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淅沥小雨, 与教室内震耳的尖叫声形成鲜明对比。
经过半个小时的比拼,甲组和乙组的比赛进入赛末点, 最后在柯西多的一次起跳中决出胜负。
叶蓁拿出比分牌, “比赛结束, 本次比赛中甲组一共获得五十二积分, 乙组一共获得四十九积分,甲组比乙组多出三积分,因此本次比赛的获胜者是甲组。”
说到这里,叶蓁拿出一整套画本, 这是一套跟长青有关的画本, 画本以小朋友们为主角, 讲述了叶蓁与小朋友们一起学习的故事。
“这是本次比赛的奖励,有请甲组的代表上来领取奖励。”
甲组的家长们都想上去领取奖励, 但是奖励只有一份, 所有人一起上去显然不合适。不过不合适不代表不可以,商量片刻,甲组的家长们做出决定。
只见甲组的十位家长一起走上讲台, 柯西多代表甲组发言, “叶老师,我们决定一起领奖。”
画本一共有三十本, 叶蓁点头同意, 随手拿起两本画本递给离她最近的柯西多,“恭喜甲组获得胜利。”
甲组的家长们满心满眼都是画本,对于叶蓁说的话听过便抛到脑后, 眼睛直溜溜盯着画本的封面,双手控制不住想要翻开画本的第一页先睹为快。
站在队伍最末的鹏鹏阿爸偷瞄叶蓁一眼,他离叶蓁最远,叶蓁那边看不到他。
鹏鹏阿爸笑眯眼,侧过身躲到前面家长的后面,轻轻翻开画本的第一页。
三十本画本,一个画本是一个小故事。鹏鹏阿爸拿到的是叶蓁跟娜娜相遇的故事,画本的开头是叶蓁与娜娜相遇,用几颗糖哄骗娜娜到长青小学上学。
鹏鹏阿爸被画本内容逗笑,噗嗤笑出声。
他急忙捂住嘴巴,但这会捂嘴巴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鹏鹏阿爸心虚解释,“我什么都没干。”
柯西多伸长脖子,“鹏鹏阿爸,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鹏鹏阿爸往前面走几步,“我刚才偷看画本了。”
说到画本,鹏鹏阿爸看向叶蓁问:“叶老师,画本上说你用几颗糖哄骗娜娜上学,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画本画的是现实生活,虽然画风有些夸张,但是故事却是真故事。
鹏鹏阿爸瞪大眼睛,“为什么?”
鹏鹏阿爸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冲击了,在他的心里叶老师一直是亲切温和的,从来不会撒谎骗人。
叶蓁耸了耸肩膀,轻声说起刚来长青时的趣事,“当时长青的小朋友都很抗拒上学,我找过很多家长,想要说服他们送孩子上学,但是他们都不愿意。”
“那时我刚好遇到独自在家的娜娜,我跟娜娜很投缘,一开始我只是想用糖果跟娜娜聊天,在聊天的过程中发现娜娜非常聪明,于是我就耍了点手段,用兜里的糖果哄娜娜来长青小学上游戏课。”
“娜娜果然非常聪明,不管我教她数数还是计算,她都能很快学会。还有柯洁的哥哥柯达,娜娜的哥哥齐齐,以及塔姆等等,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孩子。”
鹏鹏阿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画本上的故事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这话一出,家长们彻底忍不住了,纷纷翻开画本看故事。画本中的小朋友全都是三头身的小可爱,他们懵懂却聪明,他们机智又善良。
看完一本画本如同经历了一次人生,家长们跟着画本的剧情时而放声大笑,时而拧眉纠结,时而激动向往。
叶蓁任由他们看画本,一本画本只有三十多页,不一会家长们就把三十本画本看完。
有家长发现不对的地方,“叶老师,这本画本上写了完结两个字,为什么要完结,难道你以后不继续画了吗?”
叶蓁轻轻点头,“是的,以后不画了。”
“今天邀请大家过来开家长会其实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表彰上一个学期获得优异成绩的同学,一个是想当面跟大家说声再见。”
“因为工作的调动,我将于下个月也就是四月份离开长青,到时候会有新的老师来这里接替我的工作。”
“同志们,同学们,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
安静,寂静,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小朋友们已经明白再见两个字的含义,柯洁顿时红了眼眶,“老师,你为什么要离开,不能不离开吗?”
