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之余, 陈焕路过了一处首饰铺子, 大脑还没经过思考, 抬脚就迈了进去。
铺子里的伙计立马迎了上来,目光落在陈焕脸上, 稍作了停顿之后才堆起了满面的假笑, 将陈焕迎了进去。
陈焕在宫里什么脸色没见过,只看一眼这伙计的模样就能把他心中所想给看得透透的。他嘴角稍稍上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
对于伙计的话他只压低了嗓音偶尔应一声,便将目光落在了形态各异、造型精巧的发簪上。
他负在身后的手不禁又磨搓了几下,若是送那丫头一只簪子, 可会给她造成困扰?他们如今这样, 送簪子又算是什么意思?
陈焕心里有些乱,转了个身要走,却又转了回来。
“木簪在哪?”
他压低了声音说着,好让自己的嗓音和普通男子的更为相近一些。宫女是不准穿金戴银的,怕抢了宫中嫔妃的风头, 所以便也只能买只木簪了。
“您这边儿请。”伙计道了一声, 将陈焕往一旁引,“咱们这儿的木簪多是檀木与红木的,檀木胜在气味幽香, 红木则是纹理漂亮,时间久了包了浆后瞧着莹润光亮。”
一只雕了流云的红木簪被陈焕拿在手里,枫黎在他眼里就好似是空中的流云,而他是那腌臜的泥土, 双手染血,满身业障。
等到了年纪,流云就要飘飘而去了,他便是想仰望都再也瞧不见了。
陈焕脸上的笑意有些嘲弄,他又将那流云木簪放了回去,这种寓意可不好,就算是枫黎出宫是事实,他也不能买这种簪子送她。
挑来选去,还是选了只红木雕花的,这种雕花最是常见,也省的让枫黎那丫头觉得他送得别有意味。
随着采买太监们一道回了宫,陈焕将他给枫黎买的几样小玩意儿全都交到了小良子的手里,道:“这些东西,你都替咱家送到广仪宫去。”
广仪宫正式荣太妃宫里,小良子立刻就知道这是送给枫黎的,瞄了瞄那瘦长的锦盒,他好歹也是在宫里不少年份了,能猜不到这里边装的是什么么!
“小的觉着,这些还是司公亲自送去更好些。”
陈焕眉头一皱,呵斥了一句:“要你去办,你去就是了!别说是……算了,你去找个算不上多眼熟的送去吧,别说是咱家送的。”
小良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还越劝越回去了呢!
-
天渐暖了,眼见着就要入夏。
枫黎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陈焕了,但她……收到了陈焕送她的礼物啊。
虽然给她送东西的小太监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是谁让他送过来的,但是在宫里和枫黎关系好的人,她自己恨不得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除了陈焕还有谁能给她去宫外买回来这些东西?陈焕这样,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就算枫黎很少见到什么高级玩意儿,可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那雪花膏和妆粉绝对是一般老百姓家里用不起的东西。
陈焕这么舍得给她花钱,再加上那锦盒里的簪子,枫黎要是还摸不清陈焕的真实心意,那她可就真是个傻的了。
所以,陈焕许久未来看她,她也不急着去找陈焕,心里想着等司公把事情都处理好定会回来找她,现在司公日日劳烦,总去找他反而让他分心。
一个月来没见过枫黎一面的陈焕,心都凉透了。
收了他的礼,里面还有一支簪子,那丫头竟然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想来见他,托人带句话也行啊,或者……就算是去看看陈顺也行啊。这难道是真的就……把他忘到脑后头去了?
这还没告诉她你宫外头有未婚夫婿呢,就已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了?
陈焕自己一闲下来,总是不可抑制的胡思乱想。
他还特意去将给枫黎送礼的小太监叫道跟前来问过话,想知道枫黎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可那小太监也只说“枫黎姑娘说谢过司公美意”。
所以说枫黎早就知道那是他让人送过去的,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谢过美意?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光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陈焕就能脑补出两副不同的嘴脸来。一脸明媚的笑意或者是勾唇轻讽,当时说这话时,枫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直白的去问。对他来说,去问了之后被泼一身冷水的话,还不如他现在这般自己胡思乱想呢,好歹还能自欺欺人一场。
陈焕心中的酸涩就没停过,偶尔带起心中的负面情绪来,他总是恨恨的想,以后再见到枫黎这丫头,一定不给她任何好脸色看,反正他本就刻薄又惹人厌烦,也不多她一个。
他心里自然是有怨气的。
不仅怨他自己话语刻薄身体腌臜,也怨枫黎薄情寡义,尤其更怨他父母将他几两银子就买入宫中。
不过……如果不入宫来,就见不着枫黎了吧。
这么想着,怨气霎时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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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量的尺寸已经都制好了成衣,宫女们都要在规定时间之内统一去内务府广储司那边取。
往年枫黎从来没多想过什么,可今年一听到“广储司”三个字,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刘公公那张老脸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愿见着的人偏偏能碰上。
枫黎也逃不掉这个理。
“枫黎姑娘,又和咱家见面了。”刘公公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怎么看都让枫黎觉得不舒服。
枫黎挑了挑眉,问:“这位公公,咱们以前见过?”
