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忌日
此去经年,故人皆老。
林氏小殊,仙踪飘渺。
蜡炬已残,泪洒阑干。
夤夜难眠,君可安好?
风雪肆虐直到半夜才停,天方露白,北境长林军营中就先后驰出二十余骑,马儿已走惯了通往梅岭的路,不需刻意勒马提缰,慢慢踏着厚厚的积雪往梅岭而去。
北境山峦叠嶂相映成趣,若非冰雪覆盖的时节登上高峰远眺,林深树茂间还可见猴群蹿过枝头来回玩耍,高处松柏林立,平缓些的坡上翠竹成片,山间偶有溪流欢腾流过清可见底,景色甚美。可惜他们来时恰逢隆冬,除却雪压枝头冰挂山涧,确实乏善可陈。
因是祭扫亡者,连一向耐不住冷清爱笑爱闹的言侯豫津都庄重肃穆不苟言笑,更遑论时时伤心于挚友之逝的当今陛下。
马队碍于山路难行,将近午时才行至梅岭赤焰忠魂墓群。当年赤焰军全军冤死梅岭,萧景琰主持为赤焰翻案后,在梅岭立碑起墓四时祭奠不辍,至后来梅长苏逝于北境,萧景琰为其正名后遵其遗命使之长眠梅岭。
梅岭中的这片山谷遗世独立,飞鸟难渡人迹罕至,自蒙挚病后不便来此直至今日方迎来久违的访客,群竹掩映下有一处独立于墓群之外的正是他们此行所要祭拜的赤焰少帅林殊的墓地。
“北境已接连下了十多日的大雪,今日竟放晴了。”
“莫不是小殊知晓我们要来探望他,跟老天爷讨了情面。”
“蒙将军说笑了,苏兄倘有这般大的脸面,当年就……”
当年就不会难逃冰续丹反噬,那么年轻就溘然长逝。
这话萧景琰明白,蒙挚明白,言豫津萧景睿都明白,明白是一回事,伤逝之情是另一回事,真正放不放得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景琰似是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般,亲自提着路上打满水的水桶,拎着粗布扫帚向着那处墓地走去。
“父皇,让儿臣来……”
“不必,朕自己来洒扫。敏琮,你出生时他已经去了,许多事你不清楚。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大梁、今日的父皇、今日的你,他是大梁的功臣,朕的手足,你的恩人。”
“林叔父的事迹皇祖母与母后都教导过儿臣许多,儿臣心中十分景仰叔父,故而坚持追随父皇来梅岭拜祭。”
“甚好,等下你给他行礼,让他好好看看你。”
萧景琰亲自扫去林殊墓碑前的积雪,拔掉四下的杂草,萧庭生默不做声地绞净粗布细细擦拭碑上的脏污,摆上香案祭品,燃上三支清香奉至萧景琰手上。
“陛下请。”
萧景琰跪在墓前郑重其事地行了祭拜大礼贡上清香,林氏已无后人,自是没了还礼的人,战功赫赫的百年帅府,一双父子满门忠臣埋骨这月冷风清的所在,等他百年之后,还有谁会记得他,记得为大梁献身的林氏呢?