叶蓁弯下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柯洁的头顶,“不可以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柯洁同学乖乖的不要哭鼻子好不好?”
柯洁一把抱住叶蓁,把头埋入叶蓁的脖子。
柯洁不明白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分别意味着很长时间不能见面。
她喜欢跟叶老师一起上游戏课,喜欢跟叶老师一起玩游戏,喜欢跟叶老师一起学习算数、编故事、写大字。
她最最最喜欢叶老师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叶老师一起玩游戏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柯洁捂住胸口,“老师,这里闷闷的,不舒服。”
叶蓁心口泛酸,她也舍不得和蔼可亲的孙校长、舍不得单纯热情的孙勇老师,舍不得可爱活泼的小朋友们,甚至舍不得开朗热情的长青人民。
但人生就是这样,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离别,再从离别到相逢,最后互相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
叶蓁又揉了揉柯洁的头顶,“不管老师去到哪里,你们都可以给老师写信。”
今天来的家长都是男同志,男同志习惯流血流汗不流泪,即使心中十分怅然,但是脸上却不露半分。
柯西多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语气低沉问:“具体哪天离开?”
叶蓁摇头,“还没定。不过我不想再说一次再见,所以你们不用来送我。”
柯西多又沉默了,叶蓁站起身,拿出一大叠奖状,“大家别这样,工作有调动是好事,说不定我会调去大城市,上班有大汽车接送,住的是三层高的小洋房,吃的是番茄玉米和青瓜。”
众人被叶蓁的形容逗笑了,鹏鹏阿爸转过身面对叶蓁,“祝福叶老师一路高升。”
其他家长跟着喊:“祝福叶老师一路高升。”
叶蓁挤了挤眼睛,“借大家的吉言了,希望我调任后能升职成为校长。”
气氛一点点回暖,叶蓁翻开奖状,“接下来我们开始进行表彰大会。”
“1967年度第二学期中获得优秀学生称号学生有柯洁同学、鹏鹏同学、达达同学……”
“1967年度第二学期获中得好孩子称号的学生有西利亚同学、布朵同学、大力同学……”
“1967年度第二学期中获得最受欢迎家长称号的家长有柯西多同志、布朵阿爸、鹏鹏阿爸……”
叶蓁不仅给小朋友们颁奖,还给在座的家长们颁奖,在场的所有人均获得一张写着某某某称号的小奖状。
叶蓁送家长和小朋友们离开学校,目送他们走远了才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虽然明天还能见到可爱的小朋友们,但是心脏还是揪成一团疼得厉害,鼻子忍不住泛酸。
她以前不觉得离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来到这里后她变了,面对这么一群喜欢她的小朋友,她舍不得与他们分别。
今年的长青难得连着下五天小雨,叶蓁就在阴雨绵绵的雨天迎来接替她的老师,接替她的老师是一位女同志,今年四十多岁,温柔大方,对小朋友们很好。
叶蓁熬夜写下两本教案,跟女同志熟悉后把教案送给她,女同志很感动,表示会好好培养学前班的同学们。
叶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钱小花一起离开长青小学。
她走的突然,没有跟其他人道别。
临近三月末,叶蓁收到叶老五的信,叶老五要跟杜盛摆复婚喜酒,邀请叶蓁前往西区沙漠喝喜酒。
叶蓁拿出橡皮筋绑好头发,拿出镜子,照着镜子把遮住眼睛的刘海剪去。
她下手太狠了,刘海被剪去一大半,本来能遮住眼睛的刘海变成了赫本式的短刘海。这样的短刘海搭配圆盘似的脸蛋实在不怎么好看。
叶蓁拿出眉笔,将细长的细柳眉画成韩式的一字眉,又用剪刀把刘海剪薄。这下子成了空气刘海跟韩式长眉的搭配,叶蓁凑近镜子,虽然有点奇怪,但总体还是好看的。
放下镜子,叶蓁披上外套往外走,“妈,你屋里还有布吗?”
钱小花顿时警惕起来,“没布!你要布做什么?”
叶蓁拉了张椅子坐到钱小花旁边,“老五跟杜盛摇摆喜酒,我想着家里有不少红色的绸布,想要拿一块绸布送给她。”
“家里的绸布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说送就送,败家子!”
