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玴忽的笑了一声:“你如何知道,即便证明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就会信守承诺安顿你阿娘?”
梁公子并不担忧此事, 只道:“倘若届时你真的失信, 我死了,也奈何不了谁。”他顿了顿, 却又无比郑重, 又带着恳求的语气说了一句:“谢都护, 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安顿我阿娘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就算谢玴真的不信守承诺, 他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是,他还是要说, 要在谢玴身上赌一把。
他死了, 秘密也就随着永远消失了。既然如此, 不如用来去做点还能看得见希望的事。
片刻, 谢玴说道:“我答应你。”
“事关谢都护,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会比较好吧?”梁公子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知道这里除了谢玴, 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等谢玴说话,徐妙言便识趣的说道:“大人, 那我就先告退了。”
正要走,谢玴忽然叫住她,说了一句:“就在外面等我。”言罢, 又叮嘱了一句,“哪里都不要去。”
徐妙言便独自出去了,按着谢玴所言,在门外等他。
临近午时,外面的日头正好,如今已经是临近四月的天气,即便站在这风口里,有太阳晒在身上,徐妙言也并未觉得有多冷。
虽然出来了,但她的心思,还在里面。
梁公子在里面会跟谢玴说些什么?刚才梁公子说自己找到了关于谢玴的身世,谢玴的身世又是什么?
——难道,谢玴真的不是大长公主之子?
可思及种种,虽然梁公子之前的说辞和大长公主与谢玴之间的母子关系让人怀疑,但徐妙言还是觉得不是那么一定。
如果谢玴真的不是大长公主和谢凌的儿子,那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竟能在一开始就蛰伏于长安,并且瞒过大长公主和范阳谢氏。
范阳谢氏并非泛泛家族,尤其是谢氏家主谢荣本身就是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涉及谢家下一任家主的事情,即便瞒过了大长公主,又怎么能瞒得过谢荣?
徐妙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即便再好奇,现在他们都聊了什么,她也不能进去听了。
快过晌午的时候,谢玴才从里面出来。
与此同时,连祁正好也过来了,先是看到坐在门前台阶上昏昏欲睡的徐妙言,正想叫她,便看到谢玴从里面出来,于是便到谢玴跟前去,拱手欠身道:“大人。”
“她都说了?”
连祁回道:“都说了,确实是瑜少爷。”
谢玴对此并不意外,虽然早前就猜测是谢瑜,但并不是完全确定。
“只是……”
见连祁欲言又止,谢玴侧眼看他,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连祁眉头微锁,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属下只是觉得,这其中还是有些蹊跷。”
“确实有蹊跷。”谢玴并未否认这近几日桩桩件件事情的关联看似清楚实则却暗藏的蹊跷,不过他并未打算现在就追究个一清二楚,而是交代连祁:“你派人去一趟扬州,办一件事,找到梁公子的母亲容氏,不得让人发觉容氏去了哪里,尤其是扬州梁氏的人。”
“是。”不过连祁不解,便问:“恕属下多嘴问一句,大人要找梁公子的母亲是……?”
“我跟梁公子做了一笔交易。”谢玴说道,“帮他了结这桩最后的心愿。”
“是。”连祁只遵从命令,并不过问太多详细的内容。“那梁公子他——”
“已经死了。”谢玴看着天边的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进去处理一下,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死了,一点风声都不得透露。”
“是。”
吩咐完连祁,谢玴这才往旁边不远处看去,发现她坐在那里,单手撑着下颌,昏昏欲睡,身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躺下。
他往她身边走去站定,须臾,轻轻踢了她两脚。
徐妙言一下惊醒,抬头便见谢玴正居高临下的睨视着自己。
她一下便站了起来,顺手擦去嘴角的口水,喊了句:“大人,您出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徐妙言的肚子便咕咕的响了好几声。
这么一大上午,徐妙言早就饿的不行了。如果刚才不是谢玴不让她走,她早就去找吃的填肚子去了,何苦在这里打瞌睡?
不过这肚子忽然在谢玴跟前这么猝不及防的响起,徐妙言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抬头见谢玴正看着自己,便更加尴尬了,她捂着肚子,干笑了两声,想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谢玴便先她开口了:“午时了,走吧。”
“啊?走哪去?”两句话间,谢玴已经提步要走了,徐妙言一边赶紧跟上一边问道。
“去吃饭。”
“……哦好啊!”
