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公子脸色变了变,“你在说什么?”
乔妙仪道:“我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楚三公子道:“就凭他?小乔,我不是说过他的身份和他那双腿……”
乔妙仪摇摇头,也道:“他身世不堪,腿部有疾,可是我还是相信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人物,人生漫长,何必用一时的眼光来拘泥自己。”
然后她伸出了两根手指。
“这又是什么意思?”
乔妙仪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轻语道:“还记得我说的吗?电视里活不过三集,现在是第二集了。”
楚三公子觉得乔妙仪被盛琅环下了迷魂药。
一甩袖子怒道:“无知妇孺!等着看吧,盛琅环迟早要被赶出楚家。”
这里他待不下去了,转身就气冲冲的走掉。
乔妙仪还嫌不够,故意大声对着他背影说道:“盛琅环就是厉害,比你聪明比你强。”
紫衣少爷身体一顿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而墙背后的盛琅环忍俊不禁。
这楚三公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输给他吧,比他聪明倒是真的,笑过之后,盛琅环不由得抬眸看向这面红墙,视线好似能穿过墙壁,看到乔妙仪。
那句话还在脑中盘旋,盛琅环捡起腿上的银杏叶,握着细细的叶梗,目光温柔的望着叶面上的绿色脉络,轻语道:“她是这么看我的吗……”
他会变成她口中的蛟龙?
一时之间,他的心都像被放入了热水中,从未有过的勇气和自信涌了上来。
难以言喻的心绪快要溢出胸腔,让他所有的不甘顷刻间消失,让他四肢酸软,再也无力抵抗。
那种感觉叫做,满足。
*
先生走后,学宫里的学子们也各自归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等所有人走光了,盛琅环才慢吞吞的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从学宫到镇国公府要走整整一个时辰,更别说他转着轮椅,每次回到别院已经是披星戴月了,往常他觉得这条路实在太长,仿佛没有尽头。
今天,他才发现临京城挂满了彩灯,银花火树,迷人眼睛。
紧接着,绿玉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盛琅环心中一动,是绿玉,那她呢?盛琅环下意识的用视线探寻,但并未见到她的身影,旁边只停着一架马车,他视线停在马车上,她在里面吗?
“盛公子,小姐在马车里等你。”
绿玉是一个炼气七层的高手,轻易的就举起了轮椅,把他放进了马车里。
里面,还烧着暖炉,有些熏热气息。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间,见他来了,心中一松。
乔妙仪直接开口道:“盛公子,对不起。”
她在跟他道歉?
没有察觉到对方晦涩的神情,乔妙仪兀自检讨着。
“是我想的不周,你的处境不易,那群人都是坏心眼见不得人好,往日你凄惨才如他们的意,自然不愿看到你有丁点的好,我应该低调点至少避着些那些人。”
少女双眼明亮,秀气的眉头轻轻蹙紧,脸庞就像花室里娇养的蔷薇花,语气有些抱怨和不满,生动鲜活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里的炭炉,盛琅环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四肢传往身体每一寸,无一处不熨帖舒适。
盛琅环低声道:“所以你不信他们?”
乔妙仪讶然:“我自然信你。”再说,那群人演技实在太过拙劣。
他只要这一句便足以。
抬起乌黑的双瞳,面前的乔妙仪一脸理所当然。
“你……”
乔妙仪看向他,“?”
“没什么。”
盛琅环想问她一句话,但是话在嘴边又被自己的咽了下去,黑眸沉了沉,另起话头道:“你就送我到这里吧,镇国公府就在前面,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不用那么麻烦的……”
乔妙仪道:“不急,我让绿玉把你送到国公府门口。”
说着她自顾自的掀开厚重的帘子,一股夜间寒气吹拂而来,吹动她额前的黑发,露出光洁瓷白的皮肤,她望着外面的灯火,说道:“你一个人多孤单啊。”
孤单?