浅笑的小声嘀咕,随后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块泛黄的红布,“就剩这一块了。”
叶蓁接过红布,拍干净红布上的灰尘,“妈,我这个做姐姐的就送一块红布好像不太合适,您觉得我要不要再送老五一双鞋子?”
浅笑的顿时炸毛了,“她一个二婚的要什么鞋子。”
“要我说你家老五就是不懂事,复婚就复婚摆什么喜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男人以前抛弃她?你也该说说她,女同志得矜持,上赶着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那个叫杜盛的男人一看就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你家老五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叶蓁何尝不觉得杜盛不是良配,但是叶老五就喜欢他,瞒着她跟叶老六跟杜盛领证,她能怎么办?
叶蓁把布放好,不再提鞋子的事,“妈,您要不要去喝酒?”
“不去,我一个做婆婆的去喝喜酒不合适。”
叶蓁不太懂这方面的规矩,既然钱小花说不要,她便带上沈西他们一起去。
叶老五和杜盛的婚礼办得并不隆重,只邀请亲朋好友,只摆了三桌酒席。
叶蓁作为姐姐坐在主桌,旁边是叶老五和叶老六。
吃过喜酒,叶蓁想要跟叶老五说几句私房话,但是叶老五却给叶蓁使眼色,示意叶蓁跟她回房间。
叶蓁跟上叶老五,俩人悄悄离开酒桌。
走进屋,叶蓁看到叶老五以及刚才被灌醉的杜盛。
此时杜盛脸色绯红,身上虽然带着酒气,眼神却精明淡定。
叶蓁拧起眉头,叶老五和杜盛想打什么哑谜。
杜盛主动给叶蓁拉椅子,“大姐请坐。”
叶蓁走过去坐下,杜盛关上门,拉过椅子坐到叶蓁旁边,压低声音,“大姐,这次摆酒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放下对我的偏见,听我说几句话。”
叶蓁看向叶老五,叶老五站到杜盛身后,小声帮杜盛说话,“大姐,你们都误会杜盛了。”
叶蓁挑眉,“误会?”
杜盛接着往下说:“其实也不算误会,我一共有三个身份,一个身份是长河的老师杜盛,家里世世代代是农民,家世清白;一个身份是安插在长河的特·务鹧鸪,负责给J过传递我国的信息;一个身份是潜伏在J国特·务中的保卫科成员猎鹰。”
叶蓁迅速坐直,“猎鹰?我之前收到两封密码信。”
“是我传给你的。当时我的身份被J国人怀疑,他们派出潜伏者监视我,我没办法给保卫科传递信息,只能把信息传递给你,借你的手给保卫科传达信息。”
“我知道大姐有保卫科的联系方式。”杜盛拿出一封信,“这是有关J国行动的信件,希望大姐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传给保卫科。”
叶蓁不说话,杜盛主动解释,“我周围潜伏着不少人,一旦被他们发现我给保卫科传达信息,他们就会对我实施歼灭行动。”
“大姐,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你帮我把信传递给保卫科。”
叶蓁扫一眼信封,“我暂时没办法相信你的话,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是安插在J国的我国保卫科成员,你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我能。”
杜盛拿出一封信,“这是保卫科的专属信函,你可以把这封信函传到保卫科那边。”
叶蓁半信半疑,她对保卫科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保卫科负责捉特·务,“行,我可以帮你传递信息过去。”
杜盛明显松了一口气,叶蓁拧起眉头,“我还一个疑问,你怎么会成为保卫科的成员?”
