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回了一句:“与你有干系?”
“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多少还是算有点关系的……吧?”
“想继续跟着我就最好闭嘴,打听那么多你想干什么?”
徐妙言不是爱自讨没趣的人,见谢玴拉着脸不愿意回答,她也就闭嘴了。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敢去惹谢玴。
如果谢玴真的能有办法离开这里,她还得靠他离开甘泉镇,才有机会去找程复。
本来是谢玴强行将她绑来的,现在倒风水轮流转,该她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了。
谢玴看了眼徐妙言满是泥泞看不出样子的绣鞋,便从里面找了一双男人的靴子,丢给了她:“换上。”
这双靴子是谢玴从衣柜里翻找出来的,不是新的。可虽然这是男人样式的靴子,可尺寸却跟她的脚差不多。
徐妙言下意识瞥了眼谢玴的脚,很显然这不是谢玴的鞋。
谢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添了一句:“这是薛掌柜的,你应当穿的下。”
徐妙言了然,拿着靴子默默的坐到一边穿上。
在徐妙言换鞋的功夫,谢玴对她叮嘱了一句:“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便悄声出去了。
徐妙言不去管他,她是知道了,谢玴不想让她知道太多的事情,那她还不如学乖一点,老实闭嘴,省的谢玴又将她当成累赘和麻烦。
等谢玴走后,徐妙言便去看了下梳妆台上那些较为精致的胭脂盒。
薛记绸铺的生意并不景气,可女掌柜薛银屏用的东西看着都是不差的。徐妙言平时用不上什么胭脂水粉,对此也不大懂,就是看着这几个胭脂盒又精致又漂亮就挺喜欢的。她小心拧开一只雕了白玉兰花的粉色胭脂罐,里面看着像是香粉,味道极其好闻。
薛掌柜平日里可真是精致。徐妙言平时最多也只用过润肤膏,薛掌柜这梳妆台面上的东西她都没用过,倒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在梁氏母子的那个家里,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用上这些。梁氏会拐着弯的骂她狐媚,徐凌则不想她招摇到外人。
及笄之时程复送过她一盒口脂,那盒口脂的外观比薛银屏这里的胭脂水粉都要漂亮的多,只是她一次都没有用过,没有机会,也是不舍得用。
不过逃走的时候,那盒口脂并没有来得及带出来。
以后那个家她是不会回去了,何况那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
谢玴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徐妙言听到动静,在谢玴进门之前便已经将香粉放下。
谢玴刚才在薛记各处悄悄打探了一下,并未发现异样,只是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仍有官兵巡逻,而且比之前还增了不少。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地窖的事了。
也许之前抓他的人还不能完全确定他还在不在甘泉镇,但经地窖那番杀戮,他们就能确定了——
外面搜查的紧,就算在薛记再留一天,等内力恢复,敌众我寡,他也不一定能平安离开。
谢玴合上门,问坐在梳妆台前的徐妙言:“甘泉镇除了东西两道,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徐妙言想了想,摇头。
谢玴沉思片刻,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最近甘泉镇有谁家刚死了人,明日要出殡的?”
徐妙言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谢玴:“光摇头是什么意思?不会说话?!”
“不是你叫我闭嘴的么?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说话,所以我干脆就不说话,这不是免得惹你生气吗?”徐妙言看着谢玴几近恼怒的模样,委屈试探:“那我到底是闭嘴还是不闭嘴啊?”
谢玴朝她走来:“你……!”
徐妙言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抬手挡脸:“别打我!——”
不过好一会儿,谢玴都没有对她动手,须臾,只听谢玴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徐妙言小心翼翼的透过手肘看他,只见谢玴板着一张脸站在她跟前,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你心虚什么?”谢玴拈着一根红结绳,“我只是给你捡你的东西而已,那么怕做什么?”
徐妙言看了眼他手里的那条红结绳,又抬腿看了看自己的脚腕,才发现脚上的红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开了。
徐妙言赶紧接过,“有、有劳。”
谢玴本来还被她气的不轻,但是看她刚才那一副惊惧的模样,好像也不怎么气恼了。
看到她见到那红绳时如此珍重的眼神,谢玴沉思片刻,问:“这红绳对你很重要?”
