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中不断跳动着的数据,在昏暗的空间中散发着幽幽冷光,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着。
如果说末世是一项新的生物链,那么人类,异能者与丧尸三者共存的末世中,丧尸显然最占优势。
孟子骞是个天生的野心家,重来一次他不会再容许任何偏差存在,为此他不惜用数年的时间药物精力甚至是谎言,去培养一枚为他所用的棋子。
只是再听话再忠诚的棋子,也有不小心反噬的可能,更况这枚棋子本身就自带十足危险性,所以他要将所有的可能全部抹杀。
随着最后一个键落下,电脑屏幕上基因融合彻底达到了100%,看到这,男人眼底是一片的冰冷彻骨。
前些天白朗发现了白知非身体的异常,来找他了解情况,他将相关信息解释给对方听,告诉对方白知非身上病的不确定性,可是他看的出来白朗心中依旧有着疑惑,甚至也敢肯定,私下白朗会拿着这些数据找这方面更为权威的专家。
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将‘病’联想到进化上,而只要等过了这几个月末世来临,等一切成为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孟子骞拔出U盘将之收好后,打算着去休息了,打开书房的门,视线下移,果不其然一如四个月来的每天,书房门口摆放着一杯正泛热气的蜂蜜水。
只是今天似乎多了一张小纸条。
适宜的温度自杯壁传导自手心,熨熨的舒服极了,轻抿一口杯中的水,微甜的味道让他轻展眉宇。
或许是曾经留下的遗憾与年幼时的缺失,在此之前孟子骞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嗜甜的人,而又是这样巧的被对方挖掘出来。
环顾四周依旧不见人影,孟子骞不得不垂头看起了那纸条上的留言。
哥哥明天早些回家,好吗? 【手绘图】
看着手绘画小人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求拜托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孟子骞将这样的表情代入到画图主人的脸上,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出愉悦的弧度。
第二天的孟子骞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离开时,他视线不自觉移到某间紧闭的卧室房门上,想着昨天自己查看录像时,人每次都在自己出门后第一时间跑出来的模样,想到自己收到的温蜂蜜水与那张撒娇式的纸条,到底心情愉悦的一个没忍住,嗓间溢出串低笑。
那里面是满满的纵容与无奈的溺味儿,以至于在这瞬间,整片空气里似乎都弥漫起丝丝甜腻的蜜糖味。
抬脚走到茶几旁,他将那张已回复的纸条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后,染着满眼的笑意离开驱车去了医院。
等人离开,楚忻泽这才从房间哒哒的跑出来,如这些天来的每天般躲在门后目送人离去后,这才返回茶几旁拿起对方留下的小纸条。
每天都被隐藏在家里的无数针孔摄像头监视,偏偏要表现出瞎的彻底的楚忻泽嘴角不断上扬,像一大清早被喂了一口甜汪汪的蜂蜜。
就见他抱着那张小纸条,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儿,全身里里外外就差没直接开粉红色特效,标注‘暗恋中’几个大字了。
……
‘谢谢你帮我,我叫白知非,你叫什么名字?’车厢内,少年扭过头声音青稚。
‘……那时候太小,记不太清了,模糊中只记得有一个哥哥,有次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接住了我,流了很多血,我还记得他的手臂上留下了道长长的疤,’黑暗中少年嗓音似水如幻。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敢置信的双眼与破碎的声线,被彻底埋葬在嘶吼与鲜血中。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我是知非,我是你弟弟白知非,啊啊啊啊,救我——!!!!’腥臭熏天的腐肉中,传来句句撕心裂肺般的求救声。
一片血红的瞳孔中,倒映着被厚重的雾霭淹没的世界,他能听到清晰的咀嚼声,咔嚓咔嚓咔嚓,一声接一声,有东西在咬他,它们不停的在咬他,啃食着他的四肢,分食着他的血肉,撕扯着他的内脏……
疼,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充斥着全身上下每个角落,他想哭,他想叫,他崩溃的想立刻死去,无论怎么样都好,可是身上却像是积压着全世界的重量,将他衬的那般渺小。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知非,知非,知非你醒醒……”孟子骞拧着眉,呼唤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病床上的人额上满浸冷汗,全身肌肉生理性的痉挛着,紧绷的下颌与唇齿间,不时传来上下牙齿剧烈的磨牙声,像坠入无边深渊中,一张永远得不到解脱拉满的弓。