“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1940年时我父亲机缘巧合加入保卫科,负责给保卫科传递长河方面的情报,1941年我父亲发现J国的黑鹰从海岛进入长河,有意在长河发展自己的势力。”
“保卫科交给我父亲一个任务,需要我父亲潜伏进黑鹰组织,打探黑鹰的潜伏目的。我父亲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在无法医治的情况下伪装成上山打猎遇到野猪,被野猪撞死。”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于是由我接替父亲的工作,潜伏进黑鹰组织中继续给保卫科传递信息。”
“两年前赵虹到长河找我,那时我就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我假意被赵虹迷惑,提出要离婚娶赵虹。”
“赵虹当时并不信任我,于是我只能做出抛弃小五的假象,并且写信举报二哥。”
“事实上赵虹还是不信任我,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当时我已经收集到与赵虹联系的联系人的名单,只需要把名单传给保卫科就能将赵虹以及赵虹身后的人连根拔起。”
“于是我跟随赵虹来到长青,并秘密将名单传给保卫科。”
“赵虹很快被保卫科捉捕,赵虹手下的联络成员也被保卫科尽数捉捕。但这只是开始,黑鹰收到赵虹被捉捕的消息,以此推断中组织中出了叛徒。”
“于是黑鹰展开调查,很快查出我身份存疑,派出大量的特·务分子对我实时监视。大姐,目前我的行动受阻,只能求助你了。”
叶蓁一边听杜盛说话一边观察杜盛的表情,杜盛说到黑鹰时脸上自然流出厌恶等情绪,说到赵虹时又流露出庆幸之类的情绪。
她无法判断杜盛有没有撒谎,不过杜盛的话估计有五成是真的,只要有五成是真的,事情就好办了。
“行,我答应帮你寄信。”
杜盛松了一口气,“事不宜迟,大姐现在就走吧。”
叶蓁收好两封信,“叶蓁收好两封信。”站起身时看向杜盛,“我妹妹不会被你连累吧。”
叶老五坚定说:“大姐,我不怕被连累。”
叶蓁只看着杜盛,杜盛捉住叶老五的手,“大姐,我会用自己的命保护小五。”
叶蓁又看一眼叶老五,叶老五被杜盛感动了,更加坚定地表示要跟杜盛共进退。
叶蓁不再说话,打开门大跨步离开西区沙漠。
回到家叶蓁立刻拿出信封开始写信,这次她一共写了六封信,给娘家的三位哥哥、叶母以及长河的小学生都寄去一封信。
剩下的一封信寄去保卫科,信封中夹杂着杜盛给的能证明他身份的信函。
信寄出去后一个星期,整个长青风平浪静,信寄出去后的第二个星期,星期一晚上南区沙漠忽然响起爆炸声,随后响起一连串的鸣笛声。
叶蓁在第二天早上得知杜盛受伤昏迷的消息,与此同时保卫科也传来消息,保卫科成功捉捕黑鹰,目前正在审讯黑鹰,有望通过黑鹰找出剩余的潜伏分子。
同时,保卫科经过调查后确定杜盛为潜伏在长河的保卫科成员,正式解除对杜盛的怀疑。而杜盛此时还昏迷着,没有脱离危险期。
叶蓁带孩子们去看过杜盛,从叶老五口中得知星期一晚上杜盛被攻击,当时一名黑衣男子进入叶老五的宿舍,杜盛为了保护叶老五被黑衣男子射中胸口。
长青人民只知道南区沙漠发生爆炸,并不知道特·务的事,因此长青人民如同往年一样开始进行新一年的春耕。
四月初,沈野接到上级的调令,需要在四月二号撤离长青,带领一个大队前往下一个基地支援当地的建设。
四月二号早上,叶蓁收拾好东西,打开门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环视住了五年的庭院。
刚来这里时这个庭院遍布杂草,住了五年□□院里面虽然还是遍布杂草,但庭院门口的位置已经被他们踩出一条小路,不再是往日荒草丛生的模样。
钱小花拎起行李箱,“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他们想要坐汽车前往长青省,然后乘坐火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最后乘坐基地的货车进入长木。
是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长木省,一个偏远山区。
据说长木隐藏在大山之中,到处都是高山,随处可见陡崖。
沈野这次的任务是去那里修建一条连通长青省和长郡省的铁索桥,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叶蓁点头,回屋拿出行李箱,“孩儿们,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沈西背起双肩包,“都收拾好了,妈,咱们现在就走吗?”
