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言的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 又被麻袋套着,即便是想挣脱, 也束手无策。最后被人丢上了马车,又被人按住, 动弹不得。
等人塞进马车,何员外对那车夫伸手道:“银子呢?”
车夫丢给何员外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提醒:“希望今后何老爷也能好好的管住自己的嘴。”
何员外对这袋银两的分量很是满意,脸上笑出了褶子:“您放心,我的嘴定比我这裤腰带还紧。”
没一会儿, 马车便驶向街头拐角,消失在夜色里。
等人走后, 何员外便招呼下人将灯笼提的近一点,粗略的看了一眼袋中的银两, 少说得有一二十两。
何员外再次乐开了花, 不敢相信道:“没成想这小丫头片子竟值这么多的钱!这卖给官老爷和卖到楼子的价钱, 就是不一样。”
雇主是谁何员外也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徐妙言被买去是作官.妓。雇主不愿透露, 何员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管这档子事,这经商的怎好管做官的要干什么?
如此看来,他受的屈辱也不算什么了。官.妓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那丫头此去做了官.妓,自己又得了这么一大笔钱,这心里头的怨气早就消了。
提灯的仆人悄声提醒:“老爷,梁氏若是知道那丫头被我们偷偷卖掉, 得了这么一大笔钱,恐怕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按照梁氏的性子,恐会借此毁了咱们何府的声誉——”
何员外拉拢钱袋,不屑一嗤:“梁氏这个婆娘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寻个机会,你知道怎么做。”
那仆人立马会意:“小的明白。”
.
变故来的太快,徐妙言身陷囹圄,对一切一无所知,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比如梁氏和何员外是怎么找到她的,以及,这群人要送她去哪里。
何员外应该是将她卖了,她隐约听见了何员外和另一人的谈话。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关起来慢慢折磨,只是没想到……
马车里的人一直按着她,只要她稍微有点动弹,他们就会踢打她,叫她安分。虽然她看不见这群人,但这些人凶神恶煞的,徐妙言只得安分,连大气也不敢出。
徐妙言就像绷紧的弦不敢松懈,暗暗劝自己冷静,不能因慌乱失了分寸。这群人来路不明,既然束手无策,不如先顺应为上。
马车行驶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又停下来,徐妙言身上的麻袋被人抽走,她才看清这群人的长相,连同车夫一共有四个人,都是平头百姓模样,近四十上下的男人。等那车夫提着灯从马车前钻进来,徐妙言看到那车夫的脸时,不由得一惊。
这个车夫即便是化成灰她都不可能会忘,这个男人经常来往甘泉镇,私底下一直做着贩卖女人的勾当,五年前梁氏就是将她卖给这个男人,当年追赶她和徐襄的那几个人里,导致她和徐襄不得已分开两路的,就有这个男人。
时隔五年,这个男人的左脸上多了一道狰狞醒目的伤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的。徐妙言认出了这个男人,他自然也认得徐妙言,看到徐妙言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天大的缘分。”
他取了堵着徐妙言嘴的物什,看到她的眼神,冷笑一声:“瞪着我做什么?瞧见我脸上这道疤没,那可是拜你们两姐妹所赐。”男人伸手钳住徐妙言的脸仔细看了看,“还真瞧不出来,你是姐姐还是妹妹?不过不管你是姐姐还是妹妹,我当年的损失和脸上这道疤,都得算在你的头上。当然让你跑了,又让你侥幸过了五年,也算是上苍仁至义尽了。”
“我姐姐去了哪里?”徐妙言质问。
当年是徐襄引开了这个车夫,所以徐襄最后去了哪里,这个车夫肯定多少知情。
“你说那个死丫头片子?当然是掉到山窟里了。”
“你杀了我姐姐?”徐妙言怒视着他,只恨自己现在无用,不能奈何这腌臜的厮分毫。
“我可没有杀你姐姐,我就是个生意人,收钱卖货。是她不听话,跳下去的。”车夫道,“啧啧啧,小小年纪便如此烈性,当年还真是让我想不到。所以今日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可不会让你再有任何侥幸了。”
“你们到底要送我去哪里?”
