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莎确定这个叫埃里克的男人是爱着她的, 可是从未想过, 埃里克和她相处,却是想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一样和她相处。
他急迫地把过去抛在脑后, 对过去非常忌讳, 不想也抵触给安莎展露任何一点关于过去的信息。
安莎见过这种类型的人,这种人绝大部分都是不想暴露黑历史而已;少数是没有安全感, 本能会躲躲藏藏。
结合他之前熟练进入安莎的家, 熟练地威胁安莎, 熟练地查看安莎的一切, 安莎初步判断是,他可能就是一个恶人, 所以更会隐瞒过去。
虽然目前也没有发现埃里克有大错,安莎也不可能去阻止他。但这样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埃里克, 安莎更不会喜欢了。
也不是说埃里克没有魅力, 安莎还是时不时会被他的某些言语或者某些表现迷倒过,但是追逐光明和美好, 已经成为了安莎的执念, 所以一旦确认埃里克不好,安莎只会渐渐冷却对他的爱意。
他们之间陷入了僵局, 安莎逃离不了他, 他也得不到安莎的喜欢。
这样的生活,有坏的地方是肯定的,但也是有好的地方。
因为对比她之前工作时身处的深渊,那时候她天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男人, 身边相处的人多是无赖、混子或者罪犯,现在只用面对埃里克一个人,似乎要好得多了。
更何况埃里克为她提供了一个相当优越的生存环境,安莎可以好好维持着自己的健康,甚至能够开始学习。
她尽力不去想未来生活有多糟糕了,只想抓好现在,好抵御未来遇到的危险,所以哪怕她与埃里克有不可调和的情感关系,他们生活得也还算是挺和谐的,她甚至还成为了埃里克名义上的妻子。
之所以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埃里克一定要和她结婚,她难以推拒掉,只好以试着交往为借口,虽然不和埃里克举行仪式,但还是两个人如夫妻一般相处了。
这样的相处,不知不觉一过就过了整整二十年,她是埃里克永远不愿意割舍的人,埃里克好像也成了她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二十年里,埃里克除了自闭并且脾气不稳定外,都表现得挺好的,让安莎有一种当年的怀疑是错觉一样。
他和安莎袒露了他眼睛异样的缺陷后,表示他的眼睛自小会在黑暗中放红光后,更让安莎怀疑他脸部的不和谐感只是来源于他的那双眼睛,所以她当年的怀疑更像是错觉了。
错觉持续到了她临死的那一天,那时候她难产,大出血,快死掉了,埃里克濒临崩溃,她身为一个直面生产剧痛的当事人,倒是心情还算稳定。
“对不起安莎,对不起……”他一直说着对不起,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他的愿望一直是想有个孩子,可她一直生不出,这次好不容易怀上却难产了,他愧疚得几近崩溃,觉得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相处了那么多年,看他那么难受,她一开始可以不动容,可是渐渐也为他心疼了。
她便忍着难受,小心翼翼地安抚他,安抚着安抚着,也预感很强地交代了后事:“……要是我不在了,你好好活着。其实我挺遗憾不能了解你的过去,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希望你能以后好好正直地活着,不该乱来的事情千万别乱来……”
他紧紧地抱住她,虽然心神恍惚,但还是连忙对她说:“安莎,我知道你想要我成为一个好人,我的确就是一个好人,你别再为此担心了。”
安莎算是相信了他,又叮嘱:“你也别老是一副失去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
“可没有人比你更好了,安莎,我拜托你,你别这样说,别和我分开……”他终于崩溃了,整个人灰暗得仿佛已经身处无望的地狱。
他没有了明亮的眼神,茂盛活力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他甚至有了白发,他在衰老,他在衰败,因为他怕失去她。
安莎知道他受不了,可是这必须得说的啊,她虽然无法摆脱他,可是却真切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所以她无力地安慰他许久,与他互相拉扯许久,最后喉咙干哑,只能严厉地一锤定音,严肃地冲他说道:“你别哭,你一哭我心也碎了,怜悯一下我,更是怜悯一下你自己,你应该好好活着,不要总是陷入失去一切的悲观幻想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绝望到抛弃顾虑,木然地说道:“可失去一切并不是我的幻想,而是我的现实,哪怕是现在,我也是个失去一切的人。”他轻笑了下,却是自嘲,也是哀怨,“我从未真正得到过你。真正的我从未吸引过你。”
安莎嘴巴动了动,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情感,但你别这样说,我是对你心动过的,不止一次。你值得被人喜欢,只是要注意方法。”
埃里克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他的身躯,只留下一个麻木的空壳:“我说的你不会懂。你其实从未真正对我心动过,因为你要是知道我真正的样子,哪怕我表现得再好,你也不会对我心动的。不止是你,也不会有人对我心动的。我努力得再好,都不会有人对我心动的……”
他魔怔又平静地诉说着他的认知。
安莎摸不着头脑,温柔地说道:“什么真正的样子?”
