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在宁逐的房里感应到神魂的气息, 猛地就从窗户冲了出去。
来到院内, 发现这股气息无处不在,似乎在有意扰乱他神识的扫荡。
元衡面色冰寒,想到肯定是神魂有了意识, 渐渐地有了独立人的倾向, 开始抗拒自己的收回。
不过好在他神识强大无比,在后院的一处池塘处找到了那个残魂。
他刚想揪住那个残魂,没想到他挣扎得厉害,元衡不由得眉头一皱, 没料想这一魂一魄成长得如此迅速。
他一咬牙猛地将它塞进自己的主魂里。
一阵仙力波动之后, 瞬间, 他就嗅到了这里空气的冷冽,还听到了众弟子的低语声。
检查了一下神魂后, 他发现没有任何错漏,不由得点了一下头。
至于那个和自己神魂相牵连的女人
元衡敛了一下眉目, 不知对方是用了何种术法,让自己察觉不出她的具体地点。不过如今他已经找回魂魄, 不值得为了她在此逗留。
于是抬起袖子,道“小凤, 回去了。”
半晌,没有小凤的回答。
元衡眉头一皱, 他用神识搜了一遍, 发现这里没有一点小凤的气息。
这只鹦鹉跟了他三百年, 怎么可能会一点能力都没有。
元衡之前怕它以后打架打不过, 于是就教给它一些闭息的法子,没想到有一天它竟然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眉目冷然,刚想化出几个分i身寻找,但看到周围这么多的弟子,只得放下掐诀的手,亲自寻找。
他想小凤刚才还和他在宁逐的房内,应该走不远。
于是赶紧回转。
兜兜转转,绕过郁郁葱葱的树木。
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后院。
他认出这是宁逐的院子。
来到窗前,见一女子背对着他,僵硬地蹲在窗下。
宁逐的房间内,传出一老者的声音“宁逐,老夫知你一心向武,但是你和飞雪的事情”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眼前的女子。这女子的衣服和宁逐的差不了多少,元衡暗道看来她也是北域的弟子。
他向来都不用神识扫女子,但此女子也用不着他探测。
她双肩颤抖、气息凌乱,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在房间里早就发现这女子的存在,但是他一不在乎他人感情,二是无所谓宁逐房间里到底有谁,于是也就装作没发现。
现在看来,她应该就是刚才和宁逐在房间里私会,怕被他撞见所以藏进柜里的北域弟子谷飞雪了吧。
想到这里,他也无意去掺和他们凡人男女之间的事,转身就走。
刚一转身,就听到从“心声”传来的一声鸟叫。
粗哑的、虚弱的、心事重重的。
他低头,看见小凤蔫哒哒地跑过来,跳到他的手心。
他刚想说话,小凤就用翅膀挡住了他的嘴,用心音道
“元衡,小凤想回家了。咱们赶紧走吧。”
元衡用心音问它刚才去了何处。
小凤蔫哒哒地不说话。
罢了,回去再盘问它。他不愿在此地逗留,正好也预感时空裂缝的开启。
将小凤放进袖子里,他走向墙角,不知为何,看向那个蹲在墙角的小小的身影,不由得一顿。
只是晃了一下神,身体就变成荧光缓缓消散。
他面容冷然,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小凤对着蹲在墙角的女子默默地挥了挥翅膀,眼角的泪也和荧光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厉鸢蹲在墙角,待谷天寒走后,她也悄悄地离开了。
走到池塘边,碰到了找了她好久的苏婉,苏婉一看见她就下意识地想要掐她。
但刚一上手,看见她泪流满面地走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师妹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宁逐”
师姐以为她去向宁逐求原谅,宁逐反而欺负了她,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报仇。
厉鸢双目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
师姐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她抱回怀里“别哭别哭,师姐在这儿呢。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师姐帮你报仇。别说什么宁逐了,就算是谷天寒欺负你,我也会把北域的房盖给掀了”
厉鸢抱住师姐的脖子,胸膛剧烈抽搐,半晌勉强挤出几个字
“小、小凤”
“小凤”
师姐懵了。
小凤是什么东西
厉鸢摇了摇头,不说话。
小凤是一只鸟,准确地说是一只凤凰。
在渡仙的世界,厉鸢刚见它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它以后会是男主元衡的本命仙兽。
别看它现在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鹦鹉,但是等以后它长大了,必定会长成翱翔于天际的凤凰。
她怕元衡错过了这个机缘,于是赶紧让他去救它。
没想到元衡救了它之后,却不想养它。
厉鸢怎么劝都没有用,没办法只好自己养。
这一养,就是十多年。
小凤和他们一起长大,与其说小凤是元衡的仙兽,倒不如说是家人。
小凤黏她黏得紧,但是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有离开它的那一天。于是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她特意告诉小凤,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它能一直跟着元衡,代替自己保护他。
这是一个秘密,谁都不能告诉。
小凤懵懵懂懂地点头。
于是第二天,她就跟着他那个姘头走了。
姘头几次在元衡面前作死,终于被元衡一剑杀死。
而她呢
变成世人口中那个有眼无珠的女子,孤苦无依,不知道死在了哪一只妖兽的嘴里。