忽的,病床上的人忽的睁眼,那双瞪大的双眼却是一片血红,像是被鲜血浸染过的暗,那不是一双人类该有的眼睛。
下一秒,床上的人猛的扑到了身边男人的怀里,死死的抠抓住人的衣服,缩在人怀里全身开始不停的痉挛发抖。
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抓破掌心,手指缝中淌出点点鲜血,在人干净的衬衫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血印。
“没事了,没事了,全都是梦,都只是梦,不用怕……”
“骞哥哥,骞哥哥我好怕,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走……”哆嗦打颤的牙齿,声音泣血几近哀求。
轻拍着人不断颤抖的背,“我不走,知非别怕。”
男人口中说着这般温柔的话,可那双眼睛却未带丁点儿的温度,理智的可怕,凉的惊人。
……
今天楚忻泽让钟点工提前走了,面对着大堆的食材拿着他的手写菜谱,开始了第一次尝试的下厨。
为了充分表现出自己为了这顿饭做出的牺牲,楚忻泽默默在镜头面前上演了被烫,碎碗,撒汤,割手……等一系列虐身虐心的过程,可以说为了这一顿饭几乎将自己弄的是伤痕累累,保证以后坐在屏幕面前看的那个人,为这么朵默默无闻的小白花心疼到骨子里。
好在虽然过程坎坷,但从上午忙活到下午,可算是做出了一桌子菜。
将手上的伤擦上药后,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餐桌上的热腾腾的饭菜,楚忻泽就跟个望夫石似的,坐在家里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孟子骞回家,只是那双似盛着星星般的眼睛频频的往大门口方向看,哪有半分投注到对面的电视上。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丰盛的菜凉了一半,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小时过去,一桌子菜全凉了,外面安安静静。
两个小时过去,沉默的楚忻泽起身,端着桌上的菜,抿着唇走到厨房,动手将菜全部热了一遍,大门依旧没有被推开。
三个小时过去,第四个小时来临,菜被在厨房中第三遍热透了。
看着盛出锅原本还翠绿可口的青菜,在反复被回锅下变的焉了吧唧的颜色,敛着目的楚忻泽那只端着菜盘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
哥哥说过今天会早些回家的……
就在此时,轿车行驶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入耳,楚忻泽身形蓦地一僵,难道……
滴滴——
屋外传来的轿车的喇叭声像是打破沉寂的信号,楚忻泽猛的将手中的菜往厨柜上一放,快步往大门方向而去。
他脚下的步伐开始还有些平时的温吞,但才不过几步那温吞就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小脸满蕴压抑激动的快跑。
猛的拉开那扇棕色的实心木门,“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后面未完的话,在看清院中画面的那刻,戛然而止。
而那张漂亮满抑兴奋,却还是被快速流动的血液染作绯红的小脸,也在瞬间苍白如纸。
院中,空空如也。
不远处,一辆路过的黑色轿车在落幕的夜下,慢慢晃悠的驶远,不知什么时候,昏黄的路灯已经洒满这自安静的土地。
楚忻泽失神般的不知道在大门口站了多久,久到他的两条腿麻的都迈不开步,院里院外盏盏夜灯都散发着明亮的光。
艰难的移着针扎似的疼转过身,楚忻泽看向了不远处的时钟,晚上八点二十。
像踩在万根钢刺上一样,抬着脚走到了不远餐桌边,视线中的那桌菜。
不知什么时候,它又凉了。
……
医院,孟子骞正陪着白知非挂点滴,因为早上的事,白知非今天特别粘人,一不见孟子骞,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发狂。
方才孟子骞只是出门接了个电话,短短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就狰狞着表情将针头拔,饭菜都全给掀了,直到医护将孟子骞找来,他才趴在人身上大哭大闹的叫人别丢下他。
病房里被砸的乱七八糟,只能换一间,孟子骞全程陪同,因之前闹的情绪错过了饭点,不得已下护士又赶紧将饭菜一一的端进了病房,摆上了餐桌。
饭菜一摆好,白知非立刻凑到了孟子骞的身边,脑袋习惯性的往他肩头靠,眨巴着还有些泛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道:“骞哥哥吹吹,手好疼。”说着抬起自己还贴着输液贴的手背。
知道对方是找借口,但是刚才他硬拔输液管确实流了不少血,孟子骞就依着他吹了吹。
白知非就感温热的气流扑在手背上,分明又暖又柔,他却觉得像是一片引燃的烈火,灼的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沸腾,甚至让他呼吸一紧的心跳都快了数拍。
这个男人似乎无论做什么,他都会为之深深的痴迷,心跳都会为之剧烈的加速。
“现在好点了吗?”
