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圣旨?”香香被春梨扶着更衣, 心口“砰砰砰”跳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音。
她是真得有些害怕, 她自幼生在长在乡野,以前见过的大人物顶破天也就一个县太爷,后来恍恍惚惚成了东陵侯府的嫡长女, 嫁给了位等三公的卫将军,以后往来皆权贵。
可……当今圣上,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香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面见圣上, 那可是大越的天啊!
“我……我要准备什么?穿什么衣服?怎么打扮?”香香忍不住一连三问, 拉着春梨的手瑟瑟发抖。
春梨,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以前在东陵侯府也是最下等的丫鬟, 同样没见过大世面,此时红着眼圈,看着吓得要哭了:“小姐, 我,我也不知道。”
香香心慌意乱坐在床边, 手碰着丝滑的百子千孙被突然眼前一亮,抬眸急声问道:“差人告诉卫将军了没?”
“还没, 奴婢这就去。”春梨亦是眼睛一亮, 放下手中刚挑出的拽地广袖流仙裙便匆匆冲了出去,一溜烟没了影子。
香香笑着摇了摇头,她心口忐忑,房间里没了人, 她靠着床柱,愣愣得思索,情不自禁从小暗盒里拿出一个俊美无俦的木刻不倒翁套娃。
她神情茫然,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依恋,右手不由得将顾恩泽英武飒爽的木刻细致得放在手心里,指间捻在木刻的佩剑上,悄悄拉住了佩剑下方那人的衣角,像是有了依靠。
“吱——”春梨急匆匆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合上门,面色煞白,神色惊慌,这会儿是真得眼泪汪汪,潸潸落泪了。
“小姐,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春梨压着声音了到香香跟前,抹了抹眼中的泪水,瞪着眸子神神秘秘道:“宫里来人围了卫将军府,不让府里的人外出,没办法给卫将军报信。”
“这是来者不善?”香香听言神色变得郑重,纤纤玉指忍不住将木刻套娃紧紧抓在手心里。
春梨抹了抹眼角,没了刚才梨花带雨的模样,捏着手指面容严肃哆哆嗦嗦又强作淡定道:“小姐,刚奴婢吓哭了,那宫里来的大人看着面善,安抚奴婢说是圣上心血来潮想见见小姐,您无需紧张。”
“嗯。”香香面带沉思轻轻点头,目光幽深看不清情毕绪,倏尔,她反应过来拉住了春梨笑盈盈夸奖道:“你刚做得很好,辛苦了。”
春梨还是个小丫鬟,第一次遇见这么个大事儿,强作镇定,听得香香夸奖唇角绽开大大的笑容,眼睛晶亮晶亮。
她唇角的笑容也感染了香香,香香梨涡浅浅,可眸光深处隐隐几分担忧,面圣这种大事,她与春梨皆束手无策。
香香剪水明眸转了转,纤密卷翘的眉睫扑闪了几下,转身交代春梨道:“你去找管家唤府中的大丫鬟和嬷嬷,让她们都到殿前听候。”
“是。”春季听了也恍然大悟,她不懂的规矩没准这府中的大丫鬟和年长的嬷嬷懂得,她小碎步快走几分去通知管家。
下人房中。
连枝趴在床上把玩自己新染的丹蔻,朝着一旁垂首坐女红的并蒂扬了扬眉梢,笑得高深莫测道:“并蒂姐姐,你说那人会不会吓得魂儿都没了?”
“嗯?”并蒂从绣绷上抬眸,眨了眨眼睛,看连枝不怀好意扬着下巴点了点寝殿的方向,似有所悟,淡淡应道:“可能吧。”
“一个乡野里跳出的山鸡,插上了凤凰的翎羽,也飞不起来。”连枝轻嗤一声,她漫不经心吹了吹无名指的丹蔻,眸光轻蔑,语气轻视。
并蒂未接话低头继续手上绣了一半的芙蓉花,低垂的眸光闪过一抹深邃的流光,眉心蹙起一闪而过。
“让她面圣,呵——”连枝轻嗤一声想起身,一下子又碰着了臀上的伤,起了一半又“砰”得一声倒在塌上,她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她吞吞吐吐又老实的趴在塌上,目光阴鸷,咬着牙低声恨恨道:“等她见了主子,我就不信她能全乎着回来?”
