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其父
经历过先帝时朝廷疲软皇子结党的乱局,父亲对当今陛下的英明正直、坚毅果敢一向推崇备至,这从父亲矢志成为铮臣力求还黎民一个清明天下起伴随他至今。从来知子莫若父,知父者同样莫过于子,自幼受父亲庭训教导成刚正不阿的脾性的萧庭鲜少从父亲处听过对何人推崇备至之余提及时又多多少少带了些惋惜。
赤焰林氏早年乃是朝中禁忌,但凡曾为林氏据理力争的死的死流的流,最终闭口不言明哲保身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虽说人人都道林氏冤枉,可到底没几个人说得明白。经历过当年溧阳大长公主金殿呈诉、陛下借机为赤焰冤案昭雪的朝臣亦已所剩无多,且提及此事大多讳莫如深。
难得父亲肯开金口,蔡庭当然不愿错过大好机会听父亲说个明白。
儿子肚子里的小盘算蔡老尚书置之一笑看破不说破,在他看来儿子年岁渐长近来经事成长颇多,过往种种说与他听其中的是非曲折他也自可评断;再者赤焰林氏过往的辉煌和没落都当有人铭记,留待子孙凭吊而非任时光堙没。
“赤焰林氏冤案始末为父亦是二十年前重审时自尘封的卷宗中得知,你可往刑部卷宗中查知,为父便不一一赘述了。”
蔡庭点头称是,他确实早在梅东冥被关押天牢之始就调阅过那些厚重的竹卷,遮天蔽日的红莲业火、杀声震天的北境战场、数万将士的鲜血汗水,更遑论被忠贞耿介的敢言权贵朝臣的血染红了一层的金陵城,在在皆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串通勾结周密谋划一力铸成血案的谢玉夏江一党,或是曾有机会窥得真相却放任冤案成为铁案的先帝,在他们的心中,权谋利益的分量莫非重得过大梁天下太平百姓不受外寇所侵?他不懂。
他做如是想,便如是问了父亲。
“为父平生最恨为一己之私而至大局于不顾者,即便在当年朝中亲贵大臣们大多醉心于权力之争,党同伐异漠视真相的岁月里,仍然固执己见不肯投身于任一皇子麾下,及至当今陛下继位,为父依然未改初衷。”
“为父也曾心存疑惑,明明志同道合堪称投契,为何尚是靖王殿下的陛下从没有过只字片语的拉拢,与靖王的结交单纯得全不似官场中人该有的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倒是你沈追伯父一语点醒梦中人,当年的梅长苏,也就是赤焰少帅林殊宁可隐瞒林氏遗孤的身份,以一介江湖谋士的姿态暗中为靖王殿下出谋划策,你沈伯父、为父以及其他一些因过于耿介不愿党附而郁郁不得志的朝臣们得以入了靖王殿下青眼进而得其赏识器重,背后必有他的手笔。”
“他无意居功,为父和你沈伯父也并未多问。直到陛下登基,执意为梅长苏正名,世人方知江左梅郎便是世人皆以为葬身梅岭火海的林氏小殊。”
“父亲所说的梅长苏便是赤焰侯的生身父亲?”
“琅琊榜首,江左梅郎,其时世人皆道得之可得天下,殊不知闻名天下的琅琊榜首精心做局步步为营,图谋的并非功名利禄,而是再简单不过的‘清白’二字。”
“说来也是好笑,为父素来瞧不上那些个只懂操纵权谋玩弄手段的谋士,连陛下自己也曾疑心他来历诡谲居心叵测,现在想来陛下忽而对他言听计从犹疑全消,当是先一步确信了他的身份。可笑为父一门心思扑在赤焰冤案中难以自拔,忽略了许多细枝末节,当真是后知后觉至极了。”
“梅长苏借陛下之力为赤焰林氏洗雪冤屈,再助陛下登位,可谓是两全其美,陛下登基以来林氏香火鼎盛祭祀不缺,儿还听说陛下曾有意寻访林氏旁支过继来继承主支延续赤焰之名,最后在太后和亲贵们的劝说下打消了念头。陛下对赤焰林氏的执着,儿实难想象。”
儿子长大了,心眼儿也多了,看来刑部的卷宗是满足不了臭小子的好奇心,打定了主意要从他那儿挖出些陈年往事来才肯罢休。
蔡老尚书指了指小炉边温着的茶盏,待儿子斟满了毕恭毕敬端到手边儿他老人家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来,却不忙着饮下,摩挲着温热的杯盏浮想联翩。
“为父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仅有的一次长谈还是由靖王殿下亲自引荐的,为父记得那回你沈伯父也同去了,求教印证了许多刑典法度,好不畅快。你沈伯父问及推选大中正之事,他还出了个刁钻至极的主意,为父至今还记得当年的大中正的人选一出,朝野上下一并傻眼的盛景。”
“父亲不爱称其本名?”
