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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嫁娇女 作者:一笑笙箫
    时至应卯,走出夜色的太仆寺,又迎来新一日的忙碌。

    一张窄小的榻上,郑煜星长身横卧,悠悠转醒,入眼是顶灰扑扑的帐子。

    眼睛又刺又涨,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然而刚一动作,那种熟悉的绵软无力感瞬间袭来,脑中混沌散尽,陡然蹦出个画面来女人凶相毕露,将埋了银针的簪子扎在他的脖颈,失去意识前的片刻,他好像还被踹了一脚。

    秦蓁

    郑煜星难以置信,她又扎他

    她上辈子是个小草人吧,被扎了一辈子,所以这辈子这么爱扎人

    大清早的,郑煜星胸腔里已然火气升腾,挣扎动身时,后知后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醒来已很不爽利,他一拳砸在榻上,绵力撑起身子查看,不由一愣。

    他居然压着一双鞋子睡了一晚,还是双女子的鞋。

    电光火石间,零零碎碎的画面片段在脑海中拼凑起来,还有了声音

    他扛着挣扎惊呼的女人,一脚踹开她的房门,单手落闩,然后把她按到床上。

    女人抬脚要踹他,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认真看了两眼,忽然摘掉了她的鞋子,又去扒拉她另一只脚。

    她厉声呵斥“你发什么酒疯”

    他抢过鞋子,揣在怀里,得意的笑“没鞋子了吧走啊,你倒是走啊我给你藏起来,你哪儿都不能去想告密,下辈子吧”

    画面逐渐褪色失声,郑煜星倒抽一口冷气,强自镇定的笑起来“不、不不不,做梦,一定是做梦。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他眼神四顾,掩藏慌乱,然后定住,少顷,他慢慢转头,盯住自己的左手手臂。

    手臂上,搅了条腰带,女人的腰带。

    记忆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她被夺了鞋子,又气又笑“你这是酒疯还是失心疯”

    她越过他要出去,他将鞋子往床上一扔,追上去堵住,她移,他堵。

    他疑惑地上下打量她,没了鞋子好像跑的更快了,突然,他擒住女人的双肩,真诚道“秦蓁,睡觉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越想越有道理,推着她往床边走“已经很晚了,好姑娘都已经睡了,睡着了就不会乱动说话了,我帮你”

    然后,他的手,将人家的腰带扯下来,随意挽在手上,按着她往床上躺,一叠声的催她睡

    盛怒中的女人,对着他拔下头上的银簪,作势要扎他

    郑煜星忽然脱力,重重的倒在榻上,仿佛一个被抽干灵魂的布娃娃,喃喃念着“我没有,那不是我”

    嘴巴在否定,记忆在更新

    他看着她举起的簪子,非但不怕不躲,反而眼神一亮,来了精神,与她打商量“不然这样,咱们换个赌注。”

    他指着簪子“你喜欢扎人是不是我让你扎,扎到开心为止”他屈膝蹲在她面前,哀声乞求“换了吧,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在她举着簪子怔愣的瞬间,他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自己直挺挺躺上去,催促道“我躺好了,你扎吧扎完就不能去找她说那些事了”

    然后,他挨了一针,又挨了一脚。

    郑煜星想将脸埋起来,转头间却嗅到被褥上、枕头上全是女人的幽香,他喉头滚动,人还躺着,可是身体却有些僵硬。

    秦意端着洗漱的水踢门进来,见到的就是如躺尸般一动不动的郑煜星。

    “郑大人醒了”秦意放下洗漱之物,将鼻壶送到他面前,清新的香气自鼻腔钻入延伸四肢百骸,郑煜星忍不住咳嗽几声,力气慢慢恢复。

    秦意发现郑煜星一直盯着鼻壶,大掌一收握住这小玩意儿,笑道“大人先别急着生气,姐姐随身带暗器和解药,纯粹是因为姑娘家在外走动防不胜防,通常,对方没有冒犯唐突或者突然生事,她也不会用到这个。”

