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环境舒适, 皇上在兴德宫避暑的时候, 心情总会比平时要好上不少, 可心情再好也拦不住他痛骂刘公公。
刘公公这次不仅被痛骂了一顿,还被剥了他在广储司的职, 命他十日之内准备妥当去给先皇守陵。
这得要追溯到两日之前, 刘公公向皇上进言立后一事。
当今皇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大把的时间经历都放在了前朝的政务之上,鲜少关注后宫之事,后宫中的大多事务是交给陈焕和刘公公去办的。可再怎们不关注后宫的事物,贵妃和刘公公近来交好的事也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刘公公这时候来进言, 让皇上心里边的警钟敲了敲。
有人劝他立后, 他是不会生气的,毕竟前朝的老臣也有时会劝他“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他总是会一笑了之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嫔妃以勾结收买的方式让他宠信的奴才来进言此事。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
大皇子就要成年,到时定会有以先皇后母家为首的朝臣劝立太子,贵妃现在是后宫之首, 膝下有年十六的三皇子……这个节骨眼上, 找人来劝他立后,用意实在太过明显。
想要知道刘公公此番过来是否是受到贵妃指示,于是皇上便装作当场震怒的模样, 痛斥了刘公公一番,还作势要剥了他如今在广储司的位子。
刘公公几时被皇上这么骂过,就算是上回贡品出了差错,皇上都没怎么责罚。他吓得直跪在地上, 嘴上一秃噜,赶紧把自己的靠山——贵妃娘娘搬了出来。
皇上一听,心里嘀咕,还真是贵妃撺掇刘公公来的?
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贵妃也并非是如此莽撞的人,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让刘公公来道这番说辞呢?
心下疑惑,皇上便叫来了贵妃与刘公公对峙。
“臣妾宫中有一很受臣妾倚重的宫女与刘公公结了对食,一来一往这才与刘公公走动密切了起来,至于刘公公说的那些,臣妾实在是冤枉。”
贵妃立在殿中,端庄舒雅,话也讲的沉稳,说完还冲淡淡刘公公一瞥,好似一个冰清玉洁之人根本不屑于旁人对自己的污蔑。
刘公公顿时就瞪大了双眼,惊叫了起来,“贵妃娘娘,您之前可不是这么与奴才说的啊!”
欺君、污蔑贵妃,要是这么个名头扣到他身上,他怕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用的啊!
贵妃对于刘公公的话完全不为所动,刘公公又一直哭喊着冤枉,皇上被搞得头疼,大手一挥,叫来了陈焕这慎刑司司公来查明此事。
陈焕一向对人对事不偏不倚,皇上心中清楚,也对他最是信任。
刘公公跪在地上,见陈焕来了,心里不停打鼓,贵妃也与陈焕不合,他也与陈焕不合,这陈焕……会往那边儿倾斜?
陈焕双眼往贵妃那边一瞥,露出了一个有点古怪的表情,又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奴才定好好的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将陈焕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想起来了,似乎从开年的时候就听说,陈焕与贵妃不合来着?
兴德宫这边没有刑房,陈焕只得把贵妃身边的下人和刘公公身边的翠儿全都关进了柴房里,尽可能的挑出了些能当做刑具用的家什来,全都握在手里掂量了一遍。
对永华宫的人,陈焕只叫人上了鞭子,用上了巧劲儿,让伤口看起来严重却并不伤到内里,也不算疼的太狠。
而对翠儿嘛……这就到了陈焕公报私仇的时候了。
陈焕没想到刘公公会在这个时候像皇上进言,本来还想着能在慎刑司的牢房里头狠狠给翠儿享受一把呢。他将翠儿拉进了柴房里头亲自拿趁手的家什修理了一番,皆是面上不太显却能给人疼的死去活来的,叫他心中隐隐觉着痛快。
欺负他家丫头的人,他总得一个一个的报复回去。
最终翠儿被带到了皇上面前,亲口在刘公公眼前头招了一事,她身上很多地方都快痛的没了知觉,跪在皇上面前泪流满面,“刘公公确实与奴婢提起过,想要借着劝皇上立后一事来讨贵妃娘娘的欢心,未来好能将陈司公重新踩在脚下。”
一听这话,刘公公一双浑浊的眼里带着恨意和惊恐,他死死地瞪了两眼翠儿,又忙不迭的下跪磕头,“皇上,奴才确实是冤枉啊,请皇上明察!”
