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未睡?”
这是花满楼见到苏幕的第一句话,在这点上,他似乎格外的敏锐。
“是。”苏幕没有否认,他笑道:“去见了个扰人清梦的混蛋。”
花满楼愣了愣,待听到混蛋两个字,他的嘴角翘了起来,说:“那个混蛋走了吗?”
“那得去看了才知道。”苏幕道。
点穴截脉最多只能将人困住两个时辰,陆小凤武功不俗,苏幕不确定能困他多久。
“天底下,可能没有第二个,这么讨人喜欢的混蛋了。”花满楼笑着说。
花满楼是个聪明人,仅仅这两句话,他已经猜到来的人是谁了。
于是,两人特地绕了远路,往昨日的地方去了。
陆小凤已经不在了。
他可是个大忙人,消失的朱停,还等着陆小凤去救,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呆上一夜。随之不在的,还有苏幕那一坛酒,以及……
那一株七星海棠。
天上地下,找遍整个江湖,也只有这么一株。
能让苏幕感兴趣的东西不多,而七星海棠却算得上其中一个。
它是来自海外的异种,并非本土之物。乍一看,与寻常的海棠并无区别,未经处理,也不存在毒性,可一旦经过炮制,花、叶枝干,都会产生剧毒。而且很难成活,只能以酒浇灌,方才有可能养活。
作为无色无味的剧毒,无论下在食物、酒中,甚至作为熏香,能够让人面带微笑,就这么在梦中溘然长逝。
算起来,得到七星海棠,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是在苏幕去秦岭,没有找到万花谷,回程的时候。
为了换到它,苏幕甚至拿出了一样产出自剑三世界的秘宝,生死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作为子母蛊,若是心甘情愿种下,子蛊将会替母蛊代死一次,若是并不是心甘情愿,种下之后,子蛊很快就会死去,失去效用,一段时间过后,母蛊恢复元气,才会产生新的子蛊。若是替死的功能发动,则母蛊和子蛊,将会同时毁去。
至于具体为什么可以替死,苏幕还真没研究明白。
这东西本来就有些不科学。
这还是苏幕当初游历到五毒的时候,一位豪放的毒哥送给他的。毒哥还曾经留下了一句话,说:“这东西是我圣教秘宝,本不该给外人,不过为你,破例一次也无妨。以你的本事,想找个甘愿为你替死的人,那还不容易?”
苏幕挑了挑眉,问他:“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中原人,可没几个好东西。我怎知你背后,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若是不收,我可就拿回去了。”
因为曲云和魔刹罗两代教主的关系,五毒教对于中原武林的观感,一向是不大好的。
“为何不要?”
最后,苏幕还是收了起来。
五毒的蛊术独具一格,能够研究一下生死蛊,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他从没有生出过用这个的心思。大家都是一条命,谁比谁的命更贵呢?以至于这生死蛊,跟着他到了这个新的世界,一直没有机会被使用。
之后,他和那位毒哥就分别了,经此一役,再不曾见过面,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活久点,别那么轻易死了。”
若不是遇到那名女子,他或许都想不起来,自己带着这件东西了。
持有七星海棠的,是一个身形十分瘦小,看上去有几分孱弱的女子。她面目平平,并无什么特色,唯独有一双,又大又亮,若是升上天空,可作星辰的眼睛。那个女子靠在墙边,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七星海棠本身并不像什么名贵物种,被她放在墙角处,以身子挡住了,无人在意。
苏幕当时还没有注意到七星海棠,他是被这双眼睛吸引过去的。以及她身上,那凝而不散,淡淡的药香。
这应该是个“同行”,只是不知是行医的,还是学医的,脱不了这两者之一。
万花谷的入门誓词,即使苏幕已经被逐出门派了,也是记得的。这么一个需要帮助的大夫,他力所能及,也愿意伸一把手。
他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那女子十分警惕,她先是摇了摇头,见苏幕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这里,犹豫了一下,才又点了点头。
“可以借我些银两吗?”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问。
苏幕便给了她些银两。
那女子才问他姓名,住址,好在以后归还。
苏幕道:“居无定所,若是有缘,以后相见,再行归还吧。些许钱财,不必挂怀于心。哦?这是……海棠?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海棠,我是个大夫,对珍奇异草有些兴趣,姑娘可否愿意将此物卖于我?”
说这话的时候,苏幕才瞧见了她背后那一株七星海棠。一时兴起,觉得它相比普通海棠,有些怪异之处,才提出购买。金银乃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相比感兴趣的东西,苏幕愿意付出很高昂的代价。
对方听到苏幕的话,面露为难之色。
若是旁人这么说,她必然直接拒绝就行了,但是苏幕才救了她,直接拒绝,太过不近人情了。……不过,七星海棠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毒物,也是师父的遗物,不能轻易割舍,即使将银两退还,也不能将七星海棠让给别人。
这样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江湖上必然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苏幕看出了她的想法,便带着她去了旁边酒楼,开了一个雅间详谈。
直到拿出了生死蛊,才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苏幕便和那女子做了个交易,换了这一盆七星海棠。
为了避免药性冲突,苏幕没有将它养在卧房,或者药圃附近,而是选在了花园中。
万花谷是他的领地,在任何地方,本都该是安全的。
苏幕神色微冷。
酒是他留给陆小凤的。陆小凤闯万花谷在先,他让人家在夜风中冻上那么久在后,来两口暖暖身,不足为奇。
一巴掌换个甜枣,这一招苏幕熟得很。
他若真存心为难,不想让陆小凤喝,干脆不拿出来,或者离开的时候,将酒壶带走就好了,何必留在这里?
但是作为一个很有分寸的人,陆小凤当然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这个酒鬼,或许会喝了酒,但他应该不会碰这盆七星海棠才对。
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苏幕和花满楼的面容对上了。
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昨夜与陆小凤见面的情况。
那一丝违和感,在这时候终于有了解释。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苏幕道:“呵……倒是走眼了。”
花满楼道:“你说的那个混蛋,和我想到的混蛋,似乎不是同一个。”
“确实不是同一个。”
苏幕并没有见过陆小凤。在他记忆中,有个四条眉毛的酒鬼,或许就可以代指陆小凤了。太过明显的特征,会盖过一些其他的地方。尤其是,他根本不认识陆小凤的情况下,对方即使犯了错,想来苏幕也未必看得出来。
他太过自信了,有时候,自信又或可以说是自负。
但是,有些在夜色中可以隐瞒过去的事儿,将会在白日中曝露无疑。
苏幕眼神,落到了昨夜“陆小凤”站着的那个位置。
并不是什么植物,都跟七星海棠一样爱喝酒的,很多根本受不住那股烈性。一杯五十年的花雕酒浇在草叶上,引得叶子都显得有些枯黄了。
苏幕请的那杯酒,对面根本没有喝下去。
陆小凤那么爱酒的人,这样的好酒,怎么可能会偷偷将之浇在地里?
不过,苏幕却不知,花满楼是凭借什么确定的,他是看不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的。只能说,可能两人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即使已经人去楼空,花满楼也可以确定,来这里的不是陆小凤。
“司空摘星。”
两人默契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能够如此了解陆小凤,扮演的惟妙惟肖,天衣无缝的,也只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了。或许,司空摘星就是为了那盆七星海棠来的。只要有雇主,出得起高价,还没有什么司空摘星,不敢偷的东西。
以司空摘星独步天下,甚至能够胜过陆小凤的轻功,逃过万花谷的机关,再正常不过了。
苏幕一笑,说:“走吧。”
知道是谁就足够了。
他的东西,很是烫手,司空摘星动了,苏幕会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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