    言下之意,他肯定是冒犯唐突,又或者突然生事,才逼秦蓁动手。

    郑煜星眼神凉飕飕的看向秦意。

    秦意不怵他,还很贴心的提醒“大人离开的时候,别让人瞧见是从我姐姐房里出来的。”

    郑煜星下意识环视四周,鼻间仿佛又萦绕起留在床褥上的女人幽香,表情紧跟着不大自然。

    他叫住正要走的秦意“我睡这里,秦蓁睡哪里”

    秦意“姐姐昨夜和郑姑娘挤了一晚。”

    郑煜星身上浮起一阵不安的燥热。

    她果然去找郑芸菡了。

    郑煜星低骂一句,顾不得宿醉后的不适,飞快梳洗一番,正准备出门时,他瞧见了郑芸菡那本手札就放在桌上,像是有人专程放在这里的。

    昨晚的其他事情一并清晰起来,郑煜星沉默片刻,弯腰将手札拿起来,从前到后翻,又从后往前翻,直至中间那一页写着的话,都在诉说着一个真相昨夜种种,都不是做梦。

    他确实对芸菡说了那些话,她也的确说,她不怕了,也让他不要怕了。

    她还要嫁给怀章王。

    郑煜星抬手抹了一把脸,悄悄离开秦蓁的房间。

    今日的太仆寺格外忙碌热闹,只因女侯也要将招揽来的人才安置于此,与秦博士并列教学,新教舍的布置,甚至是新人的来到,都需要一起规划安排。

    人影窜动中,郑煜星一眼看到与二哥并肩而立,对着寺内屋舍指指点点的二嫂,郑芸菡抱着一本厚厚的簿子站在两人身边,写写画画,时而点头。

    郑煜星转身在别处走了走,发现学生在自修,舒易恒和赵齐蒙领着二部的人搬送布置,唯独不见秦蓁,他皱皱眉,回去找郑芸菡。

    郑煜澄与温幼蓉商量的差不多,转头瞧见郑煜星大步而来,给郑芸菡使了个眼色。

    郑芸菡顺势看过去,笑起来“三哥醒了。”

    语气自然,好像已经忘了昨夜发生过什么。

    郑煜星反倒很尴尬,破天荒的眼神闪躲“你们都在啊”

    郑煜澄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扫,淡声道“来的正好,一起用朝饭吧。”

    大齐的官员实行会食制,所在衙署通常会设置公厨会食,却不是让大家真的在一起吃饭,而是因食而集,评议公事,即午休吃饭时也要聚在一起聊公事。

    之前秦蓁独来独往,学生们也各都矜贵娇气,午食都是各家奴仆送来,在自家马车里吃的,郑煜澄自是习惯了,但他们于公厨会食,这还是第一次。

    郑芸菡脸上写满“我早已准备”,说“这样好,我马上去准备。”

    郑煜星觉得他们今日怪怪的,但他怀着心事,不敢先问。

    不多时,太仆寺的正堂里摆了好些食床,郑煜澄和温幼蓉招呼着赵齐蒙等人落座,太仆寺少卿与主簿也沾光一同受邀,就连卫元洲都来了,郑煜星转眼看一圈,唯独不见秦蓁,连秦意都不在。

    郑煜星看了卫元洲一眼。

    卫元洲盘膝端坐,不慌不忙与他对视。

    郑煜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郑煜澄,挑了一下眉,像是在问他与他摊牌,你敢吗

    卫元洲眼神轻动,落在郑煜澄的身上,几乎是他看过去的一瞬,郑煜澄已经察觉,含着温润的笑看过来“王爷竟也赏脸来了舍妹手艺拙劣,粗陋小食,要叫王爷见笑了。”

