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这日, 季远川提前从大理寺下值回家，便换上了一身朝服前往皇宫，路上遇到同往的同僚，季远川便与他们一道走了。
自从他当上大理寺卿后, 整个人便忙了起来, 一时竟然忽视了当下最新鲜的消息, 还是从几位同僚的口中得知了今晚的重头戏。
往日里, 这种宴会并不少见, 季远川只当这次也差不多，吃吃喝喝一顿也就过去了。
若说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三年前突然联合起来的西域三国，近日来了使者, 带来了归降书。
不过, 这在季远川看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西域三国的归降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是那北疆蛮子也不可逃脱这个命运。
只是听几位同僚聊得起劲，是因为这西域三国还献上了三百名绝世美女, 其中还有倾国倾城的小宛公主。
这些女人, 都是西域三国为大晋献上的供奉。
季远川突然想起他好像见过小宛的公主，虽然长得如何记不太清了，但似乎并不怎样。
不过, 他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总是听说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头，他这次是要见到一群美人啊
虽然不是献给他的,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美人就是拿来看的, 他看了几眼也就满足了。
所以一到了宴会的正殿, 季远川拒绝了建议他先下去休息休息的小太监。
有什么好休息的，大家不都跪坐着等么，他正好和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他瞧见旁边一小官还不时偷瞄着自己，便朝他笑了笑，那年轻小官的脸顿时红了。
从博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离季掌师如此近，没错对他来说，大理寺卿季远川就是他的季掌师，山长说了，他们这些从青明书院出来的都是季掌师的学生，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季掌师。
可他一直是胆小的那个，眼瞧着其他同窗都上了几趟门，他却连递帖子都不敢。
估计季掌师都不知道他是青明书院出来的吧。
可谁知今日好运竟然落到他的头上，季掌师坐在了他旁边，他记得以前季掌师都是坐陛下不远的位置，顺数下来永远是第一个。
那个位置代表着皇帝的信任，所以季掌师即便不是最有权势的，也没有庞大的关系网，更加没有钱，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最得皇上信任的那个人。
而季掌师也不负所有人的重望，每一次处理的案件都不愧公平二字。
不知何时开始，季掌师便成了青明书院学生的目标，做官不为弄权，也不为圈财，他们只想还大晋一个朗朗乾坤。
从博脑子晕晕的，他想着该如何与季远川搭话才好，第一句该说些什么才不算失礼，他是不是该巧妙地点出自己青明书院的出身，这样与季掌师也能有更多的话题
可就在他瞎激动时，刚刚退下去的小太监又走到季掌师的身边，在季掌师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见季掌师脸上不太情愿地走了
走了他还一句话没说啊
从博悔死了，他这张嘴怎么老是误事呢唉
季远川本想占着个小角落好好欣赏欣赏一下美女，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他只得坐回他一贯坐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更亮，视野也更好，当然离顾长盛也最近。
季远川坐下之前，先面无表情地看了顾长盛一眼，再行了个礼。
顾长盛回以一笑。
季远川依旧面无表情地坐下。
说什么他占了别人的位置，怎么可能，他早就注意到那个柱子旁的位置了，每次都没人坐，但又总会布置，估计是怕位置布置少了被责骂，宁愿多几个，也不能少半个。
又说是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他来了，若是不坐在上面，怕是有人会多想这说的有几分道理
顾长盛都出现了，那就说明宴会开始了，如水的食物被抬了上来，不过这次季远川明显对眼前的食物心不在焉。
顾长盛纳闷了，夫子向来是宴会中吃得最香的那个，其他人不是忙着交际，就是在注意他的动静，亦或者要讲究仪态，怕要出恭出丑，别说吃饱了，估计东西吃到嘴里连个味儿都尝不出来。
可现在的夫子明显心不在焉。
直到一行西域的舞者上来，顾长盛分明看到季远川的眼神都亮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女人。
