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个崩坏的世界7

    只不过。

    垂头,看了眼正满眼期待与热切望着自己的白知非,孟子骞眼底的那抹隐藏极深的不悦,渐渐化为虚无。

    抬手拍了拍人的背,孟子骞瞥了眼不远跌在地上面无血色,眼里满是泪光的小护士。

    他记得这个女人,每次他来医院时动不动就摔在他身上,动不动就将咖啡泼在他裤子上……拙劣的小把戏,层出不穷。

    只是这把戏虽然拙劣,但她却能够牵引走白知非的心神,让粘他愈紧的白知非不至于总烦着他,不过很显然,现在这颗棋子的命运似乎到头了。

    有点可惜呢,这么快就到头了。

    当见到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小护士眼中的胜利的色彩愈发浓烈。

    孟教授你会保护我的,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然而孟子骞只是淡淡的收回目光,随之他平静的道:“听知非的。”

    四字落下,不远处的女护士彻底面若死灰。

    这么四个字落在白知非的耳中,他只感瞬间似被浸到了无尽的蜜糖与幸福中,看着眼前男人的眼底,不自觉浮露无数道不尽的痴迷。

    骞哥哥,你会永远对知非这么好,你会永远这么喜欢知非的对不对……

    只是白知非没有看到的是,男人那双永远公式化温柔的眼睛后,今天那过于理智的戏谑。

    眼见医生将凌乱的病房收拾的差不多了,孟子骞对着他们道:“东西重新准备。”

    “好……好的。”背后湿了一大片的医生退出了病房。

    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孟子骞的目光也重新移到了怀中人身上,见人半天不松开手,笑着打趣道:“知非这是想在我身上筑巢?”

    “嗯,我想每天都跟骞哥哥在一起。”

    对于这每次前来都能听到的相同的话,孟子骞根本没往心里去,反而意有所指的道:“这话被你哥听到了,他又得皱眉头的不高兴了。”

    白知非低敛的眼中闪过两抹隐藏极深的妒意,对于自己那个便宜哥哥,他是恨着的。

    恨他凭什么高高在上,恨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恨他竟然妄想用那么一点点遗产就打发自己。

    他白知非吃了那么多苦,忍辱偷生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才拿到白朗打发式叫花子似的一点点遗产,而他白朗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仅凭一个好出生就能得到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凭什么!

    他会变成这样全是白朗的错,白朗不该跪在他的面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他么,他不该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么!

    什么狗屁亲情,什么狗屁兄弟,不过是挂在嘴边的冠冕堂皇,他白知非最在乎的,只有救了他,陪着他,给了他新生的孟子骞。

    伸手紧紧的揽着人的腰,白知非道:“听到了又怎么样,这辈子我都只想跟骞哥哥一个人在一起。”

    “那也要等你的病好了才行。”

    白知非抬起眼,眼底满盛希冀,那样的目光像是生命中最后一份盛开的灼烈的光,他说:“我相信骞哥哥你一定会治好我的。”

    让人躺好后,孟子骞看着人那双灼烈如火的双眼,唇角微微上扬出最为完美的弧度,“当然。”

    不到一会儿,病床上的白知非就看到了白大褂医生又将一排排器械拿进病房,摆在了他的病床边。

    看着银色医疗盘中寒光凛凛的针头,他向来跋扈的眼中闪过两分本能的惧意。

    他讨厌打针。

    然而……

    视线上移,他看到了身侧孟子骞正跟医生们沟通着操作事宜。

    无论跟谁说话,他脸上都有着笑,嗓音温柔,暖和的灯光自上而下将他全身笼罩,配合着他脸上完美的笑,如同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心中原本有的恐惧,原本有的恐慌这刻全部消失,被满满的幸福,被满满生的渴望全部替代。

    他一定会活下来,比谁都活的久!

    亲眼见着医生经过一系列操作给人将新鲜的血液输进体内后,孟子骞如常般走出了隔离室,来到外面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M国,洛杉机

    窗外阳光冉冉,某大厦顶层却是满室压抑的沉闷,会议室中欧州面孔占多数,面有忐忑,亚裔的只有不到一指之数,个个稳如泰山,这表情落在不少人眼中,让他们无不觉得如坐针毡。

    不知过了多久,一份被翻看完的文件被最上首的男人扔在面前的会议桌上,那张纯亚裔面孔也显露在众人眼帘中。

    在欧洲人眼中,亚洲人面部轮廓偏柔和,几乎都长的一个样,但这中却不包括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五官英俊,剑眉挺直,那双冷寒的眼睛锐利逼人,一身黑色西装只是静静坐在那儿,都让身边的人觉得是压力倍增。

    “市场满意度在上个季度的基础上再创新低,这就是上个季度承诺的2—5%的增长?”

    “……”被问到的欧洲区域的负责人们个个屏气敛息,跟鹌鹑似的缩着头,生怕自己抬下头就成了那被枪打的出头鸟。

    时间哒哒的跳转着,所有人心里都揣揣不安的等着,除了几个随男人一道来这儿,即将接手欧洲市场的亚裔面孔眼中偶有讥笑外,会议室里静的可怕。

    “既然上个季度立下的军令状完成不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欧洲市场将全权交予……”

    男人的话愈后,会议室的气氛愈冷,而突如其来的铃声是突兀双刺耳,一举将冷凝彻底打破。

    在场所有人身形几乎同时一僵,在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后才微松一口气,在这个时候拔尖纯粹是找死,同时也好奇到底是哪个倒霉催的,纷纷偷偷抬眼朝声源望去。

    不悦的皱着眉头的白朗,看着私人手机上的来电的号码,犹豫三秒后到底还是起身,留下句会议暂停后出了会议室。

    关上办公室的门,白朗接通电话,“孟教授,是出了什么事吗?”

