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鸣蝉在树上丝毫不停歇的叫嚣着这份烦闷,空气中密不透风的热浪一股一股的袭来,就连偶尔拂面的微风都带着热度。
柏油马路被太阳炙烤的滚烫,丁小雨站在超市门口,从手中拎着的一提啤酒中挑出了最冰凉的一瓶,偷偷的在颈窝处贴了一下。
冰凉的瓶身接触到皮肤,一瞬间沁入心底的的舒适感觉,让他不由得在心里喟叹了一下。
丁小雨回头瞄了一眼超市里挂着的钟表,已经一点二十五分了,正是最热的时候。距离他从家出来将近半个小时了,再不把啤酒带回去父亲就该生气了。
他的母亲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就性情大变。以前那个优雅柔和的钢琴家父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脾气暴躁,嗜酒如命的男人,再也没有人来请他演出,大家都觉得他疯了。
但丁小雨并没有怨恨于他,甚至能有一点点理解他。
钢琴和母亲曾一度是他的全部,而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是时间无法磨灭的。
现在的父亲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每天只会机械的逼他练琴,把他未完成的梦想都压在了他身上。
幸好丁小雨是喜欢钢琴的,即使父亲的法子有些激进,他也还是可以忍受的。
但他真的很讨厌父亲用琴谱打他的头,更讨厌有人像父亲一样打他的头,这是他的底线。
“喂,小子,有没有点钱借来花花啊!”
闷热的午后大家都不愿意顶着烈日出门,路边树荫处蹲着的三四个染着奇怪头发的不良少年,在蹲点三十五分钟后,总算等来了第一只可以挨宰的小肥羊。
丁小雨的头发可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额前的发丝也顺滑妥帖,简单的黑色T恤和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乖乖牌,不良少年们很是开心的围了上去。
“我没钱。”丁小雨回答他的语气很是平淡,眼睛里也丝毫没有惧怕。
这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么?
整条大道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即使是有,也应该不会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跟一群不好惹的不良少年杠上吧。
“你什么眼神啊,钱包快点拿出来啦,我们可耐心有限啊!”为首的不良少年干脆是个光头,也不知道哪个学校允许学生剃光头的。似乎是被丁小雨的眼神激怒了,光头伸手猛地推搡了一下他,后者沉默着,不反抗也不说话。
旁边围着的一个黄毛打量着他的裤袋,视线一下移就立马注意到了丁小雨手中拎着的东西:“哟,冰镇啤酒啊,你怎么知道哥几个渴的要命啊!”
他得意的抖了一下腿,伸手就要去抢过丁小雨手中的一打啤酒。
丁小雨突然抬眼,眼神一凛,将提手攥得紧紧的,黄毛几下争抢都没有夺过来,他可没有余下的钱再去给父亲买一打啤酒了。
黄毛又是猛地一拽,还是没有抢过来,他恶狠狠地抬起头,对上丁小雨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却瞬间一怂。
这小子外表看起来毫无威胁,可他的眼神冷峻锐利,甚至里面有一股杀意存在,让他浑身发毛,一瞬间脑海中就只剩下三个字了——不好惹。
他掩饰性的咳了咳,三两步退回到光头身边,跟他咬着耳朵:“喂,大哥,这小子的眼神有点......不好惹啊......”
“什么不好惹,你大哥我才不好惹呢!”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手示意其他几个人动手, “哎,我说你小子!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啊,就别怪我们兄弟几个动手了!”
拳脚如疾风骤雨般向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袭来,丁小雨将父亲的啤酒用胳膊护在身下,表情毫无波动的接受着他们的恶意。
挨打什么的,他已经习惯了。
只要不打他的头,他都不会还手。
他正想着回去之后要如何向父亲解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就有人不怕死的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头上。
“你们,再打我头一次试试。”眼神里蓄着一轮风暴,丁小雨懒得找出是谁拍的那一下,他将啤酒轻轻的放在了地面上,一直揣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的的左手缓缓伸了出来。
打了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光头早都不耐烦了,听到他说的话后他就更加生气了:“我再打一下怎么了!兄弟们,就照他头打!”
不良少年一呼啦的全都扑了上来,一下一下的冲着他的脑袋拍个不停。
丁小雨最讨厌的是什么来着?是有人打他的头。
恐怕这群不良少年踢到铁板了,南区ko.4,要命的小雨,也不知道他们听说过没。
他蓄好能量的左拳已经在半路上了,却被人抢了先。
白色的单肩包划出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目标很明确的砸到了光头的脑袋上,光头捂着被砸出一个大包的脑袋,一声惨叫的跌坐在了地上。
“是谁敢偷袭我们大哥!”
