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一抬头就看到了满脸怒容的安晟,瞬间花容失色,心里大骇但还是努力稳住心神,刚刚的话不知道夫君听去了多少。
周围的丫鬟婆子本是太太姑娘身边得脸的,平日里在安府也是有脸面的,现在却都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不敢说半句话,虽然二老爷成亲之后几乎不管后院之事,但是她们这些人都知道些安晟的性子,这是个耍起脾气来不管不顾的主,就是大老爷都管不住,也就是这几年才收敛些,但是不管如何,她们做下人的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安莹也被吓了一跳,现在才将将回过些神来,喃喃呼道:“爹爹?”
安晟看了她一眼,有些失望,但是没有说什么就收回了眼神。
但也就是这一眼,让安莹噤声不敢再开口,说到底她也是个小姑娘,更不用说对不亲近的父亲她本来就是有些怕的。
安晟大步踏过门槛进屋,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短短几步路,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等他坐下的时候他真的就静了下来,连他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安晟睨了一眼对面的妻子,这是他枕边人,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但是现在他却只感受到陌生,这样想着又嘲讽笑了笑,或许从不曾了解过也说不定。
“我本以为你会收敛些的,”安晟叹了一口气,支起一只手揉了揉凸起的太阳穴,他没有再看对面,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明明之前他都那样警告过了,更不用说一知道这事儿他就急忙从扬州赶回来了,他很重视这件事儿,他以为她知道的。
“夫君,”钱氏急忙开口想解释。
安晟摆了摆手,让钱氏不用再说,“要不是这次偶然,我倒从来不知道我夫人竟然这么‘精明’的,算计外甥女,你倒是能耐的很,”安晟声音沉稳,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是眼神里却蕴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安晟怒急了的表现。
安晟与妹妹安素是龙凤双胎,自小一起长大,俩人还有心灵感应,自小就是染风寒也都是一病病一双,感情深厚的很。
关于安素给蓁蓁留下多少财产,安晟不说完全清楚,也八九不离十,只‘金银斋’现在还在母亲手里,生意进行的如火如荼,进项想也知道是惊人的很,但是他从来没有起过坏心思的,不管是作为兄长,作为儿子还是作为舅父,他从来没有觊觎过蓁姐儿手里的东西。亲妹子临死之时做了这么些才保留下来的这些,他怎么可能起心思,但凡是他动了念头,恐怕母亲得打断他的腿。
安晟自诩是君子,他虽然不像兄长可以继承侯府,但是他手里产业的进项也不差,养一儿一女也尽够了,只是没想到妻女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女儿暂且不论,妻子竟然教导女儿去打一孤女的主意,做了错事不知悔改甚至要利诱才能低头去赔不是,照她这样教女,恐怕以后只会越长越弯。
“夫君,”钱氏跪在地上,慢慢爬到安晟腿边,“夫君,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次,”杏花带雨,可怜的紧。钱氏心里清楚,但凡是安晟厌烦了她,她在安府就真正的抬不起头了。
安晟却没有理,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不断升腾上来的疲乏,本来接到消息他紧急赶回来,就疲惫的紧,回到家是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现在更是身心俱疲。突然间,安晟突然有了决定,抚了抚身上的褶皱站起身,沉声吩咐道:“把夫人带回院子,封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进入外出,违者逐出家门。”
“是,”众位丫鬟婆子不敢忤逆自家老爷。
“夫君,”钱氏睁开婆子的拉扯,一脸的不可置信,封院?这是不让她接触外面的意思?这怎么行,娘家侄子下月初就要成亲,嫂子来了几次信儿让她去主持婚事,现在禁足可怎么行呢。
但是安晟已经不想理她了,挥挥手让钱氏身边的丫鬟把她带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把西园整理出来,三姑娘从今日开始就住到西园去,没有我的命令,照样谁都不能探望,”安晟又吩咐道,接着又对安莹说道:“你既然不想去道歉,就把之前从蓁蓁那里得来的都送回去,自己没有容人之心就不要把别人好心慷慨的赠予当成理所当然,蓁蓁她没有这个义务,你只是表姐也没有这个特权。”
“凭什么,那是我的,什么都是蓁蓁,蓁蓁,我看她比较像是爹爹的女儿,”安莹本来被吓傻了,从小到大,爹爹就没有对母亲发过这样大的火儿,她不敢开口求情。但是听到安晟接下来的这话,安莹直接就炸了,凭什么什么都是纪怡嘉的,凭什么,西园,呵,安府荒废的西园,本来就只有犯了大错的人才住进去,现在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之前从那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她亲生的父亲竟然让她住到那边。