“小殊,隔了十年才来看你,幸好你大度没责怪我,还赏我个大晴天,足见你豁达胸襟。”
“母后上了年纪出行不便,北境天寒地冻她来不了了,叫我代问你安好。”
“朝中诸事顺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我知你心系百姓,特告诉你知晓,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上次我来时,几个孩子都还小。庭生,庭生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四处剿匪征战凭真本事得了平国侯的封号,多亏了你那两年的悉心教导,他也好学上进,你俩师生相得,你得意了吧。”
“这是敏琮,我的长子,今年快二十了。你没见过他,这次出门前他请旨随行,待会儿让他给你见礼。”
“……霓凰前些年来过信,请旨将她的次子过继林氏给你继嗣,我思虑再三还是回绝了。”
“我父皇与你母亲是亲兄妹,你我也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真要为林氏继嗣,我也会从膝下几个儿子中挑选。霓凰既已违背旧日婚约嫁作聂氏妇,哪里有资格过继孩子给你。”
“小殊,转眼的功夫你都走了二十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也老了。或许,下次面见就是黄泉路近之时,你若英魂犹在,别嫌弃我垂垂老矣耳聋眼瞎。”
“小殊,你心真狠,说走就走,骗了我一回又一回。”
“可我一点都不生气,我,一直记挂着你。”
“你在天有灵,闲暇之时,来见见我吧。”
萧景琰在灵前跪了许久也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萧敏琮在众皇子中自幼便最得他的父皇宠爱,可父皇英武帝王的背后居然还有这般温情脉脉的一面,莫说是他,只怕连母后都未曾见过。
宫中每逢除夕前一日都会为林氏设祭,有时祖母和父皇还会特地出宫前往林氏宗祠祭拜。他不解祖母父皇为何这般爱重一个臣子,直到母后将他招至身边,含着泪向他叙说了那一段充斥了战火、鲜血、还有泪水的往事。他才懂得了林氏,尤其是林殊此人在父皇的心中的份量是无与伦比的。
如果说二十年前还有一位祁王伯伯更得父皇敬仰的话,自父皇得知一路从旁辅佐他从一个不起眼的郡王成为掌政太子,为他点灯熬油呕心沥血,甚至刚脱险境又上战场,为保大梁平安豁出性命的人是与他相交近二十年,曾以为永诀的毕生好友,最终永远留在了梅岭。
那样艰难那样凶险地走到最后,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还有弥补的机会,亲如手足的那个人便与他永诀。
无疑是在父皇心内的伤疤上重新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再也愈合不了了。
萧敏琮旁观着庭生哥哥恭恭敬敬地向他的“师尊”诉说这些年来的经历,读过的书,去过的地方,甚至受过的伤;言叔父不停地唠叨父皇如何如何勤于国政萧大统领如何如何的不知变通,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如何如何的思念他;萧大统领更加出乎他意料地抱着墓碑大哭了一场;连跟随而来的云医圣都少不了唠叨了几句;蒙大将军则豪爽地笑着与他告别,要不是他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这群前来祭扫的人中最洒脱的那个了。
“小殊,我出去走走,要不了多久就回来跟你作伴。那时候我就不走了。”
最后的最后,萧敏琮恭敬地向这座寄托了大梁朝最为尊贵的那些人内心刻骨思念的墓地扎扎实实地叩行大礼。
“叔父,我是敏琮,父皇和母后最大的儿子,敏琮。以后,我会代父皇来探望您的。”
十年之约,自父皇而起,由我为继。
“来,把药喝完再发呆。”
伴随着他最熟悉不过的药香一同的出现的是一袭身着灰色劲装的窈窕身影,不对,这么说并不妥当,这位姑娘不爱红妆爱武装,从见她头回起就没见她正正经经做女儿家装扮过,只顾着埋头炼药行医,要么就是习武练功。加之她身姿高挑挺拔,容颜清秀端方却不艳丽,更妙的是,她的嗓音也不似寻常女儿家温婉柔美,扮起男儿来倒有种意外的熨贴,仿佛她天生合该是个男儿。
也不知卫峥将军和云医圣怎会培养出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儿来。
对了,最最令梅东冥头疼的是,这位云氏嫡长的大小姐已全权接管了他的调理修养事宜,一日三餐,服药睡觉,散步练功她什么都管,非但悻姨惯着她任她施为,从廊州寄来的飞鸽传书中也带来了一干长老们的“叮咛”,要求他须得全力“配合”云大小姐,否则待他日后回到廊州,逃家之事绝不轻饶。
于是,自打去年二十九那天池州下了整整三天大雪之后,他这十多日的功夫都只能困在这一方天地中接受飞流叔和云大小姐的双重看管,寸步难行。
“云姑,云大夫,在下这药都喝了半个多月了,病也没再犯过,可否停一停了?”
“叫不惯云大夫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不介意。”云大小姐撩开袍角利落地坐下,示意梅东冥伸出手来让她诊诊脉。“你说没事不算,得我说没事儿了才能停药。”
说到称呼,梅东冥还有件不得不好好申诉的冤屈。云氏大小姐生平最恨他人叫她云姑娘云小姐之类,每逢有人死不悔改一犯再犯,那吃的苦头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了。
梅东冥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在下梅东冥,这位是?”
