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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回了家, 还有些失魂落魄,晚上陈正业下班回来的时候, 她还有些发呆,糊了一盘子回锅肉。
过了他们平常时候的饭点宋娴也没注意,陈正业还纳闷:“怎么不叫恬恬出来吃饭?”
宋娴才恍惚看了时间:“……忘了。”
她有些不敢看丈夫的脸,匆匆去了女儿房间, 叫她一起吃饭。
回锅肉糊了好几片,餐桌上宋娴有些不好意思:“炒菜的时候开了个小差,忘了火候。”
陈正业:“没事。”
宋娴的女儿恬恬原本不姓宋, 姓赵, 但她从前的父亲实在是个混蛋, 酗酒成瘾后还忍不住动手打人,那人对宋娴对恬恬而言都是噩梦,后来宋娴和姓赵的离了婚, 就把恬恬的姓氏改到了她们宋家。
陈正业和宋恬的关系还好,但更多的还是一点距离感。陈正业没想着要去弱化这种距离感,毕竟女孩也十几岁了, 他这个后爸和没血缘关系的女儿之间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何况陈正业是不知道怎么和孩子沟通交流的人,他也不懂小女孩的心思,只是会在每次出差回来的时候,给她和宋娴带一些小礼物。
女孩总是要娇惯一点的, 陈同就没有礼物,更主要的是,陈正业也不知道要给儿子带什么礼物, 带了也不知道要怎么送……
陈正业把菜盘里焦了糊了边的肉片夹到自己碗里,把没糊的夹给妻子和女儿。
恬恬倒是和她的名字一样,笑起来甜甜的,只是她耳朵不好,为了锻炼和恢复听力,除上课之外不怎么戴助听器,于是说话更少,和陈正业之间的交流更是不多。
陈正业看了看有心事的妻子,稍稍皱起眉头:“你下午去看小苏,他身体还好吗?”
宋娴一愣:“啊?哦、哦,还好,就是普通的感冒,我看也不是流感什么的。下午给他带了热汤,发发汗,别着凉,过几天就好了。”
陈正业又问:“同同还好吗?”
宋娴想起苏青也管陈同叫“同同”,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口吻倒是平静:“你也就在我面前叫‘同同’,怎么不到同同面前去叫给他听呢?”
陈正业:“……”
宋娴看着锯嘴葫芦似的丈夫,又叹:“同同没什么事。苏青家里没人照顾,他父母亲好像不在这里,听同同的意思,他和这边亲人的关系貌似也不是很好,孤零零的一个人,生病了都没家人知道……”
陈正业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
宋娴偷偷看了看丈夫,试探着说道:“不过小苏人还是很好的,也不见他抱怨,看见我总笑着叫‘阿姨好’,人很温柔,学习成绩又好,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也是很懂事的。”
“……嗯。”陈正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低头扒饭。
宋娴看没什么效果的样子,又试探着说:“同同有这样的好朋友也是福气,你说呢?”
“……”如果陈正业当时没看见陈同亲苏青的话,或许他也会认为这是福气,可这朋友关系变了质,就很让他觉得变扭了。
陈正业闷头吃了一大碗饭,卷了残菜,闷闷说一声:“我吃饱了。”
宋娴要给他收拾碗筷他没有让,端了盘子放进水池里,宋娴拦住他:“我来洗碗……今天公司里有什么不愉快吗?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有,”陈正业的大手抚了下妻子的发顶,开了水龙头,“我洗碗。”
宋娴比他前任妻子大个一两岁,但陈正业和邢女士是少年夫妻,结婚太早,生孩子的年纪也早,所以陈同还比恬恬大两岁。
宋恬吃饭慢,又着急要给陈正业洗碗,急急吃完,默默地把碗放到流理台边,跑回她的房间里去了。
女儿走了,厨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宋娴仍旧不太放心地问丈夫:“真的没有什么不愉快?”
“没有,”陈正业把碗晾进消毒柜,撑着水池边缘,叹了口气,“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宋娴抚着他宽厚的背脊:“工作太忙了,辛苦。”
陈正业摇了摇头,不知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现在同同是在苏青家里住着,照顾他?”
宋娴分外心虚,道:“也不是吧,白天是会照顾一下,晚上留下过夜,谁照顾谁都难说呢,到底是个男孩子,哪有那么会照顾人?”
陈正业又不说话了。
“我今天和陈同说过了,过年的时候他会回家吃饭,到时候你温柔些,顺势就把他留下来住,”宋娴推了推丈夫,“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哪怕他在锦鲤龙苑那边租房,我们也能去得更勤一些。”
宋娴想起今天看见的陈同,心里到底是心疼的:“我总想着……我们做的还是太少了。虽然陈同是个男孩子,有独立的想法,嘴上也说着喜欢自己一个人过,可毕竟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孤孤单单的总是不好。你说呢?”
“嗯,”陈正业点了点头,只说,“过年的时候我和他谈一谈。”
宋娴心里一跳,心说别到时候全都撞到一块,劝丈夫说:“也不用着急,慢慢来,高二的时候还能宽松一点,到了高三,我肯定是要去照顾他的,到时候再说也不晚。”
陈正业没反驳,只道:“你辛苦了。”
他性格闷,话少又显出十分内敛地压抑,但他眼里是淡淡温和的,宋娴看得出来。
她摇了摇头:“不辛苦。”
宋娴体贴,骨子里传统,并不把家务让给陈正业分担,陈正业上班也的确很忙很累,到了家还常常接到客户电话。
陈正业往书房里去了一趟,接了两三个电话又出门来,宋娴照例在打扫卫生,清理一些扫地机器人打扫不干净的小角落,阳台上晾好了衣裤,浴缸里吃饱喝足的鱼有些悠闲。
陈正业拿着钥匙往门口走,宋娴惊讶道:“还要出门?”
