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黑暗总是能激发人心底最本源的恐惧。
卫秋烨的脸贴着莫望的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紧张地打量着周围。
他觉得窗户上有鬼影。
一想到那些鲜血淋漓五官走位的脸他就呼吸凝滞, 手也不自觉收紧。
“停电了？”
莫望身子一僵, 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应该是，别怕。”
“没、没怕。”
卫秋烨顿了顿, 又反过来安慰莫望：“你也别怕。”
莫望有点好笑：“我没怕。”
瞎说, 心跳得比他还快, 还出汗了。
莫望打开手机手电筒，放在桌上，暂时照亮周围的环境。
画室还是那个画室，厚重的窗帘垂落地面。
窗子是关的, 但窗帘无风自动，褶皱仿佛一张张鬼脸, 风声烈烈，窗户上的鬼也似乎要打开窗子进来了。
卫秋烨闭上眼, 攥紧莫望的衣服。
莫望深呼吸。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不紧。”莫望抿唇一笑，抓着他的手臂，更紧了紧。
卫秋烨默默担忧。
他可能真的力气太大, 莫望明显呼吸比平常重。
卫秋烨慢慢抽回手。
莫望抓住他的手指, 又放开。
“嗡——”
卫秋烨捂住耳朵。
“鬼叫？”
【你是混沌。一般的鬼打不过你。】
可是他们丑啊！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惨一点的还拖着一地肠子，谁看了不吐。
卫秋烨又重新抓回莫望的衣服。
莫望轻拍他的手背：“没事，应该很快就能来电。是不是附近在施工。”
卫秋烨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好像没听到施工声——”
话说到一半，他就听到一阵吵闹的杂音。像是几百个人在同时敲击什么东西, 又像是一群人在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
同时，窗户上隐隐约约出现许多人影，手臂和脸都紧贴着窗子，瞪大眼看他们。
窗户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后面的挤着前面的，把前面的挤成薄薄一张贴纸。有的似乎还踮着脚，按着前面的人的肩膀，才能找到一丝空位。
他们正在围观。
卫秋烨魂飞魄散：“鬼？”
莫望眸光一闪，给他扔了个结界，起身走向窗边：“别出来。”
卫秋烨扯住他的衣服，心神不宁地说：“我跟你一起。”
“这里很安全，我马上回来。”莫望微笑，“别怕，他们伤不到你。”
对，这是未来的大魔王。普通的鬼，肯定打不过他。
但卫秋烨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我还是跟着你吧，说不定能帮到你。”
莫望也不阻止，牵住他的手，走到窗前，倏地推开窗子。
万千鬼影四处逃窜，只留下纷乱的黑影。
莫望凝神，抓住一只跑的慢的，还没逼问，就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哭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
滴的一声，画室重归光明，莫望和卫秋烨站在大开的窗前。莫望的手，正捏着一个年轻女性的脖子。
她戴着口罩，脸色青黑且气色萎靡，但从穿着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可以看出很年轻，应该是学校的学生。
她惊恐地看着莫望，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就垂下手臂。
卫秋烨愣了愣：“先把她放下吧。她好像不是鬼。”
女孩也被吓了一跳：“有鬼吗？在哪里？”
莫望松手，冷声问：“谁？在这里做什么？”
女生一屁股坐到地上，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叫余新，是商学院的。卫老师，对不起，我只是听到这里有声音，想过来看看，我不知道什么鬼不鬼的。”
卫秋烨茫然：“你认得我？”
女生有点受伤：“卫老师，我……我这学期选了你的西方美术史。”
卫秋烨顿时脸红。
他挤出一个笑容：“抱歉，我一下没认出来。”
教室里那么多人他根本一个也认不出。
余新眼神一亮：“您记得我吗？我很喜欢您的课。”
莫望把卫秋烨和她隔开，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余新缩缩脖子：“我听说，卫老师最近会来画室画画，刚刚也有人看到，所以……我从小都很喜欢美术，可是家里不让我学，自学又找不到方法，所以想找机会，请卫老师指教一下。您大部分时间又不在学校……我刚刚就看到你们在画画，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然后停电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你们……”
卫秋烨一向很欣赏这种有热情的后辈，表情也生动了许多：“这样吗？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您、您真的愿意教我？”余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现在不方便的话可以发邮件，我会看。”