想借着贵妃娘娘将陈焕踩在脚下不错,但立后一事确实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啊!
“皇上,永华宫的人皆被鞭打的血肉模糊,却都还是称贵妃娘娘从来无心后位,只日日为您与三皇子祈福,望皇上龙体康泰,三皇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陈焕说着,跪在了地上,叩首下去,“其余的奴才并未审出,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闻言,顿时心情大好,看向贵妃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再看陈焕,他不禁起了些捉弄的心思,故意板着脸缓声问:“陈焕,朕听闻你与贵妃不合?”
“奴才怎敢。”
“你也说是不敢,而不是没有,说罢,朕赦你无罪。”皇上说的刁钻,非要陈焕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焕无奈,只得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确实在心中对贵妃娘娘有几分隔阂,可公是公,私是私,奴才绝无在此事上对永华宫的下人公报私仇,请皇上明查。”
他只这么两句话,就把人的思路往歪了引去,叫人不去思考他是否真的与贵妃有怨,而是感觉他确实是怕皇上与贵妃认为他公报了私仇。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而后命贵妃与陈焕带着翠儿退下,独留了刘公公在殿中。
陈焕压着自己心头冒出来的欢喜,想要去荣太妃那边走一趟,好把这好消息告诉枫黎,在半路上被急的满头是汗的小良子给拦住了,小良子心中有些畏惧,知自己肯定也要忍受司公的一通暴脾气,小心说道:“司公,枫黎姑娘被三皇子请了过去……”
“三皇子此时怎会在兴德宫?”
陈焕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三皇子年纪不小了,理应留在朝中才是啊。
他的思绪一旦碰到枫黎就容易混乱,什么都顾不得想了。于是怒目瞪了小良子一眼,整个人跟被燎了火似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即便知道小良子他们是不可能拦得住三皇子,还是忍不住骂道:“混账!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顺了顺气,那双透着阴翳的眸子盯着小良子,“被带到哪儿了,你带咱家去。”
虽是避暑圣地,可这时候还是让他有些燥热,一路上急的浑身冒汗,额头上有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他最是注重仪表,何曾在外把自己搞成这番模样过。
三皇子为何要将枫黎请去?贵妃这是……没有把他们的合作告诉三皇子么?
若是枫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他可怎么办啊……
一向喜欢瞎想的陈焕,此时脑子里各种各样的精彩情形完全停不下来,三皇子会怎么待枫黎?他怎么说才能把枫黎带出来?枫黎如果被伤了他怎么才能还击回去?
觉得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护枫黎周全的陈焕,在心中自己将自己给击碎的七零八落了。
怀着对自己的无限厌弃来到了殿前,还未进殿就听见了殿中的笑语晏晏。
“哇,殿下可真是少年英才呀!奴婢可真是太佩服殿下了!”
枫黎清脆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明显是带着笑意的,灵动极了。
三皇子朗声大笑,温厚的声音中带着些少年感,明显是心情愉悦的。
陈焕见状,竟是脚下一顿,驻足在了门外,冲想要向他行礼的小太监摆了摆手。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做什么?枫黎这不是和三皇子处的好好地?
呵,说不准还不希望他寻过来,嫌他打扰了他们呢。
他心中不知第多少次泛起了酸水。
吁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他才抬脚进殿,恭恭敬敬地给三皇子请了安。
殿中枫黎与三皇子正对坐在一小桌前,桌上糕点零嘴和冰饮,全都齐全着,也明显有动过的痕迹。三皇子也不避讳,没什么架子地招呼着陈焕坐下,乌黑的眸子里盛着笑意,薄唇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他确实是心思细腻而又有才识,只是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而枫黎这个小宫女有趣的很,他一开始对待枫黎并称不上好,还说了些威胁的话来,枫黎明面上说着顶好听的夸奖话,可他细细那么一品,全是变着法子骂他呢,伶牙俐齿的很。
后来知道了母妃与陈焕并非敌对关系,便放下了心来,与枫黎聊上几句,发现枫黎虽然并不通文墨,可对人对事却有几许通透,举止投足之间也偶有几分稳重威厉。
“你若是能从小饱读诗书,定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
枫黎有点受宠若惊,她忙摆摆手,“奴婢只一介女子,殿下莫要笑话奴婢了。”
“诶。”三皇子语调上扬,缓缓摇了摇头,“日后若能遂愿,我必定唯才是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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