“啪!”并蒂转手一闪,手中的绣绷直直摔到连枝的嘴巴上,她冷肃着脸斥道:“闭嘴!”
连枝猝不及防被扇了脸,她一手捂着脸目光阴冷都瞪并蒂,只要开口只听并蒂肃着脸,冷冷道:“想死就接着说。”
连枝呼吸一滞,面色陡然变得煞白,抬眸小心翼翼朝着门窗看了又看,脊背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见门窗都无动静,她悄悄缓了一口气,又抬眸朝着并蒂讨好得笑笑,软声软语唤道:“并蒂姐姐,我错了。”
并蒂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起身将绣筐拾掇拾掇,低垂着头似是不经心得问道:“她的事儿,你报的?”
她的话缺三少四,连枝却是福至心灵,一下子懂得她问的什么,毕竟今日圣上召见也来得莫名其妙。
连枝将手里的绣绷缠了缠乖巧都递给并蒂,扯了扯唇角,掐着嗓音说得含娇带俏:“身为卫将军的侍女,我心中只有将军。”
她才无心关注什么野山鸡,只是她心中矜贵清冷的卫将军几次三番为了那野鸡打破自己的选择,让她忍无可忍。
“当当——”门口有人敲门,小丫鬟的声音急匆匆传来:“夫人请各位大丫鬟去殿前集合。”
说罢,便“哒哒哒”离开了门前,听声音又去了其他的房间。
“我身上的伤没好,我可下不了床。”连枝拉了拉身上搭着的薄被,痛得额角青筋跳了跳,淡淡道。
她是真疼,真下不来床,一百杖是真真儿能要了命,隔壁三个丫鬟到现在都卧床奄奄一息,是她命大,也是她心气高,她万不能在并蒂面前落了面子,才每天在并蒂面前强撑着若无其事。
并蒂淡淡点头,将自己来时带的东西收拾带好,朝她颔首:“那我过去一趟。”
“啊唔唔唔!”并蒂刚关上门,连枝就痛得在嘴巴里塞上了锦被,痛得呜呜得叫,额角冷汗淋漓,身体蜷缩佝偻起来瑟瑟发抖,这是每天并蒂走后她的常态。
并蒂静静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唔唔唔”的闷哼和辗转反侧拍打床榻的声音,她端丽清冷的眉目渐渐鲜活,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寝殿中。
香香身着一身粉白色软锻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海棠色垂丝海棠纹绣的长款褙子,姿态随意坐在梳妆台前启唇道:“今日得圣上隆恩可窥见天颜,小丫鬟没有经验,这服饰妆容和规矩等还请几位长长眼,为我指点迷津。”
她话说得给足了室内几个丫鬟嬷嬷面子,似是软弱可欺,可她语气却是不紧不慢,气清神闲。
并蒂悄悄抬眸望了一眼,高坐的那位新夫人如瀑青丝披在后背,粉黛未施,峨眉未扫,却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且她听着软糯糯,那张精致倾城的小脸唇角轻抿,杏眸微垂,似极了平日里卫将军不怒而威、不言而贵的气势。
并蒂手心不自觉握了握,眉睫扑闪,她好似有些明悟为何清冷矜贵、自律严谨的卫将军为何几次三番为这位新夫人打破原则,可是情不自禁?