“云氏云徽殷。”
“徽殷?何解?”
“徽乃祖父所赐,意指我当为云氏之柱石倚靠;殷字出自父亲,其中寓意少宗主应当知晓。”
“哦?我应当知晓?”
“我父亲乃是昔日赤羽营主帅林殊的副官卫峥,这个殷字,取意赤血长殷。”
好个云氏支柱,好个赤血长殷,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只静静站在廊下与他见礼,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已令他折服。
“云姑娘……”
“梅少宗主,今后请牢记勿要叫我‘姑娘’、‘小姐’之类的称呼。我早过了摽梅之期,将来必将担起云氏医圣的重责,那般柔软的称呼不适合我。”
梅东冥被她一番抢白教训得喃喃说不出话来,本以为云大小姐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说过便罢,不料他只说错了一回,那日的药苦得无法下咽。
他是咽也咽不下,吐又不敢吐,一碗药喝完直灌了三大杯水才堪堪止住心下犯上来的恶心。
之后问起时,云大小姐毫不避讳地直言是她故意在药中多加了一大把黄连。
“既然口头叮嘱不管用,想必是苦头吃得还不够。若下次还叫错,就不是多加一把黄连那么简单了。”
自那而后,江左盟池州分舵自少宗主而下到看门护院的土狗阿黄,见到将来的医圣云氏徽殷,都恭恭敬敬地唤一声“云大夫”。
“脉相还成,再吃几副就可停药了。江左大多气候阴冷潮湿,于你养病无益,以后还是少与人动手少动气恼怒,也可少病上几次。”
“真是矫情的娇贵人,换了寻常人家劳作一月都未必能得你一碗汤药的银钱。也就你们江左盟财大气粗,盟中长老把你当心肝肉宝贝,要不粗放散养着试试?说不定不需喝药,只消多干些活儿,也能活得长长久久。”
云徽殷年纪轻轻跟随母亲走南闯北生死人肉白骨的事也做了不少,见多了因贫寒请不起大夫吃不起药的穷苦病人,也见多了舒坦日子过多了富贵成疾的豪富病人。这次江左盟得知她置办药材之事滞留池州,为请她多留几日照管梅东冥慷慨免了她送药回浔阳的押送运费,这虽不是一掷千金的败家之举,于她而言不过多耽搁三五日的行程,就能省下一笔所费不赀的开销,她当时连考虑都未考虑便答应了。
照管一个病人而已,不在话下。
江左盟的少宗主比她预想中还要年轻些,看似是个沉静温和的文弱青年,骨子里却藏着远胜常人的固执坚韧,谦逊谨慎儒雅体贴,再长大些必能倾倒无数闺阁少女。
“梅某也有同感,不如云大夫肯为梅某做回说客否?只消说服了几位长老,梅某正好一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渔樵耕做的辛劳,姑且当作是强身健体。”
“你江左盟的长老们太凶残,我不去触这个霉头。”
云徽殷甚有自知之明,她阅历虽广却多为有求于云氏的病患,平白无故的跟几个老狐狸斗智斗勇的经验她还没有,贸然送上门去只会被摆上一道,为了梅东冥这个刚认得不久的小屁孩儿不值得碰得自己头破血流。
梅东冥很是不文雅地两手一摊,仗着年纪小她两岁做无赖状。
“云大夫都做不到的事,在下愈加无能为力了。”
“顽皮。”
“有云大夫珠玉在前,顽皮些也无碍的。”仰头喝完药,不甚文雅地啧啧嘴,唉,都是苦味儿,可惜云大夫就在一边儿虎视眈眈,连偷吃颗梅子去去苦味儿都不成,“云大夫已在这儿耽搁了月余,上元节就在后日,可否赏脸在江左盟与我们这些江湖莽夫同贺佳节?”
