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秋烨一头扎到面前的山里。
山不高，也平缓, 在半山腰的地方, 有一块相对宽阔的平台, 那里就是山庄所在。
山上的草木许久没有人打理，肆意生长, 都比猫高了。卫秋烨变回人形, 踩着杂草往前走。
这里很久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原本的山路都被自然生长的植物封堵，卫秋烨抬脚都变得很吃力，时不时需要停下来清理脚边的障碍。
等走到半山腰，村口破旧的大门几乎也被枯黄的草叶掩埋干净, 村门口标志性的大石头历经风霜，已经看不出原本刻的大字。
整个山村寂静无声, 仿佛多年没有活物到访。
他屏住呼吸，走到一家门前, 敲敲门。
没有人回应。卫秋烨大着胆子推开门。
屋内陈设简陋，桌椅板凳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锅里的菜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四处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没有人, 而且很久没有人住了。
屋外还挂着衣服, 日晒雨淋，已经看不出原样。
即使早就想到这个可能，卫秋烨的心还是沉了沉。
他又去了几家，一律空无一人。
偶尔会有乌鸦飞过头顶, 发出干涩难听的嘎嘎声。
这个村子早就死了。村里的人不是外出打工，也不是集体迁址，是人间蒸发了。
是因为……他？
但死寂的村庄别有一番风味。
卫秋烨在村庄里走了一会，找到一个位置，摆好自己的画架。
万籁俱寂下，他有了一种与天空融为一体的感觉。
很久没有这么心情舒畅了。
他专心致志地挥舞画笔，沉浸在创作中。
太阳一点点爬到头顶。卫秋烨揉揉肚子，饿了。
秋天的温度不高，但太阳还是一样的毒，而且因为空气稀薄，更加灼烫。
他从随身空间找出自己屯的干粮，就着水吃了一点。
“小伙子，怎么一个人？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旁边传来一个慈祥的女声。
卫秋烨手一抖，差点把面包扔掉，头皮发麻地转头看去。
这是一名满脸沟壑的老妇，头发花白，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她长得慈眉善目，声音也温和亲切。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人？
卫秋烨向她摇头。
“来吧。”老妇向他招招手，不等他回复，就转身颤颤巍巍地向自己家走去。
到底是个老人家，卫秋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收起画架，跟在她后面。
老妇走进一个普通的木门。
门上贴着一对春联，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破破烂烂。但还是干净的。
卫秋烨踩在门槛上，突然发现不对劲。
灰没了。
不仅门槛上的泥印没了，春联变干净了，连屋内地上的灰也不见了。
他之前在这踩了好几个脚印，现在都消失无踪。
他抿抿唇，看向老妇的背景。
老妇对他的警惕毫无知觉，进厨房招呼自己的儿媳妇：“芳芳，家里来客人了，多炒点菜。”
中年妇女应了一声，探出个头，局促地在围裙上擦擦手，羞涩一笑：“请坐吧。只是些家常菜，希望不要嫌弃。”
卫秋烨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老妇招呼他坐下，给他塞了几个新鲜水果，就去厨房帮忙了。
卫秋烨一个人打量现在的房屋。
灰是真没了，整个屋子焕然一新，连二十年前的老电视都精致得像最新款。
仿佛他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
不久，饭菜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勾得猫馋虫直犯。
房门半开着，所以卫秋烨能看到村庄里的情况。
家家户户都飘起炊烟，孩童们在街上嬉笑打闹，成年男子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偶尔有几家门口摆着牌桌，打牌的人围坐一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骂手气。
整个村庄生机勃勃。
卫秋烨静静看着。
他觉得，这样很好。
但他几个小时前看到的还不是这样的光景，这不是真实的。
不一会，老妇和中年妇女端着菜出来。
卫秋烨往旁边坐了一点，给她们腾位置。两人摆摆手，笑着走进厨房：“你吃吧，我们厨房还有活。”
卫秋烨闻着熟悉的菜香，突然向中年妇女伸手。中年妇女惊叫一声，拼命把手往背后藏。
卫秋烨握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的手拖了出来。
中年妇女别过脸，哀求道：“你别看！”
但卫秋烨已经看见，她那双青黑色的、干瘪的手。
僵尸。
卫秋烨放开她的手，平静地说：“冒犯了。”
中年妇女和老妇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钻入厨房。
卫秋烨看着面前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对着眼前的空气说：“夏安和。”
没有回应。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话：“你既然已经杀了他们，就不要用这种手段让他们活过来。”
一阵风飘过，屋外的街道霎时间恢复寂静。
打闹的、谈笑的、打牌的人，都短时间蒸发。
厨房里的两人也消失不见，只有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还在眼前。
屋子还是干净的，他鼻尖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猫薄荷香。
卫秋烨等了好一会，还是没人出来。
折腾这么久，他已经饥肠辘辘，眼前的饭菜又色香味俱全，他忍不住举起筷子，尝了几口。
是他熟悉的味道。
卫秋烨心里五味杂陈，又喊了一遍：“夏安和。”
依旧没有人应答。但他感觉，那股猫薄荷味浓了一点。
似乎有人就站在他身后。
卫秋烨等待片刻，没有回应，只能继续吃饭。
他在屋内休息了一会，回到之前的位置，再次摆好画架。
直到太阳西斜，他才揉揉肩膀，收起工具。
天色已晚，下山不方便。卫秋烨给连衣发过消息又回到老妇家里。
热腾腾的晚饭已经摆好了，桶里摆着清澈的泉水，可供梳洗。
卫秋烨当晚在屋内住下。
村里的夜晚不必城市，没有灯火，只有一圈圈的明亮的星星。卫秋烨侧躺在床上，看着星星，又一次喊：“夏安和。”
黑夜里，似乎有一缕浓稠的黑雾缠上他的身体，将他拢入怀中。
黑雾蹭过他的嘴唇、眼睫毛、耳垂，又拂过胸口、小腹和脚踝。
卫秋烨蜷起身子。
他有反应了。
他嘴唇颤抖：“夏安和？”
黑雾并没有回复，只是撩开他的衣服，钻了进去。
卫秋烨打个哆嗦。黑雾虽然没有具体形态，却自带降温效果。现在又是深秋，夜里本来就凉。
他把腿蜷得更紧。
黑雾轻柔地抚慰着他的身体。卫秋烨满脸通红，将头埋进枕头里，发出细碎的喘|息。
等安抚结束，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他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几个破碎的音调断断续续从唇齿间漏出。
“夏……安……和……”
还是没有人出来。
卫秋烨躺了一会，等呼吸平缓下来，勉强支撑坐起，捂着脸清理。
好在他是妖怪，打个响指就能完成。
卫秋烨处理完，浑身酸软，只想倒头就睡。
但他的脑子不这么觉得。
他满脑子都是出走前的事，想着想着头痛欲裂。
偏偏鼻端还总萦绕着那股麝香的味道，让他除了苦恼，还有些羞耻。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醒了。醒来之后仍旧一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
但是山间的早晨很美，他洗了把脸，就出门看日出。
整个山村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杂草地里，望着一点一点跃出地平线的火红明日。
卫秋烨伸个懒腰，走回房子。
他出门的时候，桌上空无一物，现在已经摆好了早餐。
只是依然没有人。
卫秋烨不再犹豫，坐下就吃。
他在村里待了几天，每天早睡早起，赏花画画，日子倒是过得比之前健康多了。
每天，桌上都会凭空出现可口的饭菜，床单和被褥也会经常换新。
卫秋烨几乎要习惯这种在世外桃源的生活。
只是这一天，出了点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快完结了。
今晚零点开新文《白月光oga绝不下线》，两本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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