可变作妖狐模样长伴陛下左右。”
话音刚落,那柔若无骨的男子,就变成了辞镜的模样,一样的银发红衣,只是他身上只有媚态,全无辞镜的皇者之气。
梵音眼角抽了又抽,她就说第一次怎么会遇上那么个幻境,原来不是她脑子想的,而是建木自己脑补过多。
梵音懒得跟幻境里的一切纠缠,一挥刑天斧狠狠砍过去,幻境便碎了。
之前辞镜说过,血契能通过感知彼此的心境看到对方的幻境。
梵音在下一个幻境出现前,试着通过血契进入辞镜的幻境。
她和辞镜之间,仿佛是通过血契有了一根看不见的丝弦把心境连在一起,梵音这边探出灵力顺着那丝线触碰到辞镜的心境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绝望,压抑,痛苦,愤怒,仇恨,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压得她喘不过气。
缓过这股劲儿后,梵音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幻境。
寒街旧巷,墙角青苔都长了厚厚一层,仿佛是一年一年积攒下来的伤痂。
“他是妖!打他!”
“好大一条尾巴!”
“这家伙还有耳朵!”
巷尾的榕树下,一群穿着厚袄的小孩按着一个单衣小孩殴打,他们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撮又一撮沾着血的柔软毛发。
冷风将一撮火红色的毛卷到了梵音跟前,梵音伸手握住,感受到那熟悉的柔软,心中突然狠狠一颤。
她厉声喝道:“住手!”
几个小孩见有大人路过此地,纷纷小跑着离去。
梵音走近了些,看见榕树底下的那个小孩用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试图遮住自己的狐耳和狐尾,但地上随处可见沾着血的狐毛。
风一吹,飞得到处都是,仿佛是红色的蒲公英。
梵音觉得心口有些抽疼,她唤了一声:“辞镜?”
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孩怯怯抬起头来,他生得很漂亮,精致得仿佛是最好的工匠捏出来的陶瓷娃娃。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像是最珍贵的玛瑙。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上面还挂着泪珠。头顶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只不过现在耳朵几乎是贴着他的头耷拉着,耳朵上漂亮的绒毛被扯掉太多,有的地方带着鲜血,有的地方结着血痂。
脸上有淤青也有各种程度的擦伤,他看着梵音,戒备的眼神像是一条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幼犬。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