浔阳云氏这次所进的药材量多品类也多,其中还有几箱极为难得的上品黄芪,反正母亲被请去了北境,祖父也早早去了药王谷寻晦气,她既没兴趣去北境挨冻也无意去给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拉偏架,这才自告奋勇来了池州。
“既无家人,留在浔阳也算不上团圆,在哪儿过不一样。江左盟好吃好喝待我如上宾,我就厚颜叨扰了。”
是啊,既无家人,在哪儿过不是一样的。
云徽殷见他神色黯然,思及母亲曾说起过的那位传奇人物,那些尘封的过往,忽然意识到无论怎么冠冕堂皇的安慰于他而言都是一片苍白无力。
“梅少宗主在这分舵也闷了十多天了,可有兴致陪我去药堂打打下手?”
梅东冥莞尔一笑,悠然从容起身整整衣衫,顺手取来大氅披上,向云徽殷侧身请行。
平素再如何故作坚强果决,云徽殷内心里女儿家的柔软依然是磨灭不掉的,他还没说什么呢,云大夫便心软了。
“能为将来的云氏医圣效劳是在下的荣幸。请。”
比起来时碍于言侯带伤慢行,回程时为赶上正月十六开朝议事,萧景琰一行人快马加鞭兼程赶路,赶在正月十三便回到了金陵,言侯则陪伴奉命回金陵养病的蒙挚和为其看诊的云氏医圣云飘蓼缓缓而行。
“照此说来,蒙卿的病势并不容乐观,云医圣可会随同蒙卿一道回京继续为其医治调养?”
“母后放心,医圣心慈,既然不远千里奔赴北境为蒙卿看诊治病定不肯半途而废。儿出发前云医圣收到一份传信,似是与云氏在池州新购的一批药材有关,豫津蒙卿会随同云医圣前往池州先处理事务后再一同进京,想来不过迟上三五日功夫。”
萧景琰回到宫中略作休息,头一件事就是去长信殿向他的母后请安。
此次出行,母后替他一力承担朝堂内外的政务,遭遇行刺之后更是力压后宫非议,平息前朝风波,是这世间待他最真最诚的人,也是小殊之后为他劳心劳力最多的人。
“景琰,你此次遇刺之事前朝后宫都已派人暗查,只不过线索太少,能漏出风声去的人太多,谁有嫌疑谁没嫌疑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查出来。”
“母后顾虑甚是,朕也未指望在朝中能这般轻易的查出主使之人的证据,好在会做这样的蠢事的想来就也无过寥寥几人,朕已暗中派人盯住,瞅准机会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静太后虽上了年纪,脑子却不糊涂,既然儿子心里有数她便无须赘言。何况比起并未有所损伤安然回返的儿子,她这些日子来琢磨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书信回金陵指名户部寻找的那个叫‘宫夕未’的孩子,户部来回查了三遍,都是查无此人。沈追猜忖这孩子用的是化名。想来你已知晓此事了。”
“是,在南陵休整时母后已派人告知过,儿问过景睿,他也言道江湖中人多有隐姓埋名行走在外的,用假名不足为奇。可惜找不到这年轻人,朕倒不知怎么报答救命之恩了。”
“陛下留了天子剑给他,许了他自由出入宫禁直面圣君的权力,以后定有相见之日。哀家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近些年静太后年岁渐长,慢慢容易觉得疲倦,少有什么事儿能令她这般介怀牵肠挂肚。萧景琰深感非同寻常,他事母至孝,急于为母解忧,自然赶忙追问。
“母后请说,儿愿为母后解忧。”
“忧,倒也谈不上。”静太后摇了摇头,拍拍儿子的手以示安抚,“哀家只是想起了往事,想你曾经因为险些错失认出小殊的事儿抱憾终身。”
“景琰,哀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有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好些日子,本不欲无端揣测,然而,哀家惦记着你,怕你错过一次不算,若再错过一次,这一辈子都会悔恨难安。还是须得告诉你知晓。”
说到错过,说到悔恨,他今生最大的错失唯林氏小殊而已,还会有其他?
