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67 灵司升级

    沛市的雨下的要更大些, 整片天都下白了。

    数十块录牌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飘着, 在夏之余身前围成一个半弧, 凑在一起互相拍击着, 发出木头相撞的声响。红线的指引在雨中几乎看不清,她只能随着录牌走, 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

    坐在勾魂链上, 夏之余发了个信息给陆沅晴, 说临时有生魂要收,让她先买着, 不用等她。

    陆沅晴自然回好, 纵使心里有些不放心, 她也无能为力。

    冰凉的雨水顺着肌肤滑下,打湿了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颊上, 黑袍隔开了雨水, 让衣服免于淋湿,夏之余停在空中拢紧了长袍, 看着本前往一个方向的录牌们逐渐四散开,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 要往不同的方向去。

    事发地都在沛市, 具体位置却不在一处,本以为是什么事故导致多人死亡, 现在看来

    见到灵体前, 夏之余看不到他们的生死轴, 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死亡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对于她这种无等级的半吊子灵司来说,真是分身乏术。

    夏之余重新排列了录牌,取了死亡时间最近的一组,距现在还有八分多钟。

    四块录牌中,三人同姓黄,另一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女性,这应该是一家人。

    四块录牌在前引领着,散发着微弱的光穿梭在瓢泼大雨中。

    一片雨雾朦胧中,依稀见一些房屋,雨下太大视物不清,耳边除雨声外还有雨水击打在塑料上的声音。夏之余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知道大约是到了居民区。除此之外,此地还混着些泥土的腥气与肉体腐烂的味道。

    没有在外停留太久,夏之余跟着录牌进到屋里去,站定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土胚房,墙漆未上,脚下是凸凹不平的水泥地面,家用一应陈设具可看出主人家的不富裕。

    “菜齐咯,丫子叫你爹和你哥吃饭去。”

    “哇塞,今天菜真好”小姑娘趴在桌上,两只眼睛盯着肉看,瞪得大大的,闻着肉香马上就走不动路。

    “快去。”

    兴许是下大雨的缘故,屋子里有股子潮气,闻着不太舒服。家中的女主人端着菜上桌,一盘炒豆子,一盘白菜烧肉,米饭装在盆里,正由妇人盛出。

    小姑娘蹦蹦跳跳去里屋寻人,一家人很快就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离死亡时间还有八分钟整,夏之余无处可去,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

    这家人就在屋里吃饭,外面下着大雨也哪里都不会去,夏之余就不明白了,怎么会一家四口都死了呢她听着雨声抬头看着窗外,难道是雨太大,房子塌了

    房子必然是结实的,夏之余靠在墙角看着他们吃饭,脑子里胡乱想着各种死亡原因,见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夹着白菜烧肉吃,不免猜测道总不能是女主人在菜里下毒吧

    等待永远是焦急的,更何况等待的还是四个生命的死亡,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得极为煎熬。

    七分半后,家里最小的小女儿先摔了碗,那妇人刚要骂,就见她脸色发白地捂着肚子,从椅子上倒了下去,肉体碰撞地面发出闷响,一下子就磕破了头。

    鲜血流出,小女儿仍是捂着肚子,双眼紧闭,额上渗出虚汗,“肚子、肚子疼”

    “丫子啊,你咋样”妇人匆匆丢下碗筷想把女儿扶起来,一手捂着她头上的窟窿,“孩子他爹,这怎干弄哈子啊”

    男人刚要上去看,却见自家儿子张着嘴,大白菜裹着块肉从嘴里掉出来,也是一脸痛苦地弯下腰,“儿子你咋了他妈,你菜是不是有问题啊”

    短短一会儿功夫,女孩子已经断了气。却不似寻常尸体,生气迅速流失,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夏之余一拢袖袍,没有忍住从角落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脚步略急促地围着堂中的木桌转了一圈,此时男孩儿嘴唇泛着青乌,抓着他爸的衣服也不动弹了。如同那女孩儿一样,体内含不住生气。

    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一家四口均倒在了堂屋,没了生息。

    四卷生死轴飘在空中,死因,具是食物中毒。

    夏之余瞧着,却总觉得不对劲。心情复杂地把一家四口串在勾魂链上,跟着录牌去往下一位死者身边。

    黄家一家四口食物中毒。

    雨天车祸,出租车超载导致过弯道时侧翻,七人死亡。

    市中心居民楼、办公楼死亡三人。沛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八人,均因食物中毒死亡。

    目前为止,死亡人数合计二十二人。

    天已黑透,天空之中电闪雷鸣,黑袍下的夏季薄外套已被雨水浸透,和黑袍一起贴在身上,夏之余却无心使法术催干衣袍。

    一个晚上的时间接手了这么多生魂,也一一看过他们的死状,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晚间十点二十三分,夏之余站在马路中央,面前是最后一块录牌,她在等待今日最后一个死亡的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松动了,身体的感觉很微妙,夏之余形容不上那种感觉,她也无暇去细究那感觉的来源。