叶蓁拿出钥匙,“嗯,你爸已经来了。”
关上门,叶蓁用锁头扣住门把,咔嚓一声锁上大门。
这时是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整个长青岛处在睡眠之中。
沈家人在煤油灯的照亮下走出长青岛,坐上马车准备离家。
叶蓁最后看一眼长青岛边沿上的沙子,带着不舍放下车帘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车外响起擂鼓声,沈西快速掀开车帘子,激动喊,“妈,奶,你们快看外面。”
叶蓁和钱小花同时往外看,车外亮起一片火把,火光明亮的火把聚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照亮整个长青岛。
叶蓁看到举火把的人中有她的学生娜娜班长、柯洁、布朵以及西利亚,还有长青小学的孙校长、孙勇老师,以及新来的几位老师。
说好不用相送,但他们还是来了。
叶蓁红了眼眶,走出马车,站起身扬手,“同学们,老师再给你们上一次课好不好?”
“好。”
“今天老师教你们玩词语接龙,由老师开头,你们负责往下接好不好。”
“好。”
“开始咯,第一个词语,再见。”
小朋友们忍不住哭出声,抽噎着往下接,“再见,见面,面前,前后,后来,来往,往后,后续,续约,约定,定下,下面,面条,……”
叶蓁钻入马车,“走吧。”
赶车师傅扬起马绳,前面的枣色大马哒哒向前行驶。
再见了长青。
再见了可爱的同学们。
穿过沙漠,沈家人跟随基地成员搭上前往长木的火车,火车呜呜向前行驶,半个月后到达长木省。
基地建在长木生产大队,长木省距离长木生产大队很远,需要继续坐车进入长木市,然后翻阅三座大山才能到达长木生产大队。
长木生产大队隐藏在大山之中,这里虽然是南方,但气候却与北方相似。这里冬天下雪,开春化雪,一年只种植一季水稻。
“到了,到了,所有人下车。”
车外响起喊叫声,叶蓁睁开眼睛,下意识看一眼手表。这会是早上的八点钟,太阳升得很高,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沈西揉了揉鼻子,“好困。”
在长青生活五年,他们已经习惯长青那边早九点,晚二十一点的生活模式。刚来到长木,他们需要调整自己的时差,重新适应早六点,晚十八点的生活模式。
叶蓁拿出手绢给几个孩子擦汗,“先下车,我们要去基地那边集合。”
他们刚刚到达长木的山脚下,还需要翻越三座大山才能到达长木生产大队。这里的大山不是一般的大山,翻越一座大山需要三天时间,三座大山就是六天时间。
叶蓁从钱小花怀里接过沈山,“妈,我来背小山子吧。”
钱小花累得不想说话,拿出背带递给叶蓁。叶蓁打开背带,将沈山背到身后,拍了拍沈山的后背哄睡沈山。
一家人走下车,快步走向基地的帐篷。
基地的领队是沈野的领导,人称赵副主任。赵副主任拿出放声公,“一会原地休息一个小时吃早饭,吃过早饭开始爬山。”
随着赵主任话落,基地的工作人员开始烧火做饭。山林湿漉漉不好生活,因此整个队伍只生一个大锅煮大锅饭。
煮的是大米芋头粥,大块的芋头在大火的熬煮下渐渐变软,许久后发出浓郁的芋头香味。
“吃饭了。”
“所有人过来排队领饭。”
叶蓁拿出家里的大盆,跟随队伍上前打饭。沈家人口多,分到半盆的芋头粥。
叶蓁端着粥回到车上,钱小花拿出碗筷分粥。
每个人分到一大海碗的芋头粥,叶蓁拿出从长青带过来的腌萝卜,夹出几块腌萝卜切碎,“谁要腌萝卜?”
“我要。”
“我也要。”
几个孩子纷纷伸出自己的碗,叶蓁将萝卜夹到他们的碗里,看着他们吃干净腌萝卜再拿出一个羊肉罐头。
“最后一个羊肉罐头了,吃了就没了。”
孩子们馋得使劲舔嘴唇,叶蓁打开罐头,给钱小花、沈老头以及孩子们一人切一块羊肉,“谁要肉汁?”
