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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上遮了一朵云,演戏的跑了,看戏的散了。陈同在水池边洗手洗脸,回头一看苏青还拿着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录像。
陈同皱了下眉头:“喂,你手机没事吧?”
苏青:“没事。”
陈同神色复杂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手机尴尬地问:“不会真的在直播吧?”
“没有,”苏青笑着把手机收起来,“我就举着吓唬她的。”
陈同猜想就是这样,冲苏青笑了下。
苏青这张脸有点陌生,陈同在南城老巷里没见过:“谢了啊兄弟。”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一口白牙,笑得有点直男式的憨萌,露出半边酒窝。
陈同指着他手里喝完的奶茶:“没了啊,不喝了吧?我帮你扔。”
苏青愣了愣,下意识就点头。
陈同麻利地把口子破开倒掉里面的加料,冲了冲内里,把壳子扔进干垃圾里头。
陈同想着刚才又发笑:“假装直播这点子绝了,把王婶子都吓傻了,生怕自己出名了呢。特别是刚刚那个灵魂发问,绝了——你是什么垃圾?”
苏青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同看他有点呆的模样又笑了下:“我是说刚刚你问的那句话——‘你是什么垃圾’——这句话是灵魂发问,不是骂你。”
苏青回神地点头:“哦。”也觉得好笑:“我刚帮你把人赶走了,你要是骂我也太没良心了。”
陈同:“你手机真没事?我刚刚看着它屏幕都……溅出来了。”
“真没事,”苏青摊开手机给他看,“只是钢化膜碎了,屏没事。”
陈同凑过去瞧了眼,搔了下脑袋:“碎得还挺彻底……我认识家贴膜的店,去给你换个钢化膜?”
“不用,就一点小缝。”
“都碎成渣渣了还‘一点小缝’?”陈同忍住后半句“你这是有多瞎”的吐槽,说,“换,必须换,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真不用,”苏青哭笑不得,“对了,你知道小马家常菜往哪走吗?”
陈同眼里闪现一抹惊讶,旋即点点头:“知道,请你吃饭也行。”
陈同带着苏青在老巷里转了三个弯,老城区一样的墙面一样的巷道,苏青没忍住问了句:“我们这是往哪走?”
“东,”陈同回头笑了声,“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小马家常菜离状元路近,我家也在那边。你不是本地人啊?”
苏青摇了摇头。
陈同:“听出来了,口音不像我们本地的。不过你别对我们这里抱有偏见,刚刚王婶的事真不常见,也就城西的老憨憨能做出这种事来,我都被她惊呆了。”
苏青:“没什么意见,就是这边巷子太多,用导航都走不来路。你刚刚说小马家常菜离状元路近?我就从状元路上来,怎么没见着?”
陈同惊讶地看着苏青:“状元路和石板广场在这片区的两个方向,你这怎么走的……”
“按照导航上路线走的,”苏青皱了皱眉头,“到了显示的地方没有找到店,估计是导航没更新,然后问了个路人,就绕到石板广场上去了。”
“……”陈同想说什么的来着,后来想想,作罢了。
苏青跟着陈同穿过巷子口的时候,在一块拴马石前边停了下,陈同飞快地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套衣服,这天太热了,出了好多汗。”
苏青抬头看了眼,小铁门有些窄,门楣上挂着彩纸,门上贴着秦琼和尉迟恭。
苏青:“这是你家?”
“昂,”陈同应了一声,开了门风风火火往里走,从小院子里支着的晾衣架上抽下一件蓝色T恤,“我很快,你等等,就一下!”
大热天的,要不是为了给外地人留下个好印象陈同都想直接在院子里直接换,最后他偷瞄了一眼苏青清爽的打扮,还是飞回屋里赶紧把汗擦了擦,这才换了衣服。
临出门前陈同嗅了嗅自己身上,确保没有垃圾桶旁边沾到的味儿,又检查了一下支付宝里的钱,皱皱小脸出了门。
没多远两个人走到小马家常菜的门口。
这家馆子店不像个卖家常菜的,像个园林大家,红漆门雕花檐,门口两尊石狮子。
陈同:“这就是了。其实这家店是个老字号了,导航应该不会导错。”
苏青一脸难以名状:“……这么大个门,然后他叫‘小马家常菜’?”
陈同偷笑说:“是啊,人家做大了嘛……这么大个门……你也没找到。”
苏青打开导航划拉划拉,指着红点儿给陈同看:“我刚刚真没找着,绕了一圈全是墙……”
苏青睁圆了眼睛看着陈同,陈同眨巴眨巴也看着他。
傻了吧唧的,陈同突然捂着脸弯腰笑起来:“垃圾导航,它把你导去后门停车场了吧!你不是还问了个路人?”
苏青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机械地回答说:“他叫我沿着才子巷走……”
陈同边笑边跺脚:“这就是才子巷啊,脚下这条路就是才子巷!”
“我?”苏青得体地没爆粗口,咽下委屈鼓了鼓腮帮子。
陈同忍住笑装模作样地咳嗽,指着地图给他看:“状元路扩建,成了南城区的主干道之一,状元路东边的老房子拆掉做了新楼和商厦,状元路西边就没怎么变过。原本状元路和才子巷是个十字街,现在改成T形的了,这条路好走得很……”
苏青偏头瞪了他一眼,陈同立马后退一步:“你初来乍到嘛,不认识路很正常,多走走就熟悉了,毕竟我也是走了这么多年呢。”
苏青冷淡地“嗯”了声。
“生气啦?”陈同连忙笑说,“别生气别生气,请你吃饭,别生气!”
