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节

    这下算是一清二楚了,也不需要什么具体的证据,这么多人证在眼前,真相大白了可算是。

    但……这可不是皇帝陛下想要的局面——不仅仅是——确切地来说。

    只见凯鲁站了起来,众人均是不约而同的一静,引颈等待领导的发话。

    “那朵,你还好吗?”众人正为他这温和的口气摸不着头脑时,凯鲁突的话锋一转,目光如剑,似乎要刺入那朵的灵魂般接着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杀人的?”

    这情节西水可就陌生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凯鲁,西水对此人不显山露水的腹黑实力再次刮目相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原著中娜姬雅也说过,是黑水自己找的主人——也就是说,不存在投毒,也就是那朵自己本身心术不正,被嫉妒冲昏了头而招来的祸端。但如今被凯鲁这么一问,就好像变成了从犯,聪明人也知道该把握住这唯一的“生门”了。

    其他人尚未醒过这个味来,但是浸淫权利场多年的哈提可就瞬间get到了重点:“对……对对!我儿那朵!你肯定是受人指使!快把利用你的人指认出来!这个情况……这个情况跟当初裘蔷尔小姐的事件——!”接下来的话,哈提是额头顶着冷汗,在娜姬雅冰霜般的冷漠眼光中收了起来。

    父亲的话那朵还有什么不懂的,即便是脑力一片混乱,她还是明白自己犯下的罪行是无法抹去的,如果选择指认太后,或许陛下看在自己主动投诚的举动下,还能从宽处理;但是如果选择不指证太后——虽然大家都不敢说,但是太后如毒蛇一般的性情,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不承认是太后指使,想必事后她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与其选择退缩,不如就放手一搏。

    该说那朵不愧是宫斗的个中好手吗?这么多弯弯绕绕,她也是一瞬间一点就明,想通后她立马趁王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站起来以十分大不敬的态度指着娜姬雅王太后说:“是她!是娜姬雅王太后指使我的!”

    “你胡说什么!?”不知是惊还是怒,娜姬雅太后猛地碰翻了手边的酒水,而后顿了顿,立马恢复了与一定的镇定:“那朵!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那朵,污蔑太后可是重罪,你……”嘴里说着好像偏帮太后的话,但实际里却是已经将太后钉死在嫌犯定位的凯鲁严肃地逼问着那朵:“确定是太后指使你的吗?”

    “是的陛下!那朵所说的句句属实!”那朵的演技随拿随用,也不知是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茫然未来,还是因为自己的感情错付而苦楚,总之,哭得也是分外真情实意:“况且、况且——刚才那是黑水!!大家不是都看到了的吗?!黑水……黑水……只有太后……!!!”说着,哽咽得泣不成声,但是留下的想象空间还蛮大的。

    就连西水也不得不佩服她,是个狼人。这没有直接说完的话,倒还不如说完畅快。你看看太后,一副被她说得快心梗的德性,她倒是想骂想否认,可是人家只是把她跟黑水连在一起,如果她这会儿跳起来说黑水不是她下的也不对,说不是只有她有黑水好像人家那朵也没说就是她有。这上不来下不去的……

    问题就在于观众肯买账。凯鲁这招最狠的地方在于:一是哈提和那朵能够迅速把握自救的机会;二是出于对“老相识”尿性的了解,他知道那朵可以发自本能地将事情完满地引导众人思路;三是——太后有前科。第三点才是最致命、最直接封死娜姬雅退路的心理防线。

    可以说,从西水提出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后,几乎是一瞬间整个脉络和支线,就被凯鲁给自动填充完成了。

    啧啧啧,政治家。

    “太后,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凯鲁这一席话说得好像港剧那边将嫌犯逮捕之后,说的那一番“你可以保持沉默,但……巴拉巴拉”,基本上已经将太后定性在主使者的位置。

    说句实话,这件事上虽说太后是肇始者,可严格说来也并算不上是主使了。不过黑水是众目睽睽下被吐了出来,即便是形体消失,记忆也绝不会从众人脑海中抹去。如果这会儿她说出来黑水是自己找主人,她并没有直接下药给那朵,那等于直接承认她是主使,所以现在她解释不解释已经没什么所谓了,毕竟黑水只听她的,也确实只有她有——至少西台有能力的神官里只有她有黑水。

    至少——大家都知道“只有她有”。

    而且西水以前就想吐槽了,这黑水被原著用得也是bug得可以。原著中娜姬雅也是一会儿说黑水是她埋在后宫计划去诬陷夕梨的,一会儿又说她其实也不知道黑水选择的主人是谁,然后说着别人听从她指挥,结果黑水的使用者又杀人的时候她又震惊了……这玩意儿到底好不好使的。看着王太后后宫里那些瓶瓶罐罐,西水也敬她是个科学家,但看这玩意儿,感觉她不太hold得住啊。