沈风迅速伸出大海碗,叶蓁将肉汁倒进他的碗里,放下罐头后掐住沈风的脸,“瘦了。”
沈风鼓起腮帮子,“我的肚子变小了。”
叶蓁又摸了摸沈风的肚子,“这是好事。”
吃过饭,赵副主任带领众人开始爬山,一行人走走停停,在第七天的下午到达长木生产大队。
这次基地工作人员跟家属们不需要分开住,众人在赵副主任的安排下进入长木生产大队,以家庭为单位一户人家领取到一座木材搭建的小庭院。
沈家的小庭院在村头,门口有一棵半人高的柿子树,柿子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是刚移植不久的小树苗。
沈家的庭院不大,统共只有五个房间,沈西几个需要几个人挤一个房间,不再有独立的私人空间。
叶蓁把东西搬进屋,“妈,这里到处都是树木,晚上会不会有很多蚊子。”
“不仅有蚊子,还会有很多山鼠和毒蛇。”
说到山鼠,钱小花拧起眉头,“山鼠跟老鼠不一样,山鼠个大咬人,一口能咬下一根手指头。”
叶蓁呼吸一口气,把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衣服。衣服散发出淡淡的霉味,需要重新洗一遍才能穿到身上。
沈家人先收拾各自的房间,然后分工打扫整个院子,忙活一个早上,终于把整个院子收拾干净。
家里什么都没有,钱小花只好拿出从长青带来的野菜干熬粥,“咱们有自己的菜园子吗?”
叶蓁摇头,“不知道,一会沈野回来了再问沈野吧。”
屋外响起脚步声,随后一个女人进入沈家。
“你们好,我是孙国华的家属。”
沈野说过基地的最高领导是孙主任,孙主任大名孙国华,小名孙大柱,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
女人是孙国华的家属意味着她将是家属们的领头人。
叶蓁迎过去,“孙夫人您好,我是沈野的家属。”
孙夫人是个爽快人,拉着叶蓁笑眯眯说话,“我知道,我家大柱在家里没少夸你家沈大队长。”
“你们刚来对这里不熟悉,我给你们说一说这里的情况。”
“这里是长木生产大队,因为环境的关系很少跟外界联系,处于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这里没有国营饭店,没有供销社,也没有肉铺,所有吃的、喝的、用的,都需要靠自己生产。”
“因此基地的家属们可以根据人头数分到相应的菜地、农田以及山林。听大柱说你家有八口人,按照一个人头一亩地,你家可以分到八亩地。”
“这会已经是五月份了,第一轮春耕已经结束,你们的田地已经错过种植水稻的最佳时候,可以改种番薯或者花生。”
“对了,听说你在长青那边是老师。”
孙夫人看向叶蓁,叶蓁点头,“嗯。”
孙夫人的笑容多了些东西,“这里的情况跟外边的情况不一样,还是因为环境的关系,这里的人比较封闭,几乎没有人识字。”
“我打听过了,这里没有学校,所有小叶你需要负责筹建学校,以及学校的招生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叶蓁可以直接当校长,但是她手下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能不能把学校开起来取决于她能不能招到学生。
“学校的地址在哪里?”
孙夫人的笑容更奇怪了,“还没建起来。不过你也别担心,生产大队已经开始筹备建学校的事了。”
叶蓁总感觉孙夫人话里有话,但孙夫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对了,你家的菜园子在我家附近,一会我领你们去菜园那边看看。”
“好,辛苦孙夫人了。”
孙夫人收起笑脸,“我现在是这里的妇联主任,你可以喊我赵主任。”
叶蓁懂了,立刻改口,“好的,辛苦赵主任了。”
赵主任满意了,继续给叶蓁说长木的情况,“长木的同志比较排外,你们刚来最好不要去跟附近的同志打交道。”
“为什么?”
赵主任压低声音,“前几天李同志的夫人想要跟附近的同志换鸡蛋,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双方产生矛盾,现在长木的同志对我们很排斥。”
叶蓁还想继续问,但是赵主任显然不打算往下说。
“我一会还要去开会,你们要是有事可以去村中心的生产大队找我,我在那边工作。”
“对了,你们赶紧去找长木的大队长办理分田手续,长木的土地非常肥沃,只要勤快一点,基本不会饿死。”
“好的。”
叶蓁送赵主任离开,等赵主任走远了才回屋找钱校长和沈老头说话。
她转发赵主任的话。听完后钱小花顿时急了,“咱们要自己耕田了?”
叶蓁点头,钱小花吐出一口气,“你跟老二不是有工资吗,为什么还要自己耕田?”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即使有工资也花不出去。”
沈老头倒是对耕田挺感兴趣,“咱家有多少田?”