徐妙言将红绳重新绑在了右脚脚踝上,“是我家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所以还是挺重要的。要是真丢了,我恐怕得悔死。”
——这根红绳是徐襄给她的。徐襄至今下落不明,留给徐妙言的东西也仅剩这条红绳。
谢玴听罢,道:“家人?你不是说,你的后母对你不好么?”
“难道我除了我后母,就不能有别的家人了么?”
“倒是挺特别。”谢玴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如此珍重一根红绳,想必那人对你来说也同样重要。”
徐妙言重新穿好靴子,说道:“大人对民女脚上这根红绳怎么这么有兴致?”
谢玴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转了话锋:“你还没跟我说说,最近这两日,甘泉镇上可有人过世要出殡的。”
徐妙言仔细回想片刻,回道:“最近确实是有——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李员外的独生子突然被杀,算算日子,应该在明日早上出殡。对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外面搜查的人越来越多,难保这里不会被他们搜查到。所以,现在已经不能等我内力恢复了,必须得想法子逃出甘泉镇。”
徐妙言了然颔首:“那大人的意思,是借着出殡的掩饰,逃出甘泉镇?可是我们又如何掩饰?那李员外是甘泉镇上出了名的恶霸,又爱子如命,如今他儿子死了,他是不可能会让人在他儿子的出殡之日造次。”
谢玴笑了一声:“这样不是更好么?据闻李家本家是河东李氏,在晋州这片地界也算小有势力,李员外是个不好招惹的人,又怎会容许有人在他儿子出殡之日,容忍他人随意开棺搜查?”
徐妙言顿时便明白了谢玴的意思:“大人是要……”
——难道谢玴的意思是,他们要躲到李员外之子的棺材里逃出去?
谢玴见她明了,默认。
先不论谢玴会想着借用死人来作掩护逃出甘泉镇——就凭刚才谢玴那番话,徐妙言更加确定了,谢玴对甘泉镇确实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算得上熟悉。
不然,他怎么会连李家的背景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徐妙言之前只知道李家在甘泉镇小有实力,李员外为人口碑也不好。但她从不知道李员外跟河东李氏有什么瓜葛。
她看着谢玴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又不由得将谢玴突然悄悄来晋州的缘由联想到一起。
虽然对谢玴来这里的目的越发疑惑,但徐妙言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程复比她了解,都不知道谢玴此次来晋州是为了什么,她又怎么会知道?
她最担忧的,还是谢玴会揣测她的身份。假如谢玴没有跟他安插在这里的人失去联系,恐怕她的身份早就藏不住了。
徐妙言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我记得之前那些个官兵称你为大人,我瞧着你的官衔应当也不算多低吧?可那些官兵又为何要追杀你?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了?”
这是徐妙言最为疑惑的一点。一开始她以为这里的官兵不知道谢玴的身份,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那群人很明白自己要杀的是谁。
“你真以为来杀我的那些人是府衙的官兵了?”谢玴冷笑,“不过只是披着一层皮而已。”
听谢玴的意思,难道外面这群都是假的不成?
“这些官兵都是冒充的?”——只是令她不解的是,既然甘泉镇这些官兵都是假的,那这动静闹得也不小,县衙也会被惊动的吧?冒充县衙官兵,这也是杀头的大罪。可一天了,怎么也没有县衙的人过来管管?
“也不全是。”谢玴仿佛看穿了徐妙言的疑惑,“那群人里,倒是有几个真的。”
“所以,县衙里早有人跟来杀你的人串通好了?”
“走狗而已。现在不管是县衙还是来杀我的,或者是其他人,都只希望我死,他们知道如果我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但若是我不巧死了,就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死在了谁手上,一切一了百了,再也没有人能拦他们的路。”
“也难怪。”徐妙言大致了然。这些人这么想杀了他也不足为奇。就谢玴这种人,一旦招惹了,如果没有对其斩草除根,那就是给自己掘坟墓。换做是她,她肯定也会日夜绞尽脑汁盘算怎么以绝后患,谁愿意让自己的脑袋跟别在裤腰带上似的过日子?
谢玴:“难怪什么?”
“没什么。”徐妙言扯开话题,“对了,还不知道大人是做什么官的?官衔高不高?大人应当不是文官吧?”
“何以见得?”
徐妙言小心说道:“因为……大人的脾气有那么点……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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