顾长盛的脸霎时便黑了。
夫子有多久没这般看过他了他好像都忘记了，似乎快十年了吧
他也看向那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一群女人，目光一触及她们的穿着，脸色更黑了。
“咔嚓”
握在手心的酒杯碎裂。
这有什么好看一群弱鸡在那儿舞腰弄臀的，风一吹就倒了吧，难道能有他舞剑好看，既潇洒矫健，又充满了力量与凌厉
而季远川完全不知道一旁的风起云涌，看着面前的舞者觉得似曾相识，只因这些女人的穿着与他曾经见过的肚皮舞很相似，这打扮在这个时代算是极大胆了。
他注意到下面的官员有的以袖掩面，有的目不转睛，有的偷偷摸摸地看。
他哈哈笑了几声，便看向最上面的顾长盛，一偏头就迎上一双暗含怒火的双眼。
糟了
季远川冲他笑了笑。
顾长盛脸上的怒容一滞，怒意稍散，眼神不自在地转向场中的舞者。
一曲舞毕，西域三国的使者上来了，说是要将西域最美的女人献给大晋最尊贵的人。
顾长盛拒绝。
使者执意要顾长盛看完美人再决定，也许看到了人就会改变主意。
季远川很期待使者口中的美人，殿内的其他官员亦如是，唯有顾长盛一人不耐烦，却又不好表现。
很快，备受期待的美人款款走来，无数道视线都盯在上面。
而随着女子走近，一道道抽气声响起。
季远川屏住了呼吸。
顾长盛看着季远川瞪大了眼。
此女子一身肌肤赛雪，却穿着火红的衣裳，就如一团炽烈的火焰在靠近，纤细的身材，纤长优雅的长颈，而那张娇艳的小脸更是楚楚动人，轻轻一笑，那双迷蒙的蓝色大眼似是笼了一片星空，不知多少人为之神魂颠倒。
殿内又突然安静极了
季远川看了一眼。
顾长盛眨了一次眼睛。
季远川又看了一眼。
顾长盛又眨了一次眼睛。
这次季远川重重地哼了一声，殿内的人这才回过神来。
西域使者见此情景，下巴都往上抬了几分，就等着大晋的皇帝主动开口要求留下他们西域尊贵的公主。
不过他等啊等啊，都没人开口，他只好又站了出来。
可大晋皇帝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难道大晋表达欢喜的情绪与他们西域不一样
顾长盛再次拒绝。
使者傻眼了，不过还好，他早有准备。
只见顾长盛一拒绝，殿内竟然有官员劝说他留下，而且数量还不少。
顾长盛依旧木着脸拒绝，当他不知道这些人的算盘么，若是这个女人进了宫，那就是一个信号，就是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女眷也可以送进宫来，而且
顾长盛瞥了一眼不发一眼的季远川，而且他总觉得若是将这女子纳入后宫，他的夫子绝对有被勾跑的危险
只是他见夫子那云淡风轻的脸，心里极不痛快，他便问道“夫子觉得如何”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季远川。
季远川夹肉片的手一顿，不就是看个热闹么，怎么还把麻烦引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迎着朝臣与西域使者期待的眼神，还有顾长盛似笑非笑的脸，季远川轻轻哼了一声，正了正嗓子，温言笑道“此乃陛下的私事，臣不敢置掾。”
这个回答虽然让朝臣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让他们怨恨，可顾长盛却不这么想。
夫子到底是不敢管还是不想管，亦或者懒得管
顾长盛心顿时沉甸甸的，众目睽睽之下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再次严词拒绝。
或许是看出了顾长盛话中的火气，再没有人开口劝阻。
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他与夫子再也回不到从前，只是偶尔还是会失落，夫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爱他。
可他最恨的却是即使他知道这一切，他却无法让夫子离开
季远川心知不妙，所以宴会结束后，他就没独处过，一直与其他官员待在一起，就算想出恭也忍着，见他们要走了，也赶紧跟上，混在了人群中。
本来他还打算去后宫看看儿子的，因为去年那崽子就被抱进了宫，他与母亲要看就得进宫，只是现在他也顾不上了。
临走前顾长盛的眼神太可怕，他怕自己要是留下，就得脱一层皮了
直到他出了宫门，回了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突然松了口气。
“咚咚咚”
床板传来敲击声，躺在上面的季远川身体一僵。
来人是谁不言而喻，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那他是开还是不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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