“嗯?”香香清淡的眸光在场上转了一圈,她最善模仿,此时便像极了顾恩泽淡漠威严的神态。
下面的丫鬟嬷嬷心尖一颤,相互对望,并蒂眸光闪了闪,垂首态度恭谨,轻声道:“我愿为夫人梳妆。”
一人言罢,气氛活跃了些,这是个大好表现的机会,下面的人跃跃欲试,要知道新夫人入府在新婚夜杖责四个大丫鬟立威后,便给了他们所有人冷钉子,对她们不闻不问。
想出头的人还是有的,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嬷嬷垂头尊敬道,她出身宫内的礼教嬷嬷:“奴婢知晓些宫内礼仪,愿为夫人解惑。”
陆陆续续有人领了一些职责,便将入宫面圣一事儿安排得井井有条,香香悄悄长舒一口气,掐着的指间放松了。
三四个人,有人为香香挑选衣服,有人在一旁为香香讲述面圣时的注意事项,并蒂技术娴熟素手灵活得为香香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髻两侧缀以嵌红玉木芙蓉金钗,耳垂上选了一对红玉流苏二环。
“春梨,赏。”香香站起身,细细端详了妆容服饰,唇边绽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眉梢弯成浅浅的月牙嘱托春梨。
“谢夫人。”几位丫鬟嬷嬷喜笑颜开捧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躬身垂首恭送香香。
“夫人,随我来。”石管家恭敬立在门口,见春梨扶着香香,他抹了抹额角的虚汗,恭敬引领香香。
香香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将手心中不倒翁套娃木刻珍而重之握在手心里,莲步轻移,朝着大门口面容阴柔的宣旨太监躬身柔声道:“让大人久等了。”
“夫人客气,请。”宣旨太监笑了笑,朝着香香拱手,他一直看着日头,半个多时辰,这等待的时间算算还来得及。
“哒哒,哒哒。”马车奢华,内里空间敞亮,备着几案和精美的茶点,香香靠在锦塌上,纤眉紧蹙,胃口全无。
刚才的太监看着态度不算傲慢,可是既敢围了卫将军府,挑着卫将军京郊练兵的时间前来,不许府中人通知卫将军,这难道不是妥妥的鸿门宴?
香香深思不属,剪水杏瞳水光点点,嫣红的唇瓣儿被她咬的发白,她青葱般的素指慢慢绽开手心,露出手心里一袭银灰铠甲俊美无俦的卫将军木刻。
她抿了抿唇瓣儿,水眸微微颤动,目光凝睇着木刻套娃,轻轻呢喃:“顾恩泽。”
“夫人,到了,请下车。”大太监敲了敲马车的窗沿,轻声提醒香香。
香香深吸一口气,雪腮上荡上几丝绯红的潮晕儿,膛前微微起伏,她又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刻套娃,将它仔细得放在袖中,又呼出一口气,抬手撩开了帷幔。
香香站在朱红色的宫门前,气派庄严的宫门,纵横九路八十一颗门钉,鎏金的椒图辅首威严赫赫,红墙巍峨高耸,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香香深呼一口下,瓷白细腻的娇颜无甚笑意,她随着宫中的太监,沿着长长空旷无人的甬道半低垂着杏眸,目不斜视朝前走,莲步亦步亦趋。
太监将香香引至御书房门前,便躬身退下,香香回忆着嬷嬷交代的礼节,垂头理了理衣袖,又捏着指尖悄悄深呼一口气,跨过了门槛一尺便驻足,恭敬得拱手见礼:“草民柳和香拜见圣上。”
“抬头,让朕看看。”御书房内响起温和笑语的声音,圣上李铭昶背靠在檀木椅上,托着自己的下巴轻声道。
听着声音有几分温和,香香心中缓了一分,捏了捏食指,小心翼翼缓缓抬眸,蝶翼般纤卷的眉睫扑扑闪闪,水眸怯生生望过去。
她今日穿着一袭湘妃色襦裙齐胸襦裙,搭配番石榴红的上襦,绾着朝云近香髻,冰肌玉肤鹅蛋脸,脉脉含情水杏眸,黛色峨眉望远山,樱桃润唇娇且媚。
霞明玉映,明艳不可方物,含娇带媚,有如三月春雨后的山杏花,艳赛桃李,芍药艳娜不敌,真真儿的“雨润花姿娇”。
室内,陡然一阵安静,静得落针可听。
半响,偌大的御书房回荡着圣上李铭昶爽朗的笑容,他道:“果真绝色倾城!”
香香抬眸望了一瞬,便忙垂下了头,听着久久不绝的笑声她心中惴惴,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手心一片黏腻腥甜。
她刚看到了端坐后方的当今圣上,面值中年保养得当,俊朗和善,她没有错过那人眸中一霎而过的欲色贪婪和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翠儿在此谢谢各位天使宝贝的支持,鞠躬!今日份还有,等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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