    “并不是什么坏事,我看了一下知非这半年多来的身体状况,发现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所以第二阶段治疗也该结束,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虽然直到现在白朗依旧对那个弟弟抱着些许怀疑的态度,但是张张白纸黑字的鉴定却作不了假,所以听到这话的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提前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对身体会有负面影响吗?”

    “在医学中谁都不敢说是100%,再者他的病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查清,只能根据数据分析判断,不过具我这几个月的观察,会比换血排异性危险来的低很多……。”

    听完电话那头人的解释,白朗沉默了一会才道:“既然你有把握,那就按你的计划安排吧。”

    瞥了眼透明玻璃后那几乎每次换血都会上演的画面,孟子骞眼中带着几分窥不清的薄凉,意有所指的道:“将来你会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的。”

    “或许吧。”

    又说了两句孟子骞刚想挂电话,忽听手机中传来犹豫的不确定,“……最近知非的身体还好么?”

    孟子骞声音如常,“还是跟以前一样,”日常大吵大闹,开除这个开除那个。

    听懂对方潜台词的白朗沉默了良久,“我会让人处理好。”

    挂断电话后,白朗看着手机发呆了近两分钟,才抬头看向办公桌上的那张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是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无论是抱着孩子女人衣服的款式,还是牵着另一个孩子男人三七分的发型,带着股与这间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土气’,主人却固执的在入主办公室的第一天,就将他摆放在这儿这么多年。

    虽然是老照片,像素却并不差,至少女人怀中那孩子娇憨的表情就被捕捉的很是清楚。

    那双又大又亮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面,有着纯粹的好奇与兴奋,他藕白的手臂从抱着他的妈妈怀中探出,扯住站在一旁爸爸身边正咧嘴笑的开心哥哥的小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哥哥这个笑太傻了。

    伸手抚着相框中那张娇憨的小脸,他向来不假颜色的脸上有怀念,有心酸,有自责,有痛苦……

    啪的一声,相框被盖在了办公桌上,他单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哪怕弟弟已经回家,白朗依旧活在那种令他窒息的愧疚里。

    十多年前,小升初的白朗因为考试问题,跟班里的同学打架,闹进医院,父亲出差,保姆出门,临时得到消息的母亲心急如焚的带着才两岁的弟弟赶到医院。

    因为是他先动的手,对方父母揪着这点闹着要赔钱,在病房里一度闹的不可开交,直到警察来才制止住对方不依不饶,可是也是直到那刻,母亲这才猛的反应过来,一起带过来在自己旁边的小儿子不见了。

    从小就宠弟弟没的边的白朗,当初被吓的全身发冷,根本顾不得头上没包扎完的伤,疯了似的满医院找弟弟,却到底是失去了。

    直到母亲愧疚成疾因病早逝,父亲买醉车祸身故,闭眼前都没有再见他们走失的孩子。

    自从那后白朗就变了,变的沉默,变的懂事,变得连笑都吝啬,他总是想,如果那次他没有强行出头,母亲就不会带着弟弟去医院,弟弟就不会走失,母亲就不会愧疚到死,父亲不会因母亲的死买醉车祸,他的家就不会散……

    直到四年前,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弟弟——白知非。

    可是分明找到了,那个他从小喜欢着,宠着,捧在手心里的弟弟,再见到时,他竟诡异的没有任何感觉。

    高兴,欣喜,愧疚,心疼,难受……通通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一纸鉴定书与亿中无一的血型,他甚至觉得面前站着的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每当他用那种冷淡怀疑的目光看对方时,白知非就会哭着指着鼻子骂他,说他是个冷血的怪物,说他没有心,说在孤儿院过的有多苦。

    每到这个时候,白朗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分裂成俩个人,一个像小时候那样将他宠上天,愧疚的心如刀搅,另一个却像是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无情的冷眼旁观。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白知非并不是他的弟弟小非,只是名字一样而已,但是一封又一封的DNA鉴定书,那极其稀有的医学史上被称为‘无上瑰宝’的Phnull血型,都在告诉他,白知非的确是他从小走失的弟弟。

    心理医生说他是受创后一直自我催眠的活在回忆中,不愿承认现实中的一切,自我抑制情感,但是白朗却从不相信。

    抬手扶起相框,描摹着相框中孩子笑弯的眉眼,白朗冷淡的眼神一点点的柔和下来。

    因为只要对着这张弟弟小时候的照片,他的心依旧会揪疼,会害怕,会愧疚,会时不时梦到小小的他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不停的哭着叫哥哥救我。

    想着记忆里跟小天使一样善良的弟弟,再对比四年来白知非在医院做的那些事,白朗放在办公桌上的拳点点收紧,柔和的眼神一点点的凌利起来。

    他的弟弟不会变成那样,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送一份样品到Y国机构,明天前给我鉴定结果。”

    不知第多少次了,挂断电话,白朗看着相框的小人儿,轻揉摩挲着右手臂上那处伤,兀自喃喃。

    “小非你等着,哥哥一定会找到你,哥哥一定会去救你的……”

    ……

    H国,深夜医院

    病房中的人额上沁着层细汗,眉峰时不时的蹙起,似是睡的极不安宁。

    ‘小非,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好朋友,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小非,我妈妈中午给我准备了两个鸡腿,我偷偷给你留了一个,你快尝尝。’

    ‘小非,哈哈哈,你真笨,竟然被我骗到了,之前分明说好了这只是游戏。’

    ‘小非,上次的游戏既然是你输了,那这次的游戏题目该我想了,刚好我今天在学校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他的名字叫……交换人生。’

    黑暗中,楚忻泽猛的自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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