一听是去吃饭,徐妙言心里顿时雀跃了不少,赶忙跟上谢玴的脚步。
来范阳这几日,徐妙言除了昨晚跟着谢徽一道出去之外,便再没去别的地方逛过。今日中午趁着跟着谢玴吃饭的功夫,也去街市上小逛了片刻。
范阳郡虽然不似长安那般的繁华,但也还算热闹。大约是谢玴因为昨晚的事情对徐妙言心怀歉疚,所以便叫徐妙言任选吃饭的地儿。
谢玴难得的大方,徐妙言多少假意的推诿了一小下,便欣然接受了。不过她对范阳不熟悉,自是不知吃饭的去处,便还是跟谢玴说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范阳,哪里好吃想必还是大人比我清楚,不如还是大人决定吧?”
人来人往间,徐妙言和谢玴在街角处停了下来。听到徐妙言的问话,谢玴说道:“我不常在范阳,所以我也不知道。”说罢,他又看了她一眼,“我只大方这一回,你若是拿不定主意,那便罢了。”
“哎等等——”徐妙言见他作势要走,忙拉住他,“我拿主意,我拿主意还不成吗?那……那就去一品楼,大人觉着呢?”
谢玴这才回过身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走吧。”
之前谢玴说要请她吃饭,她还想着难得他诚心,她需得跟他客气客气,可现在看这姓谢的态度,还是算了吧。
一言不合就要反悔,她还跟他客气个什么?
吃过午饭,徐妙言本想继续去别处再小逛一下,又好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跟程复取得联系。只是若是要想跟程复取得联系,就得避着谢玴。经过梁公子一事,她更想见程复一问究竟了。只是谢玴并没有要陪她继续逛街市的意思,而是说要直接回观澜阁。
徐妙言想起谢玴体内的毒还未解,便‘体贴’的说道:“想必兰心姑娘的解药应该已经好了,大人确实应该要早点回去,只不过……”
“不过什么?”谢玴等着她说下去。
徐妙言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来范阳这许久了,哪里都还没有去过,所以想……大人给我点儿钱,我自己去四处逛逛,不多时我便会回去的,大人不必担心……”
谢玴双眸一眯:“给你钱?”
徐妙言见他脸色,又忙说道:“大人知道的,我的包袱早在晋州的时候就丢了,我的那几文钱就在那个包袱里……大人要是不愿意,这钱也全当是我跟大人借的,大人,你看如何?”
谢玴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道:“不行。”
徐妙言说这么多,就是怕谢玴不会同意。没想到,这姓谢的会真的不同意。
“大人,我想自己四处走走,难道不行吗?我之前都听你的,可没有到处走啊。”
谢玴忽的冷笑了一声:“没有到处走?你昨日不是跟谢徽出去过?否则,你怎么知道一品楼这个地方?”
徐妙言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谢玴不同意,她也不好强行要求,不然就以谢玴这样多疑的人,定会怀疑她的动机。
谢玴见她一脸难掩的失落,也没有继续跟她说多余的话,只跟她解释:“我不同意,自有我的道理,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若是实在想四处看看,过几日随你,但今日不行。”
“大人的意思,莫不是现在有人想害我?”
“这几日不会太平。”谢玴并未直接言明,“你这几日留点心,最好与我待在一起,还安全些。”
听这话徐妙言忍不住诽腹。
——她怎么觉着跟他待在一起更加不安全呢?
“大人之前不是说,跟着大人更不安全么?”
而且还总是想赶她走来着。
谢玴睨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不妥,也随你。只是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其他人都认为你是我的软肋,所以或多或少都想用你来威胁我,想对付我的人,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
徐妙言听罢,也知道谢玴是什么意思。
如今整个谢家都认为她与谢玴是不同一般的关系,认为她对于谢玴的意义不一般,自然而然想以她为切入点,就像在商州驿站之时,梁公子那样,妄图用她来威胁谢玴。
只不过,这群人都打错了算盘。
须臾,徐妙言计上心头,忽的故意凑近谢玴一步,问:“那大人,我究竟是不是你的软肋啊?”
谢玴见她的脸忽然凑过来,不由得一愣,随后那张脸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自然不是。”
谢玴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一样的冷淡平静。
徐妙言后退一步,叹了口气:“我就说,大人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有软肋?”
她紧紧盯着谢玴的表情,虽然他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但他那抹不自在的情绪还是被她尽收眼底,就在徐妙言想继续看清的时候,那抹情绪很快就消失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又是谢玴那张熟悉的表情。
“你自己既然知道。”谢玴冷冷的看她一眼,“那就不要高看了自己。”
徐妙言闻言,撇了撇嘴,以为谢玴不高兴了,便说道:“我不过是跟大人开个玩笑,大人不会与我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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