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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千月从来就不是个傻白甜, 也没那么容易轻信别人。不能说鹤无羁表现得像傻子,她就以为他真的傻了。
围着鹤无羁走了一圈,她一边观察他一边思考, 他骗她能得到什么好处。鹤无羁却脸上一红,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并没有穿衣服, 身上仅围着几片叶子, 动作稍微大点就什么都遮不住了。记忆虽然失去, 羞耻心还在呢。
“姑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眼睛不敢与她接触, 只好轻咳一声提醒道。
檀千月抱着双臂,眼睛一转, 俯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真不记得了?不记得我是谁, 也不记得你是谁?”
他点点头, 抬眼一脸求知欲地望着她,与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鹤无羁判若两人,如果是装的,这演技也忒好了点。
“我这就告诉你,听好了, 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的徒弟, 我们是从云阿山来的修士。这次我本是带你出来历练的,没想到你临阵对敌经验不足,被个妖怪重伤, 还把自己的身世都忘了,实在是……唉!”她抬手捂住眼,假装难过地叹气起来,“你放心,为师这就带你回去,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你是我……师父?”鹤无羁看起来不是很相信,有些怀疑地皱起眉头,“那我叫什么名字?你又是谁?”
“我……我号月檀居士,你叫小鹤,啊对了,你看这把剑,是你小时候我送给你的,叫白翼,你还记不记得?”她指着随随便便摆在一旁的长剑。她救走鹤无羁的时候顺便把这剑也带出来了,白翼虽有灵性,毕竟不能与他交流,见她谎话连篇,气得在地上跳了跳。
檀千月马上道:“你看,这剑动了,我所言非虚吧?”
白翼如果有嘴和手,当喷一大口鲜血,并且跳起来打她三巴掌。鹤无羁拿过剑,顿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心中一动,便驱使白翼浮于空中,不由点点头:“嗯,果然是我的剑。”
他又抬头看她:“那打伤我的妖怪又去哪了?”
“当然被为师打死了。”檀千月摸摸有点发烫的耳朵,“你是我弟子,你受了欺负,当师父的怎么能不帮你报仇呢?”
“那弟子谢过师父了。”鹤无羁在白翼剑身上一抹,将它收起来。
虽然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他好歹愿意称她一声师父,看来已经是相信大过怀疑了。
檀千月活的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长辈也就是“师父”一职,所以这会儿她也只想得起这一个法子占鹤无羁的便宜。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失忆,哄他叫她几声师父,恭恭敬敬地对她几天,至少能让她出一出这阵子被他控制的恶气。
他要是故意装失忆,定是有所企图,不会这么快现原形,也就是说,这会儿她说什么他都只能照做。他最多也就是想从她这里得到混沌之心,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完全没有可担心的。
“对了小鹤,你把你乾坤囊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檀千月朝他脖子上挂着的乾坤囊努努嘴。这东西只有主人才能打开,旁人若是想要强行探索,它便会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销毁,不然檀千月就趁他昏迷的时候自己动手了。
她还要回云阿山呢,那么远的路程,她孑然一身,靠自己回去可不容易。她记得鹤无羁出手壕得很,那小小的袋子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宝贝呢,这阵子他要跟着她,总要交生活费不是?
“是。”
乾坤囊没打开的时候小小的一个,用线穿着,亮晶晶的只像个装饰。得到她吩咐,鹤无羁把乾坤囊取下来,它在他手上变成个大口袋,他手伸进去,一样一样地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
其中有许许多多世间罕见的奇花灵草、可治百病的丹药、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巨幅的山海图、一大包上品灵晶、一大包凡世间用的银钱……最夸张的是,他居然还随身带着上百件一模一样的白衣!都是异常珍贵的雪蚕丝织成,几千上品灵晶一尺的料子!
怪不得这货总是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原来特么他的衣服是批量携带,出门在外穿一件扔一件的!
檀千月摸着那些柔滑冰凉的衣服,想到过去被他丢掉的那些,心疼得直流血,这个骚包的败家子儿啊!幸好不是她真正的徒弟。她此刻俨然已经将鹤无羁乾坤囊里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了,决计不准他再这么浪费。
“师父……”鹤无羁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回头瞪着他,一点也没有睁眼说瞎话的羞愧,理直气壮又凶巴巴地吼道:“看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是我放你那的!”