    穿着荧光黄雨衣的行人从斑马线过马路,高跟鞋“嗒嗒”落在柏油马路上,黄灯三闪,女人脚步乱了,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倒

    夏之余心头一颤,缩回伸出将扶的手,一把抓取了在女人头顶跳跃着的录牌,攥在手心

    红灯亮起,远方的驶来的车打起大灯,向她驶来。

    夏之余闭上了眼睛。

    汽车从身体穿过的感觉清晰,倒在地上的人大声喊叫,声音却被雨水吞没个干净,她好似同摔跤的女人一起,经历了一场车祸,久久无法睁开眼。

    勾魂链抖抖身子,尖勾将女人勾去,坠在了队伍的最后。

    生魂归队,身体松动感愈发强烈,似乎身体中的屏障被打破。

    她只觉眉心一松,双眼即便是闭着的,也仍有通透感,使她耳清目明,五感清敏。暖流从眉心往四肢流动,驱散着体内的寒气。

    眼前有蒙蒙的光,夏之余睁开眼,眉心扯出一根丝线幻化成无色的莲花,莲心之中生出一莲子,散发着柔和的光。

    须臾,莲花同莲子皆化为虚像,消散在空中。

    滴答滴答的水声细微,夏之余带着长长的队伍,走进土地庙。

    桌前站定,地上洇湿一滩水渍。

    “诶呦呦丫头,你”

    “爷爷,我来送人。”夏之余打起笑容,将二十三人的录牌呈上,给土地录入户籍册后,以换取他们的批票。

    土地见她笑了,却目无喜色,看着这长长的队伍,一望便知道缘由,“丫头啊,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你忘了上次爷爷跟你说的话了”

    “我没忘”她不是看不清生死,而是无法忘掉一张张临死前,挣扎过的模样,更无法承受一方亲人在世,另一方却魂归黄土、阴阳两隔的别离。

    “所以今日,爷爷再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不必要看的东西,就无须看了,即便看过了,忘掉便可”土地公给批票上一张张的按红印,摇了摇脑袋,“人活在世一张皮、一口魂,死后皮肉腐烂化在泥里,魂魄却转世投胎,不是死亡,是新的开始啊”

    “来,签字吧。”

    二十三张批票改完印章,名字也一一出现在土地面前的实录册上,他将毛笔递过,在夏之余弯下腰、低头签字时,摸了摸她的脑顶。

    一口浊气吐出,那些扭曲挣扎的脸便有些看不清了,夏之余心里舒服了很多。

    “你还小,这些事猛然看多了,难受是难免的,不必介怀。况且你还是个半神,接触尸体太多,被尸气魇住了,这次你不晓得没关系,下次就知道了,送他们投胎去吧。”

    每次有什么事情,土地爷爷都会开导她,夏之余郑重鞠躬道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土地道别,踏上了前往二道门的黄泉路。

    刚死的生魂们并不老实,纷纷扒着勾魂链想要挣脱,一路上众鬼哭嚎,个个儿神情激愤,想要回到地面上去。

    夏之余看着总觉得不大对劲,这二十三人中,有十五人是食物中毒死亡,看他们的反应,也是这十五人最激烈,其他人次之

    联想到这些人死后存不住最后一口气

    二道门前,夏之余将这些人交给内门的鬼差,自己则发讯问了陈帆的位置,这件事情有疑,她得报上去。

    齐掌司。

    如同人间的政府,地府官员在阴司也有办事处,名曰齐掌司。

    齐掌司三十三重楼,越往上,职务越高。站在齐掌司的高楼之下,只可见上数第十层,自十一层开始,便藏在了雾霭之中。

    随着阴兵的指引,夏之余随着他上到七层,一踏上深红色的木板,送她上来的黑莲便合拢花瓣,化作烟尘消散。

    左手边红漆加柱,可看见大半阴司景象,右手边幽红色灯笼盏盏,挂在一间间的门房前。夏之余顺着红灯笼朝前走,见红莲灯笼下一木牌,上刻“陈帆”二字,便知是到了地方。

    甫一落定,门便无人自开,陈帆正含笑望着她,隔着一张桌子,贺真站在那里,似乎在汇报什么事情。

    “你说你有事要同我说,是什么事”

    贺真脸色不大好,看见她日常黑脸,这次陈帆也在场,夏之余对着一张大黑脸便觉得有点尴尬。

    和俩人打了招呼后,正准备报告下午的事情,就见陈帆眉头一皱,望着她站了起来,“你怎么沾了一身这么浓重的尸气快把袍子脱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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