    今日,是忠烈侯府七姑娘,也是秦博士的助教大人亲自准备朝食。

    赵齐蒙手臂搭着膝盖,挑眉一笑“王爷金尊玉贵,吃不惯很正常,但我吃得惯,在并州的时候就想尝一尝,可惜一直没机会”

    舒易恒缓缓道“郑姑娘擅长的已有很多,即便独缺一门厨艺,她也是个十分厉害的姑娘。”

    卫元洲坐姿笔挺,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淡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要多吃些,也不枉费菡姑娘一番辛苦。”

    郑煜星别开眼,心底暗嗤。

    这语气,倒像是与女主人一同招待家中来客时男主人的口吻;一声“菡”音后刻意停顿,补一句“姑娘”,好似在避嫌疏离,实则更显暧昧亲昵。

    心机,都是心机

    果不其然,卫元洲这句话,令在场几个男人都皱起眉头,连郑煜澄都默不作声的看了卫元洲好几眼。

    温幼蓉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几乎是刚看到一片衣角,已经笑着蹦起来“来啦”

    郑芸菡托着老大一张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八碗小馄饨,全是现包现下,鲜美的汤汁面上浮着的葱花翠绿飘香。

    赵齐蒙离她最近,赶忙起身接过,咕哝道“你早让我去帮忙啊,怎么拿这么多”

    郑芸菡笑笑,眼神却偷偷去描卫元洲。

    他之前吃醋的事,她已记住,自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然而,卫元洲仿佛没看到旁人对她的殷勤,满眼只有她亲手做的小馄饨,趁着众人都在分馄饨时,他已从樊刃手中端过自己那碗,只是轻轻嗅了嗅,便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很香,叫人食指大动。

    郑芸菡心情大好,但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郑煜澄和郑煜星中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二哥的衣裳。

    郑煜澄正在给温幼蓉吹馄饨,感觉到妹妹的拉扯,她跟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眼神交汇,相视一笑。

    郑煜澄放下瓷勺“自并州回来,倒是许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今日能吃到,倒是沾了老三的福气。”

    郑煜星眼神一直在找秦蓁姐弟,确定他们真的不会来,有点心不在焉,二哥话一出,他差点烫了嘴“啊”

    郑煜澄笑笑“她说,惹了你生气,所以今日赔罪来了,没看出来”

    一旁,几个男人用饭的动作变缓,支棱着耳朵听着这头的家常话。

    郑煜星有点闹不懂“给我赔罪”

    是为了昨夜的事情还是她嫁人的事秦蓁到底有没有泄他的老底他到底问不问

    郑芸菡一板一眼道“三哥,纵然你做了什么,也都是为我好,我不该笑话你,更不能笑话你,否则我会天打雷劈的”

    郑煜星心里一颤,总觉得她是指那个,又不像哪个。

    他习惯恣意度日,很少会在心里藏事,但这件事,他实实在在藏了很多年,甚至有点怕郑芸菡会在这里挑破。

    没想下一刻,郑煜澄低笑一声,接话道“你倒是也有笑话旁人的资格你从前做的蠢事少了吗随意说一两句,你这姑娘家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这样可爱的话题,立即引起了几个男人的兴趣。

    有料,想听

    卫元洲凉凉扫过一旁几个男人,落在自家小姑娘身上时,又升起暖意。如今他已区分的很清楚。对着她时,不该有任何的不好情绪,谁带来的不悦,针对谁就是,与她何干

    他眼中含笑,其实也想听。

    郑芸菡立马露出着急的样子,连连扯二哥的袖子“哎呀,大家都在,你不要说”

    郑煜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既敢做了,还不敢叫人知道”

    然后一反常态的开始抖她的糗事

    “你小时候连钱都不认得,能拿银子跟人换铜板,就是想用棉线穿着铜板作玩意儿,好长一段时间,你的钱罐子里,只有几个铜板,还记得吗”

    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并非嘲笑讥讽,只觉孩童天真有趣罢了。

    郑煜澄还没完“后来总算认得钱,会算账了,大概担心自己从前糟蹋太多银钱,活生生成了小财奴,到手里的钱都拽的死死地,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个用。”

