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黎说完那话, 脸上忽然发起烫来, 她虽然没有过多么严厉的家教, 但是身为一个女子应有的、最基本的德行她还是知道的,这般直接轻佻本不该是一个女子所为, 但……她就是想说出来, 像是想要告诉陈焕她真的不惧怕他、也绝不会再想着躲开他是的。
可这话对于陈焕来说太突然了。
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已经呆滞在了原地,一切感官都好像被放大了,时间的流逝也似是变得缓慢了不少,心跳的鼓动剧烈到他能清晰得听到声音。
他一直以为是他一厢情愿。
这丫头, 说出这话来, 是和他带着同样的心情吗?是真的喜欢他这样一个脾气并不怎么好还做着那种凶残活计的阉人吗?
他看着枫黎,此时他那副皮囊已经红透了脸,带着枫黎这丫头少有的羞涩。
原来他这张脸害羞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啊。
枫黎虽是害羞,却也没有避开陈焕的目光,而是直勾勾的与他对视, 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和探究, 似是在说:司公呢?司公也是这样喜欢我么?
既大胆,又带着些许炽热。
烧得陈焕耳朵发红,有些缺氧似的喘不过气来, 气血上涌,让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好不容易,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大胆!”
他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枫黎, 和她说“咱家也喜欢你么”?他还是怯懦了,他不敢,就算枫黎和他讲的如此明明白白,他还是不敢挖开了自己的心摆在枫黎面前。
今年陈焕快三十了,他十岁去势进宫,当太监已有近二十个年头,深宫里他见了太多的腌臜事。将近二十年,他都没碰着过一个真心说喜欢他的,如今一个小了他十多岁的宫女说喜欢他,他能真的当真吗?
太监命是长,但也容易早衰,就算如今他确实有几分好看些的模样……他现在披着枫黎的皮囊望着自己的脸,能见着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得亏他还不是个爱笑的。
她真的会喜欢这样的人么?
从前枫黎意识不到的时候,他想逼她把想法说出来,逼她留下来陪他。
如今枫黎追了出来,他反倒想缩回去。
他怕他真的把真心交付了出去,等到最后会连他最后一丝尊严都消磨殆尽。
就算如今是因为这特殊的情况而真的有些喜欢他,可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呢?十多岁的小丫头总是善变的,可他呢,他深知自己很难喜欢上一个人,碰上了,可能就改不了了。
不对等啊。
就像宫女到了年龄可以出宫,而他们太监大都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实在老了病了没什么用了才能放出宫去一样。
那些真结了对食的宫女,多数不都还是到了年龄就出了宫嫁人,独留那与她们对食的太监一人自个儿凭着一些念想消磨着。
他们这种人,一旦付了真心便不会轻易变心。
若过个六七年,枫黎这丫头到了出宫的年纪,也把他自己一个人落在宫里走了怎么办?他要是习惯了她的存在,等没了她可怎么过?低三下四地求她别落下他一个人独自出宫去吗?
什么承诺,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算不得数。
说得好听又有什么用,有几人真能说到做到呢?
所以说他们之间从来不对等啊。
如是想着,陈焕后退了一步。
枫黎心里因为陈焕退这一步凉了一点,脸上的发烫的温度也下去了。
观察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觉得陈焕喜欢她,应该是没错的。
于是狠了狠心,她往前追了两步,固执地追问道:“我是大胆,可问题是……司公喜欢我这般大胆么?”
亏她现在身上的伤已经结了层薄痂,下地走动已经没问题了,这要是她还在床上躺着动不了,陈焕不得立刻从屋里跑出去,她追都没法追。
“你……”陈焕没想到枫黎这个时候这么执着,他欲言又止,整个脑子嗡嗡地响。
枫黎对于陈焕这样的反应,多少是能有些理解的,该怎么证明她确实心悦了司公呢?
她叹了一声:“我知司公在宫里时日久了,大抵是见过太多腌臜之事与别离之时,但是司公,信我一回罢,可好?”