所以,自那以后,她已经和小凤好几辈子没有见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小凤,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她和小凤面面相觑。
小凤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被吓得突然从窗户上掉了下去。
厉鸢正好把它接在怀里,小凤躺在她的手心上,愣愣地看着她。
鸟喙微微张了张,半晌发不出声响,眼泪像是水洼一样,大泡大泡往下掉,片刻就湿透了厉鸢的手心。
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鹦鹉就是她的小凤。
然而又有哪只鸟会这么深深地看着她呢
又有哪只鸟会只看着她就流泪呢
她把小凤抱进怀里,喜悦和悲伤如潮水一般涌来,堵住她的嗓子,让她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想要说什么,小凤用翅膀堵住了她的嘴。
它很善解人意地知道她在躲着谷天寒。
于是用心声跟她说,自己是通过一道时空裂缝来此的。
一听到时空裂缝,厉鸢就忍不住心口一跳。
小凤跟着元衡寸步不离,它要是来了,那他
小凤看出她脸上的惧怕,眸光一闪,赶紧摇头说元衡没来。
厉鸢顿时松了一口气。
像是在逃避似的,她没有问起那边的情况,只是静静地抱着这只小鸟。
感受它顺滑的羽毛,听着它剧烈的心跳。
小凤用心声跟她说了很多,两人都默契地不提元衡,也不提现状。
它只道它很想她,它现在很厉害,每天要吃多少的仙米
院子前的大树快要成精了。它现在还不能化形,所有人都小瞧它
直到小凤说够了,它才突然挣扎地要下来。
厉鸢问它去哪,小凤和她贴了一下脸,说自己要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它一定还会再回来。
厉鸢哽咽地点了点头。
小凤让她在这里不要动,然后从她手心里飞了出去。
她蹲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眼泪决堤。
也不知哭了多久,浑浑噩噩地往回走,直到遇见了师姐。
苏婉将她带回客房,然后给她打盆热水擦了擦脸,看她安静地睡下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师妹在宁逐那个臭小子那里受了多少气,哭得眼睛都肿了。”
方白气得把那个弟子送来的所有衣服都撕了“他们北域的人欺人太甚
他都能想象得到,第二天一早别人会怎么说了。
还不是说他的师姐被宁逐拒绝,哭着回来
苏婉道“你跟几件衣服较什么劲啊。”
“我去跟宁逐拼了从此以后我们俩再也没有舔丹之恩,他也再也不是我的姐夫了”
说着,拿起自己的双刀就要冲出去,走到一半又回来“师姐,把你的锦绣剑借我用用。”
“你用它干什么”
“我怕我打不过宁逐。”
“”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小小的敲门声。
方白虎着脸去开门,一开门发现还是白天那个木着脸的小弟子,不由得脸色一黑
“你来干什么”
木脸小弟子吓了一跳,但还是木着脸道
“我是来送药的。”
“送药”
方白看了看他端着的黑乎乎的药,想起床上的厉鸢,气不打一出来“这里面别是下了毒吧”
“没有。”
方白气呼呼地,就要把他往外赶
“不用不用,你赶紧走”
眼看要被推出去,木脸弟子急了
“别推别推宁逐师兄要是知道我办事不力,会生气的。”
“你说什么宁逐”
木脸弟子点头“是宁逐师兄他本来不让我说的。你们就当没听见。他说厉姑娘站在外面那么久肯定会着凉,他现在被院长压着出不来,所以让我偷偷送一碗药。”
方白和苏婉面面相觑。
待木脸弟子走后,苏婉看了看厉鸢,又看了看这碗药,不由得喃喃
“你说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吵架了然后来哄好”
方白一腔怒气没出发,憋得脸通红。
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暂时允许宁逐当回我的姐夫。”
宁逐和谷天寒又一次不欢而散。
站在窗前,他看着窗台边缘上小小的鞋印,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和厉鸢还没有说完的话,又转而叹了一口气。
今夜,无眠的不只宁逐。
还有元衡。
他站在山巅之上,听着风声,嗅着空气中的冷冽,不由得垂下长睫。
似乎没有比想象中的快意。
好像胸中堵着什么。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宁逐窗外看到的女子。差不多的白衣,一样是所有人的小师妹。
肯不顾一切和宁逐在一起,肯定情根深种。比起他来
意识到自己想就什么后,他猛地回过神,暗责自己道心不稳。
踏着风回到府邸,他闭目准备打坐。
一闭眼,却听到抽抽噎噎的哭声。
暗道这个女子今天怎么开始哭了
一睁眼,突然一怔。
这才发现,自己的魂魄都收回来了。所以他能听见声音了。
哭的不是那个女子,是小凤。
一抬眼,见小凤蹲在自己的窝里,把脸埋进胸前的毛,浑身都在颤抖。
它声音沙哑,混着两声哽咽,还有喜悦的笑。
在寒冷的夜里,外渗人。
他见它“小凤。”
小凤一僵,用软布擦了擦鼻涕,转过头“怎么了”
它胸前的毛都哭湿了,还在装若无其事。
元衡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小凤有些心虚,脚爪子不自觉地画圈。
这一次见到厉鸢,它心里开心。但想到元衡和厉鸢之间的纠葛,就忍住没有告诉他。
想着既然那道裂缝一个月一开,那下个月自己就偷偷去看厉鸢。
它又哭又笑,元衡不会发现什么吧
元衡道“没什么。早些睡吧。”
小凤猛地松了一口气“小凤这就睡。”
元衡也闭上眼。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无人魔音穿耳,他就是打不进去坐。
半晌,用了静心诀,这才入定。
只是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夹杂着哽咽的低唤
“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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