老父前前后后提及赤焰林氏的那位所称的都是梅长苏,个中缘由蔡庭隐隐有所觉察,好奇之余全不避讳直截了当问出了口。
睨了儿子一眼,蔡老尚书长长吐出口气,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回茶案上,笼起袖子正色道,“当年梅长苏入京之后以谋士身份周旋于几个皇子之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行的是阴诡之事,即便有再怎么不得已的苦衷,你且问问他,敢不敢以林殊之名做这些败坏赤焰威名的勾当。”
“一身所学、满腹才名,尽投诸于尔虞我诈中煎熬心血,在生死之际挣扎出一条晦暗不明的险途勉强求生。这人不能是林殊,只能是梅长苏。”
“为父从没见过林殊真容,听闻太后言道他们父子二人十分肖似。为父深以为然,却又不以为然。”
“父亲是说,赤焰侯的容貌肖似林殊,脾性反倒更像梅长苏?”
“我儿啊,这回你算是说对了。”
同是挣扎在京城朝局里险中求生,梅东冥似更善兵出险招、剑走偏锋的路子,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位琅琊榜首江左梅郎的手段,与那冠盖满京华、披甲上战场的林氏小殊热血豪情光明磊落迥然不同,如何扯得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非常之人于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梅,咳咳,林侯不惜得罪皇后和乐郡王,做出一副心胸狭隘不近人情的表象来,所谋不过明哲保身四个字而已。”
二十多年前,身在官场的他亲眼目睹过一场尔虞我诈的夺嫡之争,角力的三方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赌上全副身家性命博仅有的一个至尊之位。陛下能从原先不受帝宠默默无名的郡王最终坐上帝位,梅长苏在其中的功绩不言而喻。
梅东冥一无乃父昔年浴血沙场磨砺出的热血豪情,二无家破人亡同袍被屠的绝望悲愤,未曾真正经历过磨难洗练仅凭着他师承琅琊阁主的学识和与生俱来的聪慧,当真是洞察先机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又一场夺嫡之争故而先一步置身事外以撇清自己,亦或是单纯的只求在金陵安稳度日远离烦扰,宁可得罪乐郡王也不愿轻易搅进皇子之中成为他们博弈下的傀儡?
