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回忆的夫子

    季远川一出皇宫根本没有去国学书院, 现在还早呢,他的课都在下午,而且就一堂课,他回了自己的小宅院。

    一路走回去, 看着繁华的大街, 季远川心中颇有几分自豪, 虽然说他在打仗上面没出几分力, 但被战争摧毁的京都是如何一点一点地重建起来, 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往事渐渐浮现,这几年的岁月在季远川心中翻滚。

    虽然当初他对顾长盛说了, 不管是刀山火海,他都陪他走过, 但顾长盛好像并不这么想。

    因为顾长盛离开时, 并未将他带上,只说了一句危险, 等他回来。

    他也怕自己会给顾长盛添麻烦, 就没坚持跟着, 只一心在书院教书, 照顾学生,照顾母亲, 处理书院的一应杂务, 再偶尔因为收到来信抽空去想想他。

    有时, 他也会自责,自己是不是对顾长盛的关心太少,但想想两人分隔两地, 偶尔关心不到这很正常。

    恩没错, 就是这样

    直到有一日, 书院竟然进了贼,只是那几个贼人还没翻进墙,就被人抓住了。

    抓人的是青明书院大门对面一家铺子里的人,季远川不记得那铺子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事后他问了很多人,其他人也说不记得了,只说依稀记得山上多了个卖书铺,里面有三年科考。

    所以当那书铺的人喊他过去时,他很惊讶。

    直到他瞧见了在书铺后院的一角,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大汉被绑着挤在一个小角落里。

    他这才对面前站着的人身份起了疑。

    原来这些人都是顾长盛特意留下的,而他们昨晚就在书院外面发现了这些鬼鬼祟祟的人。

    顾长盛留下的人已对这些贼人进行了盘问,其中总有没憋住的,说了实情。

    原来这是一群意外流窜在桐城的叛军没错,在顾长盛的带领下,这些人被打成了叛军,因为身上没有路引,进不了城,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离桐城最近也是最大的书院青明书院头上来。

    谁不知道书院一定有马呢

    这十几个叛军歹毒得很,一行人埋伏在马场,一行人翻进书院去放火,只等书院彻底乱了就将马偷出去。

    季远川知道这毒计定是他们思量了许久才定下的,因为马场曾经遭遇过偷马事件,所以马场那边对马匹的看管尤其严,他们这才定下了这出声东击西的毒计来。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一向只有一个老头看大门的书院,门口竟然还有几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盯着,人还没爬上墙头,就已经被抓住腿了,从头到尾连书院里面的人都没惊动。

    一直以来,季远川就十分担心那场会毁灭青明书院的大火,因为他不知道时间,更不知道纵火者是谁,可他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被解决了

    真的解决了

    确实解决了

    他从书铺里的人口中得知,他们都是被顾长盛派来保护他的,以防万一有人对他不测,而顾长盛鞭长莫及。

    谁知竟然阴差阳错化解了书院潜在的危机。

    季远川心里又不免羞愧了几分,顾长盛似乎一直是处在一个“给予者”的位置上,而他则是“获利者”。

    他不但不能对方做什么,就连思念的时间都很少,如果说每次收到信他就回信,期间这个过程能够说成是思念的话

    既羞愧又感动的季远川当下便给顾长盛写了一封厚厚的信,立刻让书铺的人加急送了去。

    然后没几天顾长盛就派人来接他了

    他真的是后悔莫及

    他原意只是想表达一下感激和关心而已。

    不过,收到信的顾长盛可不这么想,他认为夫子定是想他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接过来,反正军中他已是一言堂了,不必担心会有人对夫子心怀不轨。

    于是,在分别了三年后,季远川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历经一月之久的颠簸,他终于见到了刚下战场的顾长盛。

    只是他见到的顾长盛是一个长了刺的血葫芦,整个人不但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还插着不少箭羽。

    季远川一时被惊到了,没有说话。

    而顾长盛则是怕自己憋不住痛不敢说话,只是笑着望向季远川,那脸皮还痛得一抽一抽的。

    季远川站在一旁看着军医为顾长盛取箭,没过多久,一旁的托盘上便堆满了或长或短的羽箭,他只略看了一眼,便知那里最少得有一斤重了。

    是他太天真了,还以为男主是不同的,有主角光环的顾长盛必定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却不知,顾长盛也是人,也是肉长的,战场上一个来回,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军医在未顾长盛包扎,季远川看了看他的身体,竟然发现那上面没有一块好肉

    本就愧疚的季远川这下不免心疼了。

    而顾长盛则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一下战场就来见夫子,虽然说这副惨样最能惹得夫子心疼,可目前来看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不会把夫子吓跑吧夫子到现在都没说话顾长盛心中有了几分懊悔,他还是太莽撞了。

    季远川嘴巴一张,本想问他疼不疼,但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身上那么多血窟窿能不疼么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沉默,竟然会让顾长盛想那么多。

    他看向一边正处理收尾工作的军医,问了句“没有止痛的药吗”

    他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麻沸散,只能这么问。

    军医还没来得及回答,顾长盛就先抢着说了“那东西用完了,没事,我一点都不疼。”

    说完还笑了笑。

    顾长盛示意军医出去,很快帐篷内只剩下两人。

    季远川看着顾长盛只用半边屁股坐在榻上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

    只是这笑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反映到脸上只剩下苦笑了。

    而顾长盛一看季远川的表情,心里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或许他不该让夫子来的,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对夫子来说显然不是。

    “你的盔甲呢”季远川想了许久才道。

    顾长盛指了指脚边上的一堆破铜烂铁。

    季远川眉头跳了跳,仔细看了看顾长盛脚下那堆盔甲

    “把它交给我”说完季远川便拿着那堆不明物离开了。

    而看着夫子掀开帘子离开,顾长盛难受极了,夫子在时,他脑子迷迷糊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见着人走了,就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其实他的伤就是看着可怕,但并不严重,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好好和夫子说说。

    季远川没想那么多,此时他只想尽快给顾长盛修补出一件坚固而轻便的盔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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