埃里克好像在怜悯地看着安莎,好像在说:
看看这个被他困住了二十年的可怜女人,看看这个二十年了也不知道身旁丈夫真正模样的可怜女人,命运真是太可悲了……
安莎快死了,没有多少精力,思绪有些混乱,完全确定不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还想继续去看清他更多表情的时候,却在费力地睁眼时,看到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再对视她,把脸扭到一侧,他平静地说:“安莎,没什么,你不需要知道这个,知道这个一点也不好。”
安莎此时还想劝他说出来,可是她实在太累了,她不能说话了。
不知时间是过了多久,她记忆里最后只听到朦朦胧胧的一句话:
【……有些宗教说人会有下辈子去填补自己的错误,可能下辈子,我会对你露出我真正的样子,但这辈子,我真的不想。我已经因此无法得到过一个人,只能看着对方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你是我更深的牵绊,我得到了你,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不想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
安莎从梦境里死亡的彻底黑暗中清醒过来,浑身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她一下子分不太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能下意识地整理着梦境的内容,和现在的现实做对比。
如果她梦境里那么真实的二十年人生记忆是真的,梳理一下,对比现实,那么梦境里的埃里克上辈子不肯和她说的过去是:
他就是她恐惧的剧院幽灵,只是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遮挡住了他真正的脸。
那他,真的是个坏人吗?
剧院幽灵传说里那个被他带走的生死不明的歌女和子爵呢?他们在哪里?
【我已经因此无法得到过一个人,只能看着对方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
这句话是不是代表他曾经为爱放手过,让无法爱上他的深爱的歌女和别人在一起了。
而安莎因为太过随遇而安,没有像歌女一样挣扎,所以安莎没有得到埃里克的放手,她和埃里克顺利在一起后,更是让埃里克无法放手了……
唔……虽然现在的安莎并没有想和埃里克分开的想法了,但是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在绝境里挣脱的机会,现在想想还是很扼腕叹息啊。
安莎复杂地听着身边埃里克浅浅的呼吸声,对自己那遇到绝望的事情悔去努力适应、然后慢慢找出路的性格,头回感到了无语。
无语中安莎又想到埃里克在上辈子曾经和她的一番谈话。那时候他得知她贫困潦倒到出卖身体生活,曾经劝过她拿钱快走,有还钱本事了再回巴黎,她却对埃里克说目前的情况还能应对,她要留在巴黎继续死撑,直到真正活不下去了才用埃里克的办法逃逸。
啊啊啊……
她的处事方式真是自始至终地一致啊。
好像无论人生重来多少遍,只要她遇到了埃里克,只要她还是这种忍耐力度超强的随遇而安处事方法,她就绝对是无法摆脱埃里克的啊啊啊。
那她真的好像是活该这样子过一辈子。
她无语中凌乱的呼吸打扰了埃里克的睡眠,埃里克清醒了过来,他黏黏腻腻地抱住她,甜蜜又担忧地问道:“你怎么醒过来了?做梦了吗?好梦还是噩梦呢?”
安莎听着这个她无法逃离的人说的话,心中呕血,没好气但又忍不住温柔地说道:“偏向噩梦的梦境……唉,快睡吧,别担心了,我们订婚第一晚,可别一起失眠,太不吉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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