不,平白无故树此大敌,他难道不怕今后在权贵重臣之间寸步难行?以梅东冥擅长的揣摩人心审时度势来看,如此不智之举他绝不会做。
“蔡庭,你既闭门思过在家,近来便静下心来多读些书,少想外面的繁杂俗世。林侯初来乍到尚懂得趋利避害,你当多学着点儿。”
父亲的态度陡然转变,不但不再饶有兴趣地讲古,还一本正经地彻底禁了他的足?虽说他本就无意掺和进京中的是是非非里去,可父亲稍嫌刻意的阻挠,到底反常得紧。
“父亲,我……”
“不准多问,为父既然这样说了,你照做便是。”
做父亲的绝不会害你。
蔡庭口中称是,心里的疑惑却就此扎下根来,在他看来,突然间沉吟不语一径望向屋外不知名处,从来智珠在握刚毅果决的父亲身上出现迟疑犹豫之类的词,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至于究竟为了什么,父亲不肯说的,任凭谁都别想他开金口。
且先不说蔡氏父子二人口中议论的焦点一副闭门谢客的做派,被“请”出赤焰侯府时状作气急败坏的萧敏琮怀揣心事头也不抬直奔宫禁而去的消息很快传入大半个金陵城的权贵朝臣耳中的同时,高坐椒房殿凤座的柳皇后的反应大大出乎旁人意料。
恢复冷静后这位充满智慧的皇后耐着性子听长子将前因后果如实道来,非但没有发怒,反倒眼含激赏唇畔带笑。
“你妹妹得罪了赤焰侯,他不以为忏反来示好施恩,倒是少见的端方稳重且不失聪慧又懂分寸的人,难怪你父皇心心念念要将之留在身边。就凭他的眼界心性,远的不说,敏琮,你不如他。”
这就被母后贬低得一文不值了?都说女人善变,母后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更是善变中的善变啊。他出宫前她还对林洵心怀不满,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倒交口称赞起来了。实在令他这个做儿子的费解不已。
况且……
“母后,他借说故事喻人,分明有所指。危言耸听有诋毁父皇之嫌,母后不大加斥责还对他赞赏有加,儿臣想不透。”
柳皇后容色舒泰、秀颜和悦,纤指交缠端坐中宫凤座上,看似近来少见的好心情,实则将内心难以言喻的焦灼巧妙地掩饰在她的仪态万方之下。她除了一遍遍告诉自己敏琮年纪尚轻好好教导定能成才,竟无他法可告慰自己多年来的心血。
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养成了任性骄纵的性子,闯起祸来肆无忌惮不知悔改;悉心教导的长子学识不逊于旁人却多少缺了些灵气,看不清形势辨不明人性,自作聪明起来犯下的错比真正的蠢人更致命。
从敏琮的叙说来看,林洵的指点算不得多高明,胜在浅显易懂于敏琮而言即便谈不上振聋发聩,拨云见日指点他几分已是绰绰有余。敏琮留意到的不是林洵释出的善意,反而指责其居心叵测冒犯龙颜,若真由着他的性子对林洵大加斥责,今后这位陛下的新宠如何会为敏琮所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既看破在先,本也可以不说破,他无意与你交恶,释出善意你便当领情。你妹妹任性闯祸得罪了林洵,今后你须得多加约束尽力开解,林洵深得你父皇宠爱,他能不能为你所用倒在其次,起码不可令他与你为敌。”
“母后这般看重林洵?他不过一初来乍到的江湖人,赤焰林氏声名再显赫,其实力也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消弭殆尽了。他无依无傍自身尚且难保,即便肯为我所用亦不过偶尔出谋划策而已,儿臣身边不缺锦上添花之流,这赤焰侯,儿臣敬而远之就是了。”
唉,敏琮文治武功样样都不差,识人料事却总显稚嫩,进学之时勉强说是年幼倒也罢了,可眼下……陛下的皇子们都已陆续长大,后宫中一张张看似恭敬的面孔下藏着什么样的心思都未可知。身为局外人的林洵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方才惊觉长年以来她所倚仗的豪门贵第已隐隐成了一把双刃剑,太子的宝座更非唾手可得,再放任敏琮糊涂下去,只怕她们母子四人将来下场难料。
“敏琮,赤焰侯孤身进京,他最大的倚仗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父皇。是你的父皇一手促成了今日的赤焰侯,少不得对他多加眷顾,只消他圣宠优渥一日,得他青眼相看者便可受益匪浅。”远眺宫外不知名的某处府邸,曾经的破败狼藉,长久以来的空无一人,在在告知后人一个事实——但凡至尊之位上的帝王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赤焰林氏是陛下的心结所在,林氏当真子嗣断绝倒也罢了,偏偏留下一根独苗,陛下定对他关怀备至宠信非常,既能告慰林氏一门忠烈在天之灵,更可慰藉帝王心中的遗憾、后悔之类的种种。
敏琮这孩子没经历过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帝位之争,现在与他忆往事想来他也听不进去。也罢了,一夜之间筑不就长城,以后徐徐教之便是。
“母后不指望你一夕之间世故老辣。你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圣贤以仁德教化世人道理俱是不错,你也学得很好。但日后行事为人当审时度势三思而后行,毕竟你不是孤身一人立于世间,”柳皇后半生富贵荣华无尽是真的,待字闺中时才情出众也是真的,她能坐稳皇后的宝座到底靠的不仅仅是母族的势力,她与梁皇陛下相敬如宾琴瑟和谐二十余载,眼见卓识到底非同一般。
或许是因为母后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过于郑重其事,萧敏琮下意识地绷直了身躯迎向母后,“母后从小便教导儿臣须得事事以大梁为先心怀百姓,儿臣半点不敢或忘。”
呵,这孩子,真是她教得太好了。
“不,母后的意思是,你面前是大梁天下百万生灵,你的身后是你的母后、弟妹,乃至于整个柳家都将托庇于你。你若好,则母后弟妹皆安好,你若行差踏错一步,你的血亲手足都将沦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母后……”
有父皇在,怎么可能!母后也好,他和弟妹也罢,最大的倚仗不应该是父皇么?