上前两步,枫黎做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举动——她抱住了陈焕。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热,能听到耳边他倒抽了一口气。
陈焕僵硬在原地。
方才心里来来回回的想了那么多,全都在顷刻之间如云烟般消散了。
心中唯有一个声音:就莫管以后了吧,莫管了。
他回抱住了枫黎,比她用力得多,由于此时披着枫黎的皮囊身量小,他的头扎在枫黎的颈窝处。
枫黎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你这丫头惯会骗人,咱家只信你这一回。”
·
抱也抱过了,上前动手的时候枫黎挺大胆,抱完之后就成了缩头乌龟,把头蒙在被子里羞的不敢露出来。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就给陈焕抱了,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各种意义上的大胆。
陈焕如今怎么看枫黎怎么觉得可爱,刚才只是抱一抱就让他心中悸动得很,唯有一点不好,就是他现在披着枫黎这副皮囊,身量实在是太矮了些,抱自己的身子总觉得憋屈,等两人互换回来之后,他一定得抱回来。
“现在倒知道害羞了,之前怎么想的?”
陈焕笑她现在的乌龟模样,不过也没有逼得太紧,放任她自我欺骗似的蒙在被子里,他心里笑,不就抱一下么,怎么还就害羞成这样呢,果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因为枫黎表现得太过害羞而嘲笑她的陈焕,傍晚的时候就笑出不来了。
这具身体的月事又来了。
陈焕整张脸黑得像碳一样,整个人都持续着难以言说的低气压。这回他这小腹绞痛似乎比上次的时候要稍微好一些,但还是疼得他想骂街却连骂街的力气都没有。
枫黎现在的伤还是没有好彻底,陈焕心疼她,所以总是催着她多卧床休息,这时候枫黎躺在床上眯着,似乎是睡着了,吃完饭之后总是容易困倦。
他不想打搅枫黎,更重要的是,像是“月事又来了”这种话,他真说不出口。
独自侧躺在榻上,弓着腰捂着腹部,陈焕此时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几分可怜。
忍痛了多时,他竟是迷迷糊糊的就在榻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这是个在他眼里极其恐怖的梦,梦里他与枫黎早就互换了回来,但枫黎总是追着他想扒他的裤子,还做了一些和月事带极为相似的东西拿在手里,嘴里嚷嚷着什么,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司公,你快来我给你垫上尿布,不然又一身子味道了!”
这个梦对于陈焕来说实在是太吓人了,梦中为了不让枫黎扒他的裤子,只能玩儿命往前跑,跑了一小段路程他身上就已经带上了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然后枫黎一把抓住了他,动了动鼻子,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来,恶狠狠地说:“你这阉人,明知自己的情况还不知道垫尿布,不是成心想要恶心我吗!”
那厌恶的模样吓得陈焕猛然惊醒了,冷汗连连。
一睁眼就看见他自己那张脸在他的面前晃悠,然后露出了一个关切的表情来:“司公这是……月事又来了?我闻到了点血腥味。”
还好……还好只是梦。
还好他那一刀切的稳,还能管得住下身,不至于和梦里一样需得垫什么尿垫。
他小腹揪疼着,疼到他身上都有些抖,但这种疼痛和他在梦中听到从枫黎口中吐出那种凶恶的话比起来,就显得完全不值一提。
梦中那种绝望,他不想体验第二次。
闭眼,他伸手把身前的人一把揽到了怀里。
“你不准嫌弃咱家,以后……”陈焕的声音轻颤着,他闭着的眼比刚刚闭得更紧了,手上用力,说得很艰难,“以后如果有一天真的管不住自己了,我会主动垫尿垫的,你别嫌我……”
尿垫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艰难。
枫黎:……?
见枫黎沉默了一下,没能立刻回答,陈焕的声音忽然提高:“呵,算了,咱家也没想过会有人真心实意在意我们这等人!”
陈焕这话都把枫黎说得有些懵了,她赶紧回抱了一下,像是哄小孩一样在陈焕的后背上轻轻抚了几下,缓声道:“不嫌弃司公,以后司公需不需要垫尿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司公不换上月事带是不行的。”
然后,刚刚还颇有气势的陈焕浑身一僵,显然是听清了枫黎的话,可他不想听到,他只想装死。
于是保持着抱着枫黎的姿势一动不动。
枫黎还是挣扎着把陈焕的手扒开了,去柜子里找了她早就准备好的月事带出来:“我先替司公换上月事带,一会我去找人上一杯红糖水,很疼吧。”
陈焕绝望的抿了抿唇,无论在梦里还是现实,他是不是都离不来被枫黎扒裤子的命了,不需要梦里的尿垫,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月事带啊!
他又想骂街了,但这是宫里,他得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司公与枫黎抱在一起,把头窝在枫黎的颈窝。
“司公……”
“嗯?”
“你压着我伤口了……”
“快给我滚回床上好好歇着去!”
司公给大家表演一个一秒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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