“可否先容弟子穿件衣服?这样实在是不雅……”他脸又是一红,指了指那一大堆白衣。
檀千月往下一瞟,这才看到他的叶子装经过一番动作差不多烂完了,于是随便拿了一件扔给他。在他背过去穿衣服的时候,她再三声明以后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一定要经过她同意,不许他自作主张。鹤无羁表示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穿上新衣服,就衬得她身上那件千年老衣服脏兮兮破烂烂又灰扑扑的了。檀千月寻思着自己恢复本来的花容月貌,怎么能跟在他身边像个伺候人的丫头一样?可鹤无羁那堆衣服里面又没有女装,她只好拿一件撕掉过长的袖子和下摆,暂时将就着穿穿了。
清点完乾坤囊里的各种好东西,檀千月挑出几瓶有用的丹药放自己身上,又抓了几把银两和灵晶傍身,其他的原样放回去,需要时再拿。
两人又回到百丽族的寨子,此时距离他们追那只蝙蝠离去已经过了一整天,寨子里的人们经历了骚动,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恢复平静了。
百丽族人们相信了银珠的说法,一致推选她做新的族长,银珠再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然而唯有檀千月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只剩下一天多的寿命,而那个对她一见钟情,立誓永远陪伴她左右的小伙子还在傻乎乎地憧憬着两个人的未来。
入夜大家都待在自己家里,讨论着白天的怪事,因为惧怕从苍泱肚子里钻出来的妖怪,没有人敢在晚上出来闲晃,寨子里安静得很。
苍泱和前族长的尸体这会儿都在祭坛上放在一起,有几个青年战战兢兢地在旁边看守着,等待明日再烧了入土为安。银珠处理完家里的事,安抚好年迈又受了刺激的祖母,在阿古的陪同下出来见父亲最后一面。
到了祭坛下,两人惊讶地发现台上不见几个守卫的影子,而遗体的旁边站着两道白影。
银珠要上去看个究竟,阿古面露惊惧,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去,万一是鬼怎么办?”他这么一说,银珠也有些害怕,百丽人本就信奉巫蛊鬼神之说,加上发生在亲叔叔身上的事,由不得她一个女孩子不怕。
这时上面的人发现他俩了,一人转过来扬声道:“银珠姑娘,你上来吧。”
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银珠与阿古对视一眼,对方既然说话了,应该就不是鬼,顿时胆子大了几分,相携走上祭坛去。
祭坛四角生着火把照明,看守的几个人倒在地上,银珠查看了一下发现他们有呼吸,看来只是晕倒了。他们鼓起勇气走近那两个白影,发现那是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两个人都长得出奇的好看,白衣墨发,仙风道骨,不像尘世里的人。
银珠很快反应过来了,拉着阿古跪下:“仙长,是你们吗?”
鹤无羁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们,又疑问地看看檀千月。檀千月倒是愣了一下,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他们相识的时候,她还是僵尸的形态,一直包裹在黑色披风里,而鹤无羁也不是以真容示人,这姑娘居然就这么把他们认出来了。
银珠抿嘴一笑,指了指他们的衣服:“你们穿的不是和鹤仙长的衣服一样么?您就是鹤仙长的夫人吧?原来您也长得这么美呢,真是天生一对!”
在她的认知里仙人无所不能,会幻化外表之术很正常,之前他不还把自己变化得大家都不认得了么?
“不是不是!”檀千月连忙摆手澄清,心虚地瞟一眼满脸疑惑的鹤无羁,“咳咳,其实,我是他师父。”
“哦。”银珠点点头,又对鹤无羁道,“银珠多谢仙长相助之恩,现在族人已经相信我,我的冤情得到昭雪,都是多亏你们。请二位在寨中暂住,仙长不是想看我族圣物吗,等过几日寨中事物安顿,我就带您去我们的圣地……”
鹤无羁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圣物?我们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别管他,他伤了脑子,暂时失忆了。”檀千月赶紧打断他们继续交谈。
阿古和银珠好奇地看看他,神仙也会受伤吗?啊,一定是那只蝙蝠精伤到了他……银珠有些过意不去地低下头。
“银珠,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檀千月表情正经起来,伸手朝阿古一点,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把阿古弄晕。
“其实,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银珠听到这句话,轻轻咬住下唇,手不由自主按在心脏的位置。其实她对此也并没有很吃惊,从被鹤无羁救了到现在,她自己也察觉到身体的异常,比如……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而且体温越来越低。
“你叔叔之前被魔族寄生,他在你身上下了毒,解掉一种,却没办法解掉另一种致命的。”檀千月解释,“是小鹤给了你一颗续命的药,才让你暂时活下来。可是,这颗药也只能维持三天寿命,现在只剩下两天不到了。”
银珠伤感地看了看身边的阿古,这一天一夜他陪在身边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让她有些心动。可是她人生第一次朦朦胧胧的动情,这么短暂就要结束了。
“我知道的仙长。”银珠眨掉快要掉出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我早就死了,更别提报仇。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吗?等我死了,求你们让阿古大哥忘记我,把他送出山去……”
“你先别着急。”檀千月将她扶起来,“眼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活下去,你愿不愿意?”
银珠瞪大双眼:“什么办法?”
檀千月指了指身后苍泱的尸体:“我刚才看过了,你叔叔一生养蛊无数,他的身体里有一条四十多年的蛊王,如果把它种到你身体里,你少说可以多活十年。”
“那我叔叔……”
“他的身体已经被那魔物污染了,就算有蛊王也救不了一堆烂肉,你的身体被小鹤的灵药修复过,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不过蛊王寄生在你体内,除了有思想,你不会流血不会有心跳,和行尸走肉也差不多了。你愿意吗?”
“那不就是活尸么?”银珠打了个冷颤。万一别人知道她变成传说中可怕的怪物,会怎样看待她呢?
不过……她看了看阿古,想到了年迈失子的奶奶,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做个活尸又如何?
“我愿意,请仙长帮我……将来仙长若是需要帮忙,银珠万死不辞!”她神色坚定地磕了个头。
檀千月只不过可怜她,发现苍泱身上的蛊王便想顺便帮她一把,哪想过让她报恩。她敷衍地点点头,从苍泱身上取出蛊虫种到银珠身上,帮她续了一命,今后如何,再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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