“圣人推崇孝道,世人也皆视孝道大如天,上到氏族子弟下至文士儒生受家中庭训私塾教导,凡遇尊上、直系祖宗和父母亲长的名讳,书写之时必会减笔避讳。想想昔日你问哀家是不是早就认出了苏先生便是小殊,哀家便是自《翔地记》中看出端倪。”
“母后与晋阳长公主感情甚好,故而知其闺名,借此发现小殊书中减笔避讳猜出苏哲就是小殊,是母后细心却不算母后本事。”
“哀家是深宫妇人,要那么大本事做什么。只要你一切安好,哀家便没有不好的道理。”
“是,母后待儿的心意,儿此生都难报答一二,只盼来生再做母后的儿子接着报答。”
静太后听罢没好气儿地哧笑出声。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那么孩子气,也不知平日里怎么教导几个孙儿的。
“只顾同你说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打什么紧。景琰,哀家依稀记得当年小殊身边有个色艺双绝冠盖满京华的女子,据说随小殊去了北境,后来怎样了?”
“母后说的是宫羽?朕听闻战事结束后她并未随黎纲甄平回江左盟,下落不明了。”
“她果然是叫宫羽。那便□□不离十了。”
“母后?”
萧景琰见静太后说着说着兀自出了神,自己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一头雾水地接茬儿等着母后琢磨够了来为他解惑。
“哀家听闻这位宫姑娘当年极为仰慕小殊,为他出生入死用至死不渝来形容都不为过吧。”
“不错。宫羽恋慕小殊江左盟上下几乎人尽皆知,小殊过世后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江左盟中有人猜测她当年追随小殊殉情而去。”
“殉情……哀家没想到江左盟内有此一说。景琰,宫羽,姓宫,宫夕未,也姓宫,照世家子弟的习惯,夕未二字若是减笔后所得,那各自加上一笔合作一处,你觉得是不是太巧合了?”
“夕未加一笔合作一处,合作一处?殊!是殊!母后,是林殊的殊!”
萧景琰虎地一跃而起,座前的杯盏碗盘乒乒乓乓倒了一地他也顾不得,回想起客店中数面之缘和而后的救命之恩,结结巴巴地向静太后仔细絮叨当日种种,急切地要得到肯定。
“是了是了,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亲切,他眉眼更像宫羽我这才没有多留心,现在想来,宫夕未定是因着小殊的缘故才赶回客店救援的。母后,他是小殊的儿子?是小殊的儿子!”
静太后就是担心他一旦得知方寸必乱才犹豫要不要说,坐视他时时伤感愁眉不展,做母亲的心里不好受;眼看他欣喜若狂手足无措,做母亲的同样为他担忧。
“景琰,别急。这都是母后的猜测,在未得证实之前母后希望你莫要太过着相,更不要对外声张。无论宫夕未是不是小殊的儿子,他既不愿以真实姓名相告,就没打算让你知晓他的身份求得什么恩宠回报。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你我母子不可以怨报德啊。”
“母后教训得是,儿当另行详查后再做定夺才是。”
“只是母后……倘若小殊真有儿子,林氏有后,那不是太好了吗?!”
是么?当真是太好了么?真要是好事,为何要藏着掖着不报知景琰知晓呢?静太后思忖再三,实在想不出隐瞒能带来的好处。
于此事,她所顾虑的诸般后果远比景琰一味的欣喜若狂来得多得多。
“景琰,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说。”
“母后请讲。”
萧景琰乍闻静太后的臆测喜不自胜,一颗心早不知道飞去了哪儿,看着什么都觉得无比美好,哪儿想得到母后随后一句话险些将他击懵了过去。
“蒙卿病得突然,你将庭生暂留北境统领长林军,母后觉得不宜为长久之计,还是得在朝中另选得力武将前往换回庭生才好。”
“庭生是儿一手带大的,儿不信他会生出异心。”
“母后没有说他会生异心。权力和欲望是相匹配的,当他不知晓自己是谁的时候,他自然会谨守为臣的本分不越雷池一步,可母后总觉得你遇刺之事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阴谋,庭生难免不沦为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
“召回他,就是爱惜他,母后是这个意思吧。”
“是,召回他,杜绝所有异动的可能,便是为你祁王兄保住这点血脉。景琰,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即便你是帝王,依然有你无法违拗的律法准则。母后不想你面临人情与法理的抉择痛苦万分,宁可现在……”
“母后不用说了,儿懂得,儿自会斟酌。”
静太后读懂了萧景琰眼中已平复下来的坚定如常,明白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已无须赘言,便摆摆手道。
“景琰,哀家累了。你也辛苦了一路,回去休息吧。”
“母后保重。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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