将长子的震惊看在眼里,柳皇后从心底深处涌上浓重的疲倦。她不知该怎么向敏琮解释他的父皇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父皇,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或许有朝一日,平时看起来兄友弟恭的手足会翻脸无情对他痛下杀手?这些尚未到来的危局现在都还隐没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她的猜度仅是一面之词,直白武断地告诉敏琮只会令他无所适从。
看来,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几不可闻的轻叹,柳皇后到底把她的焦虑烦扰藏回了姣好的妆容之下,发髻间沉甸甸的九头凤簪少有的让她感到了沉重。
“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宫回府去,你妹妹与赤焰侯的这段公案不得在外提及。他打定了主意置身事外,咱们暂且由着他去,说到底他的事儿陛下会一力主持的。”
“儿臣遵命,母后早些安歇,儿臣告退。”
母后说话说一半掖一半,分明有未尽之意,可任他再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萧敏琮只得带着满腹疑惑告退出宫。
唉,母后特意交代不得在外提及林洵之事,其他的叮嘱更不宜拿出来与人商量,不然明日黎阳、朱圭他们前来拜见,倒好议上一议。
罢了,以后遇到事再说吧。
看似沸沸扬扬的议论平息起来同样快得异乎寻常,仿佛一夜之间喧嚣尘上人尽皆知,到了第二天清早,所有富贵门第的老爷夫人们又似什么都没听说过般,上朝的上朝访友的访友,间或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至于博他们一笑的是哪一位就见仁见智了。
在府中“病”了一段时日,待得某一日“命比纸薄”、“风吹就倒”的赤焰侯迎着早春的微风踏出府门登上马车,在“有心人”们的目送下踢踢踏踏驶远之时。府外“蹲守”了多日的各色人等不一会儿做鸟兽散。为什么?喝!没瞧见各家的主子们貌似早把赤焰侯这号人物抛出脑后,实则恨不能背后长了眼睛盯着瞅着。嘶,看赤焰侯出府时的装束和马车去的方向,应当是——皇宫。
任你赤焰侯骨头硬似铁,皇权在上还不照样被压得低下头来。
“哥哥,我不懂你为何一再退让。日前对萧敏琮说的故事,我不信哥哥你意无所指,今日又特意整装入宫,萧景琰要是真敢强迫你做违心不甘愿之事,难道我还不能把你救出金陵城么!”
“你信我!夕未哥哥。”
林洵好整以暇地侧身靠在车架上,他身边的位置从飞流叔换成了执意要跟去宫城哪怕只是待在宫外等候都心甘情愿,否则说什么都要拦住车驾不放行的蔺小熙,琅琊阁的少阁主从昨夜得知他的夕未哥哥要进宫“读书”开始就想方设法试图说服林洵,就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了,依然没能如愿组拦住他的夕未哥哥进宫的步伐。
厚重的车帘隔阻了车外早春的凉意浓重,也就难免令车内的人觉得憋闷。恰好林洵就是个受不得憋闷的人,边含笑聆听蔺熙恨其不争的抱怨,边探身拂开车帘束好,由着风吹得人一个激灵立时醒过神来。
“外面风大,哥哥……”
“小熙,我不是孩子了。从被关进天牢起到‘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里,我便时常在想,要怎样才能在萧梁的地盘上安稳度日,直到武英殿宝座上的那位觉得我不再有他心,放松了警惕我才好堂而皇之离开金陵。”
“林洵其人注定会消失在世间,从前师尊也曾旁敲侧击劝我下定决心留在琅琊阁。我顾念着江左盟的香火情义和先父的承诺迟疑不决,终究反受其害。”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要想不被猛虎吞吃入腹,只有一个法子……”
“哥哥是说?”