“……嗯,”只要你在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病房的桌边,看着对方将布好的菜与饭放到自己的面前,白知非又吃起了饭。
他吃的很慢,在这个吃的过程中,那情深的视线一丝也没有从孟子骞身上移开过,似乎只要看着他,那味如嚼蜡的饭就会变成蜜糖,每一分每一秒过的都是有意义的。
是的,只要跟孟子骞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也是幸福的。
白知非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爱到想将自己的骨头打碎,鲜血抽干,精确到全身的每寸皮肤,每一粒微小的细胞后,跪着双手举过头顶送给对方。
似乎只要有这个人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这个人在就够了。
查着着平板上数据的孟子骞,偶尔抬头,看着对面那双眼睛中毫无保留的痴迷,与偶尔间一闪而逝失神的疯狂,低敛的眼底闪烁着的是毫无机制的冰冷与无情。
不会等太久了。
正在这时,孟子骞却忽的觉察到身上的手机响了。
谁来电话?
放下平板,拿出来手机,而在看清来电人时,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的他,全身一僵。
直到这刻,孟子骞才猛的记起来,今天早上出门时他答应过楚忻泽,会早些回家的。
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白知非丁点不落的看清那瞬间的不自然,压下心中突然而来的不安,他笑着凑过去道:“谁来的电话。”
将亮着的手机屏幕按灭,孟子骞抬头随意的道,“骚扰电话。”
“现在的骚扰电话真是愈来愈烦人了呢。”白知非弯着眼睛笑的无辜又天真,然而那只捏着筷子的手,却几近嵌进肉中。
……
家里,掐断盲音的电话,楚忻泽无力的垂下手,机械的抬头,视线中是那第四次被热过,这会正腾着热气的菜肴。
想必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再次凉透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轻缓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敛住他眼中满溢而开的情绪。
可哪怕尽力的遮掩住眼底的脆弱,他周身还是萦绕着道不明的落寞,像是失重后不小心坠地的蝴蝶。
这么个水灵的人儿,配合上这般的模样,任谁看到后都会下意识为他精心准备,却被弃之如敝的一切心疼不已,但是偏偏他想奉献的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宿主,你这是阴沟里翻船了?】
楚忻泽挑了下眉,并没有回答T91的话。
他好像确实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孟子骞放了鸽子,但是楚忻泽却相信自己的判断。
照这几个月他一点一滴侵入孟子骞的生活,从对方的种种反应来看,不说将他看成最重要的人,但是至少是很上心的那一类,孟子骞不会突然就莫明奇妙的玩失踪。
话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小动作却骗不了人,可能孟子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跟他在一起相处时,已经愈来愈自在,甚至愿意为他一次次推掉工作。
本来楚忻泽都想好了,打算着用这一顿准备了几个月的饭来怒刷好感,毕竟温水煮青蛙虽然好,但是生活也得有点波动起伏,不然可就成白开水了,却不料想竟然出了这种意外。
不过这件事不是真的进到了死胡同里。
心中忍不住勾了下唇,楚忻泽给人编辑了条短信发送了过去。
有时候比起得到的东西,错失的遗憾反而令人记的更为深刻,感情就像一场拔河,你进我退,我进你退,毕竟人性本贱嘛。
发完关心短信后,楚忻泽坐到沙发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蜷着,头枕在手臂上,静静的看着大门的方向等着人回家,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看到了短信的孟子骞就该回来了。
只是。
【放我鸽子,很好,我记住了。】
T91:记仇的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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