    当然,面对这场面,娜姬雅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冷漠的“不知道”作为官方表达。然后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起身便要回宫。

    这会儿凯鲁可不跟她讲什么礼仪了,一旁的护卫早就站到了门口,拦住她——包括所有人的出路,娜姬雅怒而转身叱道:“我即便不是达瓦安娜,也是西台的王太后!皇帝陛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王太后,恕我失礼,毕竟在事情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擅自离开……毕竟,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是畏罪潜逃……”凯鲁笑笑。

    作为政敌,娜姬雅王太后当然是一瞬间就领悟了凯鲁那属于胜利者的蔑视的笑容,更是恼怒不已:“凯鲁!你并没有证据!”

    “是啊……”凯鲁漫不经心地扫视在场的人:“可我有那么多的人证呢。”

    “太后,一句不知道就妄图否则所有的罪证,你是觉得我愚蠢呢,还是觉得在场的人都可欺?”

    这下,西水终于知道为什么凯鲁把所有的权贵都请了过来现场直播。的确,不管是那朵的证词还是罪证,其实都很难从根本上把娜姬雅指认,唯有看个现场,才足够将她牢牢钉死。毕竟这也是不是个什么走进科学的罪犯研究项目,只要人证足够有力,就能够定性这件事。

    “况且,莫非王太后你还以为……这次的事件能够如同上次的事情一样让你全身而退?”凯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都是技巧满格的杀招:“上次只不过是涉及我个人名誉的事件,我可以不介意也不加以追究,但这次是死了人,而且都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难不成在娜姬雅王太后你的眼里……这几个公主的性命,也同样不值一提?”

    “我没有!你胡说!!”听到这里,看着场内被凯鲁瞬间调动起回忆,泛起猛烈怒意的众人,娜姬雅开始慌了:“我——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肯定是受人指使诬陷我!!!”

    场面虽然严肃,但是西水莫名有点想笑。西台的人是不是都太实诚了些……怎么凯鲁说啥就是啥啊?!什么不计较不追究,他不计较不追究的收获就是众人替他计较和追究,最终娜姬雅不也是当场脱了层皮,失去了达瓦安娜的称号?这都不算损失吗?顶着个王太后的虚头衔没什么用处啊!达瓦安娜才是实权的象征,王太后不过是个尊荣罢了。

    也不是西水因为站到凯鲁这边就替他说话,讲真格,娜姬雅完全斗不过凯鲁——至少斗不过他自己亲身体验的这个真实的凯鲁。你看看她,都到被众人心中定罪了,才知道去拉起那朵否定之前的指认,刚才都干嘛去了?没有摆清楚定位,以前她确实是达瓦安娜,实权在手,说“不知道”也就罢了,毕竟分量在那里,况且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怨毒事件,众人也只能捏鼻子退让。可现在她手里并没有这个与帝王并驾齐驱的权势,却依旧摆这个架子,况且没有立即就反驳这个指证,到了现在才出言反驳,在别人看来,不就是强弩之末?

    “不管怎么说,太后,这件事涉及太广,还委屈你暂时住在侧殿,等待事情查证清楚再说。”

    “什——”娜姬雅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口的护卫给“请”了到侧殿中去。

    “真没想到娜姬雅王太后是这种人!”

    “是呀!几条人命呢!她也真是胆大妄为!”

    “当初都说让一名异国公主当上王妃不合适,可陛下就是不听!这下……”

    “现在还提那些!眼下……”

    “……长老们,有件事我本来打算让它跟随我一同进入坟墓中去的,可……”凯鲁顿了顿,待到众人完全安静下来,他才沉痛开口:“我本来不想提,可没想到娜姬雅王太后竟然歹毒到这样一种地步,所以不得不说出一个陈年真相……”

    闻言,众人本来被怒火炽着的心,瞬间就凝固起来,这……这段时间咋回事,辛秘一桩接一桩的,先帝坟墓都还没长草呢,感觉土都压不住他了……

    “在母后故去之前,我曾侍奉左右,她提到过,怀疑自己是被娜姬雅王太后下了毒……”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停下,凯鲁接着说完:“但我一直没有证据,所以也就选择将此事放下,还想着可能是母后多心了……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娜姬雅王太后为人的确狂妄狠毒!”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毕竟母后也入土为安了,不必要去惊扰故人。”语毕,话锋一转,凯鲁面无表情地扫视一众贵族政要:“所以,就今天这件事看来,大家觉得该怎么处理为好?”