“赵主任的意思是按人头分,咱家有八口人,所以有八亩田。”
钱小花又有意见了,“咱们家可不止八口人,算上沈东和沈南一共有十口人,得给咱们分十亩田。”
“这事得问这里的大队长,我估计他们不会给沈东和沈南分田。”
钱小花板起脸,“这地方比长青还不如,我宁愿回长青生活。”
叶蓁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是沈野已经调来这边,他们最少需要在这里生活五年。
次日早上,叶蓁跟沈老头去找大队长办理分田的事,结果如叶蓁想的那样,大队长只认现有的人口,也就是说他们只给看得见的人分田。
沈家分到八亩地以及八块菜地,叶蓁带钱小花去看菜地。钱小花嘴上说着不喜欢这里,但不到一天就融入到家属的队伍当中,跟旁边的赵老太太借了不少菜种子。
吃过饭,叶蓁被大队长喊去生产大队那边开会。
大队长很不看好叶蓁的工作,开口就说:“小叶同志,你确定能招到学生?”
叶蓁就纳闷了,大队长为什么一副她不可能招到学生的表情?
“应该可以。”
大队长板起脸,“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小叶同志,这事不能马虎,能招到学生咱们就开工建学校,招不到学生咱们就不费那功夫建学校了。”
叶蓁哪里敢做保证,大队长又说了,“这样,只要你招到一个学生,咱们就给你建学校,行吗?”
“行。”
会议不到十分钟就结束,大队长等人迅速离开,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叶蓁一个人。
此时叶蓁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只从赵主任口中得知这里的人很固执,且非常排斥他们。
叶蓁拿出小本子,打算去村里做调查。
叶蓁刚来这里不久,算是新面孔,因此这里的人对她很防备,远远看到她经过会立刻往旁边躲,似乎不想跟她打交道。
叶蓁一路走一路看,因为生活在山里,只要勤快肯干就不愁没有吃的,因此这里的人生活得很安逸。男人壮硕,女人结实,小孩子也是面色红润。
从村头走到村中心,叶蓁遇到很多人,但是这些人都躲着她走。
叶蓁忍不住叹气,看来建学校的事得从长计议了。
村中心有一棵几百年的榕树,中午时分,长木人民聚拢在榕树下纳凉聊天。他们说的是当地的语言,当地的语言掺杂着普通话和客家话。
叶蓁凑近人群中,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位穿着灰色衣服的老太太说:“这次又来了几百人。”
旁边的老太太接话,“这些外地来的都不是好人,我家大妞旁边那户人家竟然想用半斤米骗大妞家的小母鸡。”
大妞旁边那户人家说的应该是基地李同志一家。
叶蓁竖起耳朵继续听,身穿蓝色衣服的老太太说:“听我家老伴说外边来的人可霸道了,他们不喜欢自己种地,喜欢抢别人家的东西。”
“咱们大队长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们村?”
“大队长也是没办法,听说他们要来咱们这里建什么大桥。”
“建大桥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听说建了大桥后咱们这里就可以连通外边,可以跟外边的人交易东西。”
“外边的东西还没有咱们这里的东西好呢,我可不想跟外边的人交易东西。”
“就是,咱们家家户户都有肉有粮,哪里需要跟外边的人交换东西。”
“这事是上面决定的,你们若是有意见跟上面的人说去。”
众人不说话了,过了一会,穿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又说:“我家老大说他们准备在咱们这里建学校。”
“学校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学习的地方。”
老太太们忽然笑起来,眼里都是揶揄。
蓝色衣服的老太太就说了,“真是太好笑了,咱们这里哪里用得着建学校哦。”
“就是,咱们大叔公什么都懂,若是想学习跟大叔公学就是了,没必要建什么学校。”
“我感觉他们是想用建学校作为借口骗咱们的粮食。”
几个老太太越说越信誓旦旦,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又说了,“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对,得躲着他们走。”
“就是,外边的人都是骗子,绝对不能相信他们。”
叶蓁从他们的话中总结出三个信息,一是长木人民非常排外,他们觉得外来人都是骗子;二是他们有自己的学习方式,以父传子,子传子的学习模式为主;三这里的最高领导人很可能不是大队长,而是大叔公。
叶蓁悄悄离开人群,也许她该去跟大叔公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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