“嗯,公司里有事,要我给客户传一份配件合同,有些着急。”陈正业低着头往外走。
宋娴搓着抹布:“要弄到很晚吗?”
“不会,”陈正业拘谨地碰了碰她的脸,“一会儿就回来。”
陈正业和她之间鲜少有夫妻生活之外的亲昵举动,陈正业的木讷和沉默让他好似一块不开化的石头,偶然的小动作总让宋娴觉得不好意思,又觉着自己也是过了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好意思,有些羞人。
宋娴抿着嘴角拍了拍丈夫的手:“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陈正业点着头出门,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里,抽了根烟。
他没有着急离开,手机里也并没有客户的工作——陈正业点开一个电话号码,那是苏青的电话号码,他给苏青发了个短信。
冬天天黑得早,陈同和苏青的晚饭叫的是外卖,很奢侈的、同哥叫了那家价格一点也不“家常”的“小马家常菜”,一百二一盘的青菜让陈同肉痛,可他只想苏青能快一点好起来。
吃过晚饭,苏青看这守财奴小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拧巴在一起,心里觉得好笑。
苏青看陈同烧水去了,偷偷拿着他的手机解锁,偷偷往里发了好几个红包。
不然就陈同那犟牛一样的直脾气,苏青不替他领,他就会死要面子的不领,一边不领红包,另一边又要偷偷肉痛,怪可爱的。
热茶腾腾冒着又酥又暖的水汽,陈同把宋娴不让他在苏青这里过夜的事情和苏青讲了,却不甚在意,仰躺在沙发上,脚搭在墙面:“反正我不听她的,我也没有答应。”
陈同往苏青那边蹭:“哥,和你睡觉我才安心,不然都睡不好。”
苏青摸着他的头发:“我是安眠药吗?”
“你比安眠药有用多了,”陈同在打手机游戏,一边笑道,“越说越感觉你变成了工具人,怎么回事?”
苏青笑笑没说话,陈同游戏黑洞天天给对面送分,一局完了觉得玩游戏没意思,便坐起来要凑过去吻他,苏青无奈把他拦住,鼻音还有些重:“我感冒了,小心传染给你。”
“才不会,”陈同笑说,“我身体好得很,哪像你,这么虚。”
苏青斜他一眼:“我体虚?”
陈同往他腰上摸了摸,又害羞又大胆地嘻笑说:“肾不虚。”
苏青哼着笑,陈同非要凑过去吻他,捧着苏青的脸还不让他动。
苏青病着呢,没什么力气,推不动陈同,只能任其放肆。
亲吻的时候因为感冒鼻塞不能呼吸,窒息和忍耐的感觉让苏青有些难受,推了陈同好几次,可陈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黏着他不放。
同哥笑得好看,也难得这么黏人,因为他感觉他和苏青之间已经成了“过一天是一天”“每天都是最后一天”,和陈正业的谈话日期就是他们恋爱终止的deadline。陈同现在舍不得和苏青分开片刻,恨不能生成连体婴儿,连心脏都共用一个,好想心灵相通,找到灵魂契合,然后在记忆里永垂不朽。
正亲着呢,苏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下,不等陈同回头来看,苏青先看过了短信内容,摁住了陈同的脑袋瓜。
陈同:“怎么了?”
“……”苏青顿了顿,“我叔叔找我,就在楼下。”
“啊?”陈同怕了,“他不会要上楼来吧,等下我再露馅,我可真的要受不了了!”
陈同抱住苏青的腰,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不上来……”苏青说,“我下去找他,他就从小区门口经过而已,我去他车上坐一会,和他聊聊天,一会儿就上来。”
陈同没太明白:“你下去找他说?外面冷,又感冒了怎么办?”
苏青已经起身开始套羽绒服外套了,宽松的版型显脸小,陈同又找了围巾和帽子,把他一圈圈缠起来,严严实实捂住他的脑袋。
苏青觉得好笑,老实地接受同哥的“打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苏青实在没忍住道:“我就下去一会儿,你去泡个澡,困了先去睡觉。”
陈同不乐意地说:“别,我等你,接的寒假作业代写还没搞定完呢,我今天要加班!”
两个人幼稚又亲昵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苏青下楼,楼下不是林烝和桑野的车。
停车场里陈正业灭了手里的烟,招呼苏青上车,关上了车门。
苏青背脊挺直,说了声“叔叔好”。
陈正业看着他神情复杂,摇上了隔音防窥视的车窗,进行了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
这事宋娴不知道,陈同也不知道。
苏青上楼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但在电梯里就把自己收拾好,进门对着陈同,还是温和包容的笑。
陈正业回去的时候在西点蛋糕店门口停了一会儿,到家敲了敲女儿的房门,恬恬打开一条门缝,眼睛清亮地从里面看着他,
陈正业把小蛋糕和马卡龙放进女孩手心里,没有多话。
恬恬腼腆地甜甜一笑,说:“谢谢爸爸。”
继女早在他和宋娴结婚的时候就认可了他的身份,相比她那个酗酒打人的亲生父亲来说,陈正业实在好了太多太多。
陈正业对女儿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是陈同也能这样甜甜地叫他一声,就好了。
可惜不太可能。
儿子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柔的一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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