乔妙仪简单又随意的一句话,又轻易的掀起盛琅环心中的波澜。
他眸光闪烁,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个,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每天只是努力的活下去便用尽全身力气,哪里有孤单的权利。
可是他如今跟一个关心他的人坐在马车里,风雨吹不着他,如果再让他独自一人淹没在万家灯火中,那是多么的孤单啊。
盛琅环沉默着,乔妙仪也没有再开口。
最终,马车还是停在了国公府门前,临下车时,盛琅环原本是滚动轮椅闷头向前走着,忽然,他转过头来,望着乔妙仪低声道:“谢谢。”
他眉眼真挚,像是融化的冰川,一瞬间,乔妙仪有种被接纳的感觉,他在谢什么?是每天的食盒还是第一次相见的相助,亦或是路程上的陪伴,又或者都有吧。
“不要客气啊。”
乔妙仪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映衬着临京城的彩灯,轻轻在盛琅环眼里绽放着。
待他离去后。
绿玉背着盛琅环说他坏话,“小姐,你干嘛对他那么好,世间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乔妙仪奇道:“我对你不好吗?”
“小姐待我恩重如山。”现在的九洲七国并不太平,要不是安阳郡王府要不是小乔,她早就饿死了,怎么会成为炼气七层的高手,有不愁吃穿的生活,跟郡王府一家人情比亲人呢。
“只是,我看那人不像什么良善之辈。”
白天他被人栽赃陷害,能隐忍不发也不为自己辩解,后又在马车内问小姐是否相信他,说明目标明确,城府很深啊。
只是,要求这样的人是良善之辈是不是太苛刻了呢……乔妙仪不成形状的躺倒在软椅上,漫不经心的想到。
她看了绿玉一眼,笑道:“我看你是吃醋了吧?”
绿玉脸颊一红,“小姐你又在乱说话了。”
“难道不是吗?”乔妙仪笑嘻嘻的,一双美眸摄人心魄,“放心,在我心里还是我们家绿玉最可爱了。”
“小姐!我不跟你说话了!”绿玉臊的脸热,连忙掀起车帘走出去透气。
第二天,乔妙仪到了学宫,盛琅环立即抬起头,眨了眨黑色的双眸。
像是在专门等她的到来。
乔妙仪笑,露出银牙贝齿。
盛琅环想了想从桌下拿出一本书,来到乔妙仪的面前,他耳尖有些微红,将书妥帖的放在书桌上,说道:“这学宫你比其他人来的晚,之前的内容我都做了注解,如果夫子说到你不懂之处,可以翻出来看看。”
这下轮到乔妙仪惊讶了,她依言翻开,发现何止是注解,简直是把文言文挨着译成了白话文的程度,清雅的小字占满了空白的书页,整洁有序,足以看出注解之人的用心。
如果是盛琅环自用,完全用不着写的这么详细。
是为了她专门用一夜的时间完成的。
乔妙仪手指抚过书页,有学神罩着感觉真好,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学习了。
她弯了弯双眸,说道:“这就叫做……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对吧?”乔妙仪继续念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永以为好也。
耳朵的热度逐渐向脸颊弥漫,盛琅环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腿,让自己清醒些。
乔妙仪与他有云泥之别,他不配。
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中午时,盛琅环还是拿出他的馒头咸菜,但一点也不觉得难熬。
晚上出了学宫,盛琅环习惯性的抬起头,准确的搜寻到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这是他和乔妙仪形成的默契。
他们每天都共乘一辆马车回家,车上有给他准备晚上吃的食盒,而乔妙仪最喜欢的是剥出籽的葡萄,果肉饱满,汁水甘甜,然后望几眼手指头再十分不舍的用锦帕擦干净。
路上并不无聊,大多数时候都是乔妙仪在说,他在听。
然后驶过三条大街,两条小巷,停在路口尽头处。
途径一条街口时,窗外的小贩在卖些女子杂货,摆放的有各种珠钗首饰,还有铜镜,盛琅环只是虚虚的看了一眼,便顿住身体。
镜子里那个男人是笑着的。
印象中他几乎没有这么平静过,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回过神,盛琅环发现乔妙仪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
“盛琅环你该多笑,好看。”
“好。”
盛琅环想说,正是因为她,他才学会如何去笑。
就算这条路始终都有尽头,至少让他回到黑暗世界以后不会感到冰冷。
上次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越来越不想知道答案,只要能一直像这样,不要改变,一直这样就好。
可当他第二天再来到学宫时,原本她每天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眼前的景色就像活生生的被挖掉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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