披着长发的少女拎着银蓝色的滑板从丁小雨身边经过,那时刚好有一阵微风袭来,些许发丝在风儿的吹拂下扫过丁小雨的脸颊,有些痒痒的。
他有些发愣的举着拳头,目光被不知何时而来的少女全部占据。
“不好意思,手滑。”少女的声音清冷又带着些许稚嫩,她丝毫不畏惧的走到那群不良少年身前,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凶器。
白色的单肩包沾了些许灰尘,少女轻轻的拍了几下,当着那个哀嚎的光头的面打开了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掌那么大的金色小奖杯,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还好没坏。”
“喂,你个小丫头从哪来的啊!现在有事的是我们大哥好不好!”不良少年们很不满的围了过来,上手就要打人。
丁小雨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上前阻止他们,这毕竟是他的事,不能无辜将别人卷进来,而且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小的女孩。
然而眼下似乎并不用他动手了。
少女将滑板踩在脚下,用力一蹬就掀倒了毫无防备的黄毛,周身气质瞬间一变,她三两下就将那群不良少年全部打倒在地,最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躲过了从背后而来的拳头。
是刚刚还在地上哀嚎的光头,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想要趁她不注意偷袭她,却没想到被轻易躲过,用力过度而倾斜的身体瞬间失去了着力点。
少女顺势一个抬腿,向着他踉跄着送过来的后背狠狠踢了下去。
尘埃落定,将这一切全部收入眼底的丁小雨,这才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你没事吧?”
“我...没事。”丁小雨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一个男人,而且是榜上有名的ko.4,竟然会被一个女生保护。
“你确定?”少女很是怀疑的扫过他裸露在外被打的满是青紫的皮肤,最后手指在他脸前转了转。
丁小雨急忙用手在脸上一抹,鼻血和裂开的嘴角血丝混在一起,一手的猩红。
莫名的尴尬让他的脸色有一丝微红,他有些干巴巴的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声音却被地上捂着胳膊腿肚子的那群人的哀嚎淹没。
光头龇牙咧嘴的喊着他的不甘心:“你...你个死丫头从哪来的啊!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报仇的!”
少女将单肩包拎在肩上,走了几步去踩上了自己的滑板。
那时候的日光正好从她的前面照射了下来,少女整个人逆着光,身影像是从天而降般的刺眼,丁小雨微眯着眼,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在触手炙烫的阳光包围下,少女的目光有着与之相反的冷淡,扫过面前躺了一地的不良少年,她轻轻启唇:“想找我的话?五天后,我在芭拉高中终极一班等着你们。”
少女的身影渐渐走远,丁小雨还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的在嘴里反复呢喃着那个他从未听说过的,芭拉高中的终极一班。
他这才想起来,高中前的最后一个漫长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这个炎热的夏季还没有结束呢。
芭乐高中,终极一班,以后应该会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地方吧。
“小雨、小雨?”王亚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才晃回他出走的神智,“你在想什么啊?怎么不走了?”
就是当初的那条林荫大道,也如同那一年那一天同样的午后烈日。
时隔三年,他走在这条路上,突然间找回了深藏在脑海深处的,初见的记忆。
怪不得父亲走后,只能寄宿在亲戚家而不得不转学的他选择了较远的芭乐高中终极一班,而不是较近的西瓜高中,原来心底里还是隐约记着当初汪晓兮留下的那句话。
少女的长相相比三年前变得更精致,个头也高出了不少,那时的匆匆一瞥,如果不是之后他在她卧室里见到过她几年前的照片,恐怕现在也回忆不起来了。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那时丁小雨的父亲还活着,每日都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挣扎着,他理解他的父亲,却不完全懂得那种失去的痛苦。
汪晓兮已经失踪已经近半年了,台北的冬天已经过去,他们迎来了无比炽热的夏天。
现在失去的轮到他了,他终于懂得那种感受了。
一想到她的名字,一想到有关于她的回忆,就像是有一只手紧攥着他的心脏一样,很疼很疼,疼到无法呼吸。他又不能与谁言说,他不能让汪大东他们也一直陷入这种疼痛中,只能默默地藏在自己的心底,让失去的部分渐渐变成了一个填不满的空洞,漆黑空荡。
汪大东他们都觉得丁小雨变得开朗了许多,却不知这是他隐藏内心深处最深的痛楚的唯一方式。
在这个时候想起的回忆,只是让痛楚增多了一分。
丁小雨很快的定下了心神,笑着对他们摇着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那我们就快点走吧,雷克斯已经在黑猫酒店等着我们啦。”汪大东什么都没多想,满脑子都是雷克斯答应他的大餐,急切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走吧。”
能填补他内心空洞的只有一个人,她现在在哪?在经历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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