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 满脑子都是顾长盛离开时的脸,痛苦,压抑,绝望。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顾长盛看他的眼神不会再有光亮, 不会再亲昵地依偎在他身边,不会再与他分享那些或大或小的心事。
哪怕顾长盛刚刚并没有半分指责,可他知道,有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从来不是
季远川从榻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穿鞋,快速地下楼, 站在顾长盛的门前。
心中万千思绪翻转, 季远川推了推门,门开了。
竟然开了
他一愣, 没有再迟疑, 他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看见的是顾长盛朝里睡的后背。
季远川朝前走了几步, 直到离顾长盛只有一臂的距离。
“长盛”
顾长盛没动,也没有回应, 季远川无从判断对方有没有睡着。
“我”季远川犹豫下伸出手, 在空气中凝滞又收了回来。
“我没有碰她, 长盛, 我真的没有碰她, 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那儿喝了几杯,之前几天也有回客栈,长盛你信我”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兴许是睡着了吧,既然如此那还是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心中涌起一股失落,可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啊,季远川压低声音“你好好休息”
说完,再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顾长盛,季远川失魂落魄地离开。
可没走两步,就不能动了,他的视线往下,只见衣袍的一角正被顾长盛紧紧抓在手里。
原来顾长盛没睡着,他这是挽留的意思吗
沙哑中带着压抑的声音响起“别走”
季远川立刻回头,俯下身紧抱住早已转过来的顾长盛,就如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狂喜之下的他声音颤抖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了。长盛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
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那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去了。”
季远川看着陷入被褥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长盛,郑重道“我发誓,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人,那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去了,如果我违背誓言,那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长盛你信我”
顾长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这让本就焦躁不安的季远川,心完全提了起来。
还是晚了一步吗顾长盛不会再接受他了
“季远川”
心冷了一半,果然还是不行吗他还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一直以来他都是喊夫子的呀。
“季远川,若是你负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季远川笑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落了下来“好,若是我负了你,你亲手杀了我吧。”
季远川话音一落,顾长盛便粗鲁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下来,双唇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用力地撕咬。
我好恨,恨自己并不能真的对你狠心,迟早有一天,我不必像现在一样,担心你会离开我。
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季远川忍住刺痛,轻抚他的后颈,只希望能借此消除他的不安。
过了许久,顾长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睡了过去,只是交缠的十指依然紧紧紧握,眉心依旧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季远川睁着眼看日头落下又升起,光线暗了又明。
在心中做好打算的季远川,在处理好一系列的书院琐事后,季远川便前往春山居,与山长辞行。
“一直以来,山长对居泽便颇有照顾,居泽心中感激不尽,今生都不会忘。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辞行”
山长听到这,不悦地抬头“谁说让你走了”
季远川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无无人并无人让我离开,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从头到尾我有让你走吗我有说过一个字吗”
山长的脸色格外肃穆,季远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山长的确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走才是
“你就好好在书院教你的书,其他的事少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离开青明书院,是你那天走得太快,我都来不及叫住你,我平日事务繁忙便忘记让人传话于你,毕竟你还会再过来。”
我又不傻,怎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书院的掌师,白庆书院此次异常举动的原因,他只稍稍一查便能明白。
本以为自己走定了的季远川,万万没想到会迎来转机,对着山长深深鞠了一躬。
季远川回到四宜小院,便将消息告诉了季母。
季母喜不自禁“也就是说不用收拾东西走了是吧”
“是的,娘我们不用走了。”
季母开心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川儿呀,你的事我很多都不懂,但是如果可以不走,那就太好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关心母亲,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惭愧之情。
“娘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一定会仔仔细细与您说明白,直到娘明白为止。”
季母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我弄不懂,你大了,自己拿主意就好。”就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这个老婆身上了。
“对了,倒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季母补充道。
“什么事”
“我以为咱们真的要走了,所以就一直没与你说。是这样的,你那大姑的儿子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她托人来问了,可否让他来青明书院读书。”
季远川对这个大姑的印象,便是始于一袋酸涩的青苹果,后来他们搬到青明书院,这家亲戚也来过几回,不过都是姑父来,大姑和那表弟却并未见过。
虽然人没见过,却经常托人送来一些土特产和自家产的瓜果蔬菜。
季母会也送一些吃食过去。
季远川给予的回应是送书,每当书院出了什么新书,他必会备一份送过去。
如今他那表弟想要来读书,季川自然没有不支持的,毕竟自季父死后,肯与他们来往的,也就是大姑了,所以两家关系也依然保持得不错。
只是
“娘您可记得表弟多少岁了”
季母想了会“应是有十二三岁吧,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娘,这样吧,您将大姑一家人都请来四宜小院坐坐,若是他们觉得不便,地点改在桐城聚聚也行,都随他们,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事。”
季母平日怕给儿子惹麻烦,许多事便忍着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不懂,一看儿子这态度,她就明白,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
“川儿,这事儿是不是难办得很,要不我们回绝他们吧总不能平白给你惹麻烦哪”
季远川心中一片暖意,笑着解释道“咱家就这么一门有来往的亲戚,可不能伤了人的心,娘放心,这事我会办好的。”
季母这才稍稍放了心“那行,听你的。不过,若是你不好意思拒绝你大姑,你就让我来。”
“那儿子就多谢娘了。”季远川对着季母作了一揖,逗得季母大笑。
这时季远川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竹楼一楼的门似乎动了动,难道顾长盛醒了
季远川忙与季母告辞“娘,我不说了,还有事要忙,我先回房了,待您与大姑订好了时间,到时再告诉我。”
没等季母回答,季远川便朝着小竹楼走去,只是待他推开顾长盛的房间时,却发现里面没人。
接着季远川赶紧爬上二楼,果然,他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
一身形瘦长、背脊挺直的男子正背对着他无比安静地站在窗前。
此时,季远川只想打破这份宁静“长盛”
听到声音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貌如冷玉,眼如寒星,这让季远川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长盛”季远川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在仅有一步距离处站定。
因为速度过快,不免失了平日的几分从容和翩然俊雅的姿态。
季远川看着面前这个已与他齐耳高的男子,看着他眼底的寒冰渐渐散去。
只是下一秒他说出的话,瞬间让季远川身置冰狱,加速的心跳在刹那间骤停。
“夫子,我要搬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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