经他一说,蔺熙双眼一亮忽有所悟。孩子般地咧开嘴嘿嘿一笑,两根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食指调皮地比了个互伤互砍的动作,平素悉心掩盖的稚气尽现。
这些日子蔺熙为自己奔走打探,在外谋划布局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夜,近来愈发少见本就少年老成的他展露十多岁少年的风貌,偶尔算计下不相干的人能博他开怀,做兄长的内心愧疚酸涩之余亦觉何乐不为。
从善如流地颔首赞许,林洵顽心大起地以指封噤,“嘘”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狡黠地笑眯了眼,眉宇间的郁气也随之散去泰半。
“萧景琰教会了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他求仁得仁了,我却被架在炉火上炙烤寝食难安,天下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唯有令他有事可忙无暇他顾,方才可保我在大梁平安。”
他所图“平”者,平静澹泊;“安”者,喜乐安康。二者无论何者,但凡他“圣宠”优渥“大权”在手,在朝中有形无形的“敌人”都会只多不少,平白招来觊觎之心不说,更甚者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伺机离开大梁回南楚去安安心心当他的少师,他必须渐渐淡出梁皇和朝臣们的视野,等到在他们眼中的林洵既无利用价值又无威胁可言后,大摇大摆走出大梁便简单得多了。
“看来哥哥已有成算,可愿说给小弟听听?”
马车粼粼而行,不多时宫门已然在望,远望宏伟的的城墙上黑洞洞像是能把人吞吃入腹的宫门,林洵自嘲地勾起一弯浅笑,幽深如寒潭的眼瞳森冷得透不出半点笑意,独独转过头与始终密切注视着他的蔺熙相视而笑时,方如冰雪消融暖阳初现,瞧着更像琅琊山上的梅东冥。
“嘘,天机不可泄露,说了,便不灵了。”
“小熙听哥哥的就是。哥哥若有难处尽管告诉我,我总是帮哥哥的。”
兄弟俩坐在车上饶有兴致地打着机锋,走完长长的大街似乎只花了眨眼的功夫。得到夕未哥哥的保证心下大定的蔺熙也不再坚持要陪林洵进宫,在宫门外作别了夕未哥哥便带了心腹手下径自离去。
他所担心的事情既然不会发生,那之前所做的安排就要有所修正,免得反搅扰了哥哥安排。
心下大安的蔺熙如释重负,步履轻快转眼没了人影,却不知他满以为已进了宫城的兄长止住脚步安立城门外,拢着袖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宇间难掩忧色似有未尽之言。
即便再想走,眼下都不是好时机。他蓄意拖延试图麻痹的何止是萧景琰的警觉心?那位极为难缠的兴国侯拿捏住了蔺熙的身份威胁他,反被他吓了回去亦不过能拖延一时而已,当务之急先得把小熙平安送回南楚。
没了后顾之忧,大梁再想留住他就没了软肋,难上加难。
宫中梁帝既未对小熙有所动作,就表示老狐狸一时半会儿还没将他的身份禀报其知晓。老狐狸嘴上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大公无私,到底舍不得后院的高门娇妻、自家的富贵荣华。
言豫津一日不壮士断腕,他便一日有机可趁,然此事宜早不宜迟,总要想法子解决了才行。
林洵在宫门口由禁军搜身查验顺带凝神细思的不大会儿功夫,宫内便有小内监脚下生风着急忙慌赶了过来,恭恭敬敬行了礼口称奉圣命而来迎林洵往学宫去。
林洵少不得谢了恩,寒暄了几句顺理成章带着暗月、晨星两个小少年一道进得宫去。赤焰侯的大梁求学生涯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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