    “有一年与池家姑娘出门,看中一批七色嵌宝石的发带,明明都喜欢,却因为舍不得花钱,只带了很少的银两,旁人付完账要走了,你还犹犹豫豫不知道选哪个颜色。回来跟我念叨许久,忘了”

    郑煜澄一番话,卫元洲已经自行在脑中勾画出那幅画面。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围着七种颜色的发带打转,手里抓着绣着芍药花的兜兜,里面装着稀稀拉拉几角碎银,愁眉苦脸的不知道选哪个

    生女儿吧,还是先生女儿他又没死,不急着生小子。

    旁人听来,已笑成一片,就连几个太仆寺官员,也只觉得这侯府姑娘朴素的有些可爱了。

    郑芸菡一副根本阻止不了二哥的无奈,转而道“可是后来,七种颜色我都有了”

    好不得意,好不骄傲。她转头冲郑煜星挤了一下眼睛“三哥给我买的,他都买了”又无情攻击郑煜澄“你现在倒是笑我,当初怎么没见你送我”

    小姑娘哄人一向有一套,郑煜澄笑而不语,让她自己发挥。

    忽然,郑煜星沉沉的笑了一声。像是一团堵在喉头许久的气,终于被吐出来,骤然轻松。

    其实,从二哥开口时,他已经察觉不对了。

    即便舒易恒和赵齐蒙是他们列入考虑的妹婿人选,但这里还有许多外人,以二哥的性子,绝不会无端在外男面前讲起芸菡的事,还是年幼时候的糗事。

    真相只有一个,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请了二哥一早来陪她一唱一和,当着他的面,也把自己从前的糗事抖出来。

    秦蓁果然跟她说了。

    郑煜星猜的一点都没错,接下来,郑煜澄耐心的陪着郑芸菡继续唱白脸,说到她学骑马时的糗事,第一次学做干鲙和果脯的蠢事,还有第一次做火迫酒,差点烧了一个屋子的英勇事迹。

    可是,她的马术是郑煜星教的,她每次做果脯、干鲙和肉干,都是郑煜星要归家那几日,是为他做的,就连学酿酒,也是在绕着他的爱好折腾。

    一桩桩一件件,都描绘着一个为了亲近照顾兄长,结果做了许多蠢事和笨事的小姑娘。

    和当年那个和妹妹相处时束手无策,急的哭出来,很丢脸的小小少年,倒有些相得益彰的默契。

    也是她刻意的袒露,意在平复,安抚。

    郑煜星笑着笑着,忽觉得心中空荡轻盈,从昨夜到今早,那些原本以为要烂死在心底的情绪和记忆,不期然的,便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数抖出。

    这一顿朝食,吃的笑声连连,异常愉悦。

    散食后,郑煜澄功成身退,带着妻子去消食。郑煜星避过其他人,将郑芸菡拎走,单独说话。

    有些事情说破了,不再是秘密,就变得心照不宣,郑煜星嘴角轻提,忽然问“你自己想的,还是她教的”

    郑芸菡敛去笑容,认真的看着郑煜星,说“秦表姐说,昨天的事情,三哥或许吓到我了,加上偷看手札一事,我说不定会对你生气。所以她跟我说了些往事。老实说,是有些吃惊。”

    “可她还说,但凡你能说出即便我不嫁人,你也愿意用俸禄将我养到老这样的话,我也该换个立场看待这些事,我们心里,只是横亘着不同的坎罢了。”

    郑煜星心头一颤,抬眼看她

    她抿唇笑起来“三哥,我的态度,昨夜已经向你表明,我没有委屈求全,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而且,你一开始不就希望我能这样吗如今我很好,你也该好好的。”

    郑煜星怔了好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即便不信你,我们自己也能看的清楚,你骗不了人。”