余新语无伦次：“我……完了我要说什么来着……卫教授你真好看……”
莫望冷冷说：“他不收学生。”
余新一腔热情又被浇熄，望向卫秋烨。
卫秋烨点头：“我确实不收学生，但基础问题可以解答。”
余新小声说：“可你刚刚不是在教他吗？”
她很清楚地记得，莫望就是她第一天上课遇见的那个坐在角落的奇怪的旁听生。听说他都听了一年的课了，都只是默默地听，也不和卫秋烨互动。
没想到他真的和卫教授认识了。
她对莫望的印象是，不会主动找麻烦，但绝对惹不起，所以能躲就躲。
然而她又觉得，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旁听生，和当时不太一样。
她记得这个人不喜欢其他人坐他附近，卫教授应该也不喜欢和人亲近，但刚刚他们画画的时候，不仅是手，身子都快挨在一起了。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温柔。
她想起下午听到的八卦，难道是真的……
卫秋烨一怔，回头看向还未完成的画：“这个不太一样……”
但他又没办法说清为什么不一样。
余新收回心思，失落地垂头：“宿舍要关门了，卫老师，我先走了。”
“好。”卫秋烨和颜悦色地说，“你可以先把自己的画发给我，我帮你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余新眼睛晶亮，鞠完一躬，小跑着离开。
光看背影就能看出她的喜悦。
她走了没多久，卫秋烨的手机就一声提示音，收到新邮件。
卫秋烨顺手打开，眉眼间都是笑意：“确实没什么基础，不过还挺有天赋，如果好好指导……”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身边森森冒冷气。
莫望站在他旁边，不坐下，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眼神阴郁。
卫秋烨坐直身体：“我们继续吧。看来那群鬼暂时还不敢做什么，也许只是看看热闹。”
“他们在看你。”
卫秋烨喉咙一紧。
莫望的嗓音很低，隐隐藏着怒火，像是一杆漆黑锃亮的枪。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不，其实他是见过的。只是之前，这种压迫感的目标不是他。
“他们都很喜欢你。”
卫秋烨捏紧手机，避开他的视线：“你听得懂他们说话？”
“听不懂，但我知道。”
“所以？”
“保护好你自己。”
卫秋烨没来由一阵心慌：“好。你先坐下。”
莫望原本站的位置，临近一个沙发，但他偏偏走到卫秋烨旁边，再坐下。
身边沙发的凹陷提醒着卫秋烨，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他们很危险吗？”
“对，很危险。不要接近他们。”莫望沉声道，“包括她。”
卫秋烨虽然和鬼类不熟，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分辨得出，余新是个人。
他想问莫望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但考虑到莫望的状态，还是点头承诺：“好。”
莫望似乎笑了。
“我们继续画吧。”
卫秋烨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好。”
莫望坐下，主动牵过卫秋烨的手：“我还是不清楚怎么画，可以继续吗？”
他的手指插进卫秋烨手指的指缝，十指相扣，手指根部相抵。
一阵电流从两个人手指相触的地方传到大脑。
像是用手指进行的一场亲吻，缠绵，黏腻。
卫秋烨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样，我没法教你。”
莫望拇指和食指揉着他手指根部，等那块皮肤都红得近乎肿起，才松开手：“这样呢？”
“……可以。”
卫秋烨几乎是在梦游中画完这幅画。
拜他优秀的基本功所赐，即使他在梦游，这幅画还是比一般的要好很多。
卫秋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趴在桌上看莫望收拾残局。
“你可以把这幅画裱起来，做装饰品。”
莫望看向他：“装饰品？”
“可以让房间看起来更温馨。”卫秋烨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温柔的猫眼看着他，“你家的猫会喜欢。”
“他是因为这个，才叫我来学画？”
“不知道，也许是吧。”卫秋烨精神放松，眼睛也眯起，“还可以加一些小摆设。住在温馨的房间里，心情也会好一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把画装裱起来。”
莫望轻轻点头：“麻烦你了。”
【恭喜你完成任务，请尽快领取烹饪猫薄荷x1。】
这是叫他做饭给大魔王吃？
他还真不会做。
莫望收拾好东西，准备送卫秋烨回家。
卫秋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你是不是对余新有什么偏见？”
莫望停住脚步，奇怪地笑起来：“我记得她。”
作者有话要说：余新其实就是第一章里，那群找不到位置的学生之一，后来坐在莫望身边。
当时只写了叫“小余”。
莫望：他夸别人有天赋。吃醋。
哦对不起我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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