她是认得刘公公的,还和刘公公一起共过事看过他出丑呢,但按理说,刘公公应该是没见过她自己这副身子的啊。刘公公再是让人看不顺眼,也算是广储司的主事太监,认识她一个没见过面的小宫女是完全没道理的。
刘公公状似难过的叹了口气:“上次量新衣时,枫黎姑娘才与咱家见过面啊。不过上回倒是忘了说了,咱家是广储司的,姓刘。”
量新衣时?那时候她和陈焕好像还……没换回去呢吧?
枫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陈焕顶着她的身子去和一堆宫女一起排队量尺寸、在嬷嬷面前自己脱衣也就算了,竟然还碰到了这刘公公,司公那天得多心塞啊……她不禁觉得那天的陈焕实在是有些可怜。
说起来,那天好像就是陈焕替她去见了她娘的同一天吧,然后第二天他们就互换回来了,她也被陈焕给调到了荣太妃这边。
所以……不仅是她娘,其实是刘公公和陈焕说了什么也有可能?
枫黎的头脑中一瞬间有众多念头闪过,她敛了敛神色,并不避讳刘公公的目光,而是似笑非笑的与刘公公对视:“噢,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那时陈司公受伤,枫黎姑娘在陈司公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可等伤好了,枫黎姑娘一转眼就被丢到了地处偏僻的广仪宫,从此往后不管不顾……咱家还真是为枫黎姑娘感到不平啊。”
刘公公这话说的真真切切,似乎枫黎真的是被用完了就抛掉的可怜女子。
可除了陈焕自己,就只有枫黎知道,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照顾受伤的陈焕,而是那些天里陈焕日日寸步不离、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陈焕何时那么照顾过别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宫里的主子他都还没伺候过谁呢。
这让枫黎忽然想起来以前陈焕照顾她的那些日子,待她那般的细心柔和,见她乱动又急的尖声呵斥。后来她挑明了心意,陈焕更是羞的脸上都带了薄红,实在是……可爱。
完了,她忽然,有些想司公了。
想……抱抱司公。
枫黎脸色微红,压下了心中的思绪,蹙着眉头等着刘公公的下文,刘公公和她无冤无仇的,也不可能是特意跟她说话来奚落她的,肯定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不其然,刘公公忽然带上了一股得意的笑来,那笑里隐约还有一丝猥琐:“枫黎姑娘可知道,陈司公为何弃你如此之快?”
还能为何?钻牛角尖了呗。
枫黎心里懒懒的回答,但面上不动声色的问:“为何呢?”
上次还被“枫黎”给怼了的刘公公,这次见枫黎一直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以为她是真的被陈焕伤到了心,于是一脸怜悯地望着枫黎道:“咱家与陈司公相识多年,他其实是……好男风啊!曾经还妄图与咱家不清不楚……唉,不提也罢,只是可怜了枫黎姑娘。”
刘公公一通话说的抑扬顿挫,大抵是顾忌着枫黎是个姑娘,所以说出什么难听的词来。
可枫黎早就听过难听的啊,她听过了那么多次还差这一次不成?
而且先前说陈焕喜欢年纪小的男童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说陈焕想与他不清不楚的?枫黎挑眉,上下打量着刘公公,就以刘公公这模样……陈焕若是以前真与刘公公有点什么,枫黎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相极丑。
当着陈焕自己的面和其他下人的面污蔑人还不行,竟然还跑到她面前来说闲话了,说来说去也不知道换个说法。
枫黎嫌恶地皱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小凤梨:送簪子不就……挺有寓意的吗?
马上就要说开了,以后要腻在一起了,预告一下!
周六日两天双更,12:00和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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