他俩在小马家常菜门口笑了好一会儿,门口的服务员上前来问他们:“两位要进去坐一坐么?外面天太热了,进来喝碗凉茶?”
苏青二话没说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陈同一把抓住手臂。
苏青有些后悔自己事多的助人为乐了,就因为觉得眼前这人看着顺眼,一不小心就“失了节”。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他快饿死了,连带语气也不好起来:“又怎么了?”
陈同小声靠过去说:“他家上菜特别慢,四十分钟一盘子,你等得了吗?这都两点了。”
苏青哽了哽,肚子里也哽了哽,十七八的男孩儿就怕这个,少了吃就是少了人生的快乐。
他压低了声音:“那去哪儿?”
陈同飞快地瞟了一眼服务员,鬼鬼祟祟把苏青拉走,往前几步路在才子巷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家“正宗扬州炒饭”店,伸手一指。
店门开得贼小,长长一条,宽度只够错开左右放两张桌,看上去也不太高大上的样子,墙上挂着的大菜单褪了颜色,红里泛着黄,黄里透着白。
店家坐在门里打瞌睡,仰着头,还有点鼾声。
陈同看着打瞌睡的店老板也尴尬,腆着脸对苏青说:“别看这家店小,但是特别好吃!真的!”
苏青脸都皱起来抽了抽,他宁愿吃要等四十分钟的饭店,也不想吃这么又小又破的餐馆。
陈同看他这模样抿了下嘴唇:“行,你要吃小马家也行,我都可以,就当交朋友了,说请你就请你,一盘青菜一百二也请你,你想喝二锅头兑白开水的琼浆玉露都行。”
苏青没听明白:“那是什么?”
“呃,”陈同顿了下,“没什么,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
苏青两边都不愿选,其实都没想过要陈同请他吃饭,直接回绝吧……都这时候了,太不给人脸。一起吃饭,最后AA就是了。
苏青决定委屈自己:“就吃扬州炒饭吧。”
“行!”陈同来了精神头,拉着苏青往里钻,踢了脚老板打瞌睡的椅子:“刘老板!”
中年男人被他吓得一哆嗦迷迷糊糊醒过来,嘴都葫芦了:“陈同!你吓死我了你!”
陈同嘿笑一声也不和他客气:“我和我朋友来吃饭,弄一弄呗?”
“这么晚!”刘头起身往后边厨房里走,边走边唠叨,“你们这些小年轻,正经饭点不好好吃饭,小心以后得胃病唷!”
他从后厨叫醒了老婆,又钻出来问他俩:“吃点什么?”
“我就老规矩,一碗炒粉就够,”陈同问苏青,“你吃什么?”
苏青还在那儿看墙上的菜单呢,陈同拉住他:“这个点铁定没有炒饭了,多煮了的饭刘头都拿去喂狗了,你我没得吃。我推荐你吃他们家的炒粉或者炒面也行,味道特别好!再添个牛杂,一屉小笼包,两碗汤,你觉得呢?”
苏青肚子都开始咕噜噜抗议了,他眼一闭:“行,随便点,我喜欢吃面。”
陈同乐了:“你别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行不行,他们家真的特别好吃,不会比小马家差。”
刘头女人耳朵尖,从后厨漏出脸来,讲不清的普通话混着一点南方口音:“小马家算什么,他们那是穷讲究,就是弄花里胡哨杀猪崽钱的,我们家的才好吃哩!”
陈同乐呵呵的应了一声,拉着苏青大喇喇往桌边坐,看苏青十分谨慎的样子抽纸巾给他擦了擦座椅,弄得苏青有些不好意思。
陈同给他倒了碗碎叶茶,苏青瞥了一眼没喝,陈同也不介意,给自己也倒了碗咕嘟解渴:“赶了一路,都没问你名字,你叫什么呀?”
就这么一会儿陈同身上T恤前襟又汗湿了一块,印成了深蓝色,鬓角也湿润润的,一双眼睛贼亮,小饭馆好像都多了抹光彩。
苏青心里那么些不满又退潮一般消下去了。
“我叫苏青,苏州的苏,青色的青。”
“好名字。”陈同夸张地拍了下桌,眼睛锃亮地盯着他。
苏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失笑问他:“你呢?你叫什么?”
陈同憋着的气才松下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我的呢!”
苏青笑着喝了口茶水,陈同:“我叫陈同,陈塘关的陈,同归于尽的同。”
苏青给他说呛了,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
陈同:“你说一个苏州,我都想不到别的包含陈字的地名。”
苏青笑得肚子疼,朝他点头:“行,认识了,陈塘关同归于尽的陈同。”
“哈哈哈,靠……”陈同,“不行不行,为了维护我的形象,我要说过一次!”
苏青咳嗽一下,端正起来替他说:“咳咳,你好,我叫哪吒。”
“噗……太傻了!”陈同笑着指他,“行了行了啊你,我要说了,让我说!”
苏青笑了半天:“行,你说。”
陈同严肃认真地咳嗽了两声,跟外交部发言人一样正经,然后突然垮肩,用气声小声地说:“我叫和光同尘的那个陈同——”
苏青忍了忍笑,也做贼一样放低了声音,用气声说:“行——我知道了——”
陈同被他的配合逗笑,笑吭吭地小声乐:“你可真有意思——”
苏青给他续了个杯,笑说:“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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