车夫冷笑:“路还长,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罢,便又用一块浸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徐妙言的口鼻,让她又继续昏睡了过去。
徐妙言陷入了很久的黑暗,怎么走也寻不见半点光明。最后好不容易摆脱黑暗,梦里的画面又是极其杂乱,零零星星,最后又陷入无尽的混沌。
最后的混沌间,她突然见到了一块极其眼熟的骨玉。
然而那个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后来她便被人喊醒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你快醒醒……”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徐妙言终于从混沌与黑暗还有杂乱的记忆力苏醒,一睁眼,身边竟围了好几个样貌年轻的姑娘,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模样乖巧,扎着半月髻,与徐妙言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在给她喂水。
“醒了醒了。”见她醒来,围着她的几个女子纷纷松了一口气。
冷风从不知名的地方灌进来,瞬间叫徐妙言清醒。现在已经是白天,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整跟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被关在囚车里,而囚车外被蒙了快布,徐妙言用手指掀开一点布帘,才发现囚车正在穿平原,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
徐妙言还想再看的清楚一点,身边的姑娘就立马将她拉了回来。压低声音告诉她:“囚车前后都有人跟着,可得小心点,别叫他们发现了。”
这五个姑娘虽然穿着朴素,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但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徐妙言不解问道:“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姑娘,我们跟你一样,只是比你来的早些。”之前给徐妙言喂水的女子冲她笑了笑,眨了眨眼,“我叫六娘,你呢?你叫什么?”
“跟我一样?”徐妙言仍然不解,“难道你们也是被人卖掉的?”
见六娘点头,徐妙言又继续问另外几个人:“莫非你们也是?”
“我们……全是。”
“你们也是被迫的?”
六娘摇头:“我们……其实是自愿的。”
另一个姑娘说道:“家中贫寒,眼看着一家人就要饿死了。有人愿出高价,所以我们就……”那姑娘没有往下说下去,而是问徐妙言:“姑娘是被迫卖来的?之前姑娘被送过来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是被下了蒙汗药?”
徐妙言:“是。”
六娘‘啊’了一声:“那姑娘的家人呢?姑娘是被家人卖掉的?”
徐妙言顿了顿,摇头:“我没有家人了。”
方才说话的另外一个姑娘也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愿去了长安,能有幸得到某个大人的喜欢,为自己寻一个依附,活下去要紧。”
“长安?”徐妙言蹙眉,“你说,我们是去长安?”
六娘道:“姑娘还不知道么?我们都是被送去长安的。我们前后还有两个囚车呢,拢共十八个姑娘。”
徐妙言更加不解,为什么她们会被送去长安?
“你们知不知道,送我们去长安干什么?”徐妙言追问,“又是谁送我们去的?”
“去长安还能干什么?”另一个姑娘被有深意的说道,“不就是,送去给那些王公贵族为奴为婢的么?啊对了,我叫燕燕,姑娘你呢?”
徐妙言回道:“妙言。”
“妙言?听着还是个挺好听的名字呢!”六娘又道,“对了——”她压低声音,“昨日我好像听看守我们的这些兵油子提起过他们的主子,好像他们的主子姓张。”
“姓张?”徐妙言顿时联想到外戚张家,于是她想了想,接着道:“莫非就是……”
燕燕领会徐妙言的意思,点头低声道:“好像就是辅国大将军的儿子……据说,每年张将军的儿子都要从各处搜罗像我们这么大的姑娘,还会办一个什么观花宴,请一些王公贵族或者世家公子观赏。”
“观花宴?那是什么?”徐妙言问。
燕燕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也是偶尔听这些护送我们去长安的人闲话时说的。”
另外一个姑娘打岔道:“咳,管他是什么呢,反正去长安总比我们以前过的日子好,听说长安又繁华又热闹,等那张将军的儿子举办了什么‘观花宴’,说不定我们还能被哪个大人或者世家公子瞧上呢!现在好与不好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了,想那么多作甚呢?”
“我看你现在就迫不及待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吧?”另一人打趣。
“你可别打趣我,那可不一定呢。”
“可别了吧,长安才貌双全的姑娘如云,你当那些大人真能瞧得上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穷丫头?”
“你这丫头偃自己志气便罢了怎么还偃我的呢?看我不挠你痒痒痒死你!”
……
她知道张自谦确实有个儿子,叫什么徐妙言已经记不得了,她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张自谦的这个儿子以前并不常在长安,她对这个人从不了解,至于‘观花宴’她更没有听说过。
半个多月前谢玴去了长安后,她就与谢玴再无任何联系。时隔半个月,谢玴或许已经回了幽州了。
倘若谢玴还在长安,届时她真的陷入了什么困境,凭着那几日共患难的一丝情谊,兴许谢玴不会绝情到坐视不理。
可若是谢玴不在长安——
徐妙言越想心里越不平静,她总觉得,此去长安,定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观花宴,显而易见就是……
老谢下章复工~
注:这里的币值是套用唐朝的,一两银子等于1000文=人民币四五千,唐朝时期还不用银来做钱,基本上是用一种叫做开元通宝的铜钱,文中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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