“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为着些身外之物就敢顶撞父母,”安晟伸手狠狠敲了一下旁边的黑漆茶几,茶杯应声倒地,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一屋子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看着这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安晟眉头皱的紧紧的,确实如母亲所说,他这院子是该好好管管了。
世安堂里,纪怡嘉正陪着老太太说话,其实就是纪怡嘉叽叽喳喳,老太太间或附和一下,事实证明老人家在外孙女面前是没有节操的。
“舅舅说这趟回来给我带了好些礼物,但是蓁蓁到现在都还没见着呢,既然不及时送,还提前说出来,害得我总是惦记着,”纪怡嘉窝在慕容氏身边口齿伶俐的告状,但其实屋子里谁都听得出来,表姑娘这是在撒娇呢。
“好,等回头,外祖母教育他,以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赶紧把给蓁蓁儿的礼物送去引嫣阁,免得蓁蓁总是惦记,这要是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可怎么行?”慕容氏笑呵呵的附和。
“外祖母,”纪怡嘉不依,不过看到老太太明显已经松快许多的表情,纪怡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偷偷扭身冲旁边的林嬷嬷比了个手势,示意已经搞定。
眼看就快到二月底,每年这个时候外祖母的心情都不会好,今年因为她落水的事情,老人家又增加了几分担忧,所以比以往还要不好上几分。
下午的时候,林嬷嬷亲自去请她过来陪陪老太太,纪怡嘉听了情况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了,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祖孙两人有个说话,也算是互相有个安慰。
外孙女的小动作,慕容氏如何注意不到,但是也只是笑了笑装作不知道。轻轻拍拍纪怡嘉的背,慕容氏温声说道:“外祖母没事儿,只要我的蓁蓁儿好好的就行了,你可要好好的,外祖母还要看着蓁姐儿出嫁呢。”
“外祖母,没有成亲,我是要一直陪着您的,您可不要嫌弃我,”纪怡嘉笑着回答慕容氏,嘴上就像是抹了蜜似的。
“话是这样说,要是以后我压着不让你出嫁,你面上不说指不定心里定是怨外祖母呢,到时候,蓁蓁肯定心里说:外祖母真烦人,竟然压着不让我嫁人,到时候要是把蓁蓁给气跑了我可上哪去找啊,”老太太中间还模仿着纪怡嘉的语气,揶揄之意明显的很。
纪怡嘉自然又是一阵撒娇不依,吵着说不可能不可能。
祖孙两人正说着话,刘福家的就进了来,刘福是安家的大管家,他妻子是从世安堂走出去的,所以家里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会让妻子过来报一下,这次的事情又事关二老爷,自然不敢耽搁半分。
刘福家的是个麻利的,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整个事儿。
闻言,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收,晌午过来的时候,次子已经把钱氏和莹姐儿禁足,而且听话音大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的意思,这刚回去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肯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自己院子的事儿让他自己决定,儿女都多大了难道还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去给他收拾烂摊子?”慕容氏淡淡说道。
话是这样说,不过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的,慕容氏派了林嬷嬷亲自过去瞧瞧。
自始至终,纪怡嘉都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那是长辈院子里的事情,她说什么都不妥,弄巧成拙反而不美,这些事情她向来都注意的很。
纪怡嘉在现世虽然是个刚刚离开校园、不谙世事的女孩,但是她在镯子里待了这些年,还是生活在大家族的后宅之中,前院后宅的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也算是熟悉,这夫妻子女间的事儿,外人还是不掺和进去为好。
傍晚时分,纪怡嘉回了自己的院子,留在院子里的舒楹立刻就迎了出来。
“姑娘,二舅老爷身边的阿全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说是,”舒楹语言又止,“说是之前三小姐从你这拿走的都给您送来了,还说替三小姐给您赔不是。”
纪怡嘉皱眉,进屋就看见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一堆妆盒。
纪怡嘉过去翻了翻,都是眼熟的,这也是当然的,这些首饰头面什么的她都佩戴过,之后被安莹见到之后,明里暗里表示喜欢,逼着她送了出去。
“嬷嬷,把舅舅这次带来的礼物留下,其他的都送回去吧,就说那都是我送给表姐的,怎么还有拿回的道理。”纪怡嘉说的很平静,拳头却紧了又紧。
“是,老奴明白,小姐坐着歇会儿,这事儿就交给我与紫鸢。”安嬷嬷应道,赶紧去忙活了,二舅老爷这事儿做的欠考虑,怎么也不能把女儿房间里的东西大喇剌都拿到表姑娘这里来啊,知道的是物归原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抢表姐东西,自家姑娘身份上本就处于弱势,要是这事传出去以后可就完全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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