    郑芸菡笑着点头。

    郑煜星心情有些复杂,前一刻,他分明觉得,那些压在心中为数不多的陈年旧事已经清空,可转眼间,好像又装进些新的事,这种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的情绪,变成一个具体的想法他想见见秦蓁。

    念头一生,他就问了“秦蓁人呢”

    郑芸菡拧眉“秦博士一早就和秦寺卿进宫了。”她神色一正,“他们没告诉我为了什么,但我隐约听到,好像是和从前几家皇商的事。”

    如果是正事,郑煜星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倒不着急,况且人进了宫,他就算追过去也不能把人捞出来。

    今日要忙的事很多,郑芸菡不好与他说太久,确定他没有异样后就去找二哥了。

    郑煜星目送她走远,忽然道“不必躲了,出来吧。”

    卫元洲从隐蔽处走出来,完全没有被发现的局促。

    郑煜星低笑“就这么怕我将你们拆散啊”

    卫元洲没说话。

    郑煜星吐出一口气,唇角漾起与往日无二的不羁笑容,走到卫元洲面前“如今,只要芸菡做的决定都是真心且愉悦,没有半分违心和委屈,我都无所谓了,可是王爷,你该不会觉得,我不说什么,就代表你和芸菡成了吧”

    男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尽数融在眼神里。

    “三哥是指大哥和二哥”

    郑煜星差点笑出声来“论辈分,我和殿下一起唤你一声叔叔都不过分。这一声三哥,受不起啊。”

    卫元洲的表情轻轻裂了一下。

    他并不是个无懈可击的男人。

    至少在面对心爱的小姑娘时,有许多是他自己都遗憾的事。

    郑煜星微笑着添了把火“况且,大哥二哥与我想的又有不同,他们或许选舒易恒,或许选赵齐蒙,甚至是秦意、杭宁,但绝对不会是王爷你。不信的话,你此刻就可以去提你与芸菡的事。”

    卫元洲眼神一厉,淡声道“那就走着瞧。”

    郑煜星该说的都说了,自己回了博士厅。

    今日有些忙,周围的东西也杂,可秦蓁的书案收拾的很整齐,一如她做事干脆利落。

    不,不止干脆利落,还诡谲多变

    她昨日那样说,他真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笑话,威严扫地。

    可她做的,却与说的根本不一样

    这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女人。

    郑煜星端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死死地盯着秦蓁的位置。

    “喜欢那个位置”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郑煜星一个激灵,飞快转头。

    秦蓁站在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凑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座位。

    许是因为进宫,她没穿授课时的墨色直裰,换了身水绿绣花长裙,淡黄披帛挽于臂间,倾身而下时,耳珠轻晃,幽香绕身。

    郑煜星喉头上下一滑,几乎忘了说话。

    秦蓁保持着弯腰倾身的姿势,侧首看向他。

    郑煜星发现,她的眼睛美极了,双瞳墨黑莹亮,黑白分明,睫毛浓密翘长,肤白如凝脂,淡妆素抹,清丽动人,偏偏从前不觉得,像是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全冒出来了。

    秦蓁凝视他片刻,忽然收回目光,站直身子走回自己的位置。

    幽香渐离,郑煜星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气息,甚至忘了追问昨晚的事,下意识问“你跟芸菡说了”

    秦蓁弯腰找着东西,闻言笑了一声“高兴吗”

    郑煜星轻舔嘴唇“高兴我高兴什么”

    秦蓁找到自己要的,双手抱着走到他面前,弯唇一笑“当然是因为,从今日起,你再没有把柄握在我手里了。”

    她笑着出去,从头至尾都显得自然大方,好像昨夜被他折磨得恼羞成怒的女人并不是她。

    郑煜星呆在原地,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了本应该轻松无忧的心情,又被什么拉扯的沉甸甸的。

    他一点也不为这个高兴。

    像两清、再无瓜葛了一样。

    一点也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我暂时要先谈个恋爱,我还没有松口我会发光发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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