    这是已经定罪了呀……西水面色不显,心里冷哼哼,请继续你的表演。

    真是影帝。

    原本还觉得犹疑不定的众人,听到这桩陈年旧事,尽管没凭没据的,但皇帝陛下显然是在告诉他们——他与娜姬雅除了是政敌,还有旧仇!

    嘴里虽说没凭没据,但人家陛下不都说了,是先太后亲口说出来的话,岂能有假!

    事情都到了这地步,真心实意感到愤慨的有之,机智的选择支持皇帝的有之,想要打落水狗的同样也不少就是了。毕竟谁没个得罪别人的时候呢……比如大贵族哈提啦,裘蔷尔小姐的父亲啦,还有被她间接害死女儿的凯鲁的叔父等亲王……别说,西水觉得娜芙提提太后要是垮台了,估计下场同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这一众仇敌当中,西水觉得,凯鲁叔父这些女儿被害死的王公贵族的仇恨是最为致命的。因为无论是从政治上来看还是从身份上来讲,他们真的都是尊贵无比的人物。更何况有些还是相当有权势的。尤其是凯鲁的叔父,在西台的众长老、亲王当中还算是比较有人脉的人,凯鲁都要对他礼遇有加,你娜姬雅牛逼,直接上来就搞掉人家一个女儿,也真是够有勇气的。

    所以,最终的裁决是——对外以荣养的名义,实则将娜姬雅王太后流放到修达殿下的属地上去。

    “还真是一举两得呢陛下。”西水斜睇了凯鲁一眼,殊不知自己这副不阴不阳的小样子,自以为是邪佞,看在别人眼中却是招人。

    “……哈娣眼光不错,赏。”凯鲁并没有问他在说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一举两得指的是什么。彻底将太后这颗毒瘤摘掉此其一,顺道潜在的对手——也就是太后希望的寄托彻底地拔除出去,此其二。不得不说政治虽然要讲人心,但是有的时候,人心恰好就是最难测的地方。就目前而言,修达的确对凯鲁言听计从,也非常地仰慕这位“皇帝哥哥”,但架不住他出身高贵,年纪上可塑性也十分的强,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与其到时候整个你死我活的难看,倒不如现在一开始就出手将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对于凯鲁这一点,西水表示分外认同,要讲人性,但也绝不能真天真,天真,那就是率众跳楼。不过……“哈娣?”又关哈娣什么事?怔了一秒的西水瞥了眼凯鲁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顿时就反应过来。恼怒地扯了扯那将他腰身勒得极细的腰带,火速冲回寝宫换衣服去了。

    换了衣服正匆匆赶回大殿的西水,在转弯处看到被侍卫环绕着的娜姬雅王太后,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似是有所感应,娜姬雅亦停下了脚步,转身沉默地看向那驻足在荷花池畔的少年。

    “我,娜姬雅,巴比伦王女,西台尊贵的王太后,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都是我靠自己争取而来,我……未认命过!”娜姬雅嘴里说着非常强势的话,但是眸色却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此刻……看到你,不由得想到……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命’吧!你……并非因我而来,却给我带来了灭亡……”

    “殿下,”西水不得开口打断了她:“你所谓的‘争取’,在我看来,却是‘掠夺’。”

    娜姬雅挑眉:“那又如何?”

    “不如何,毕竟……我们不过是做了相同的事情罢了,”西水耸耸肩:“所以也就别再怨天尤人了,怪难看的。”

    “你!!”

    西水右手按了按左边胸口的位置,低下头去:“别了,娜姬雅……王太后殿下。”

    “愿您一路顺风。”

    “你……”娜姬雅对于西水突然转变的态度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隐隐的,她自己也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消逝。

    可不是吗,属于一个权势在帝国盛极一时的女人,属于西台曾经的达瓦安娜——娜姬雅王太后的朝代,落幕了。

    在凯鲁·姆鲁西利二世的统治下,围绕着以帝特为主的帝王智囊团的各项措施,西台帝国迎来其历史上最伟大最出彩的繁荣盛世。到此为止,凯鲁·姆鲁西利二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创造一个无论从经济还是军事而言,都强大到无人敢于挑战的强国!

    然而,作为帝王,姆鲁西利二世终生未娶一直是西台历史上的一个未解之谜,也是其终其一生都被言官长老院的贵族们所不满的一点。然而以凯鲁的强势以及在帝国独一无二的权势,竟无人能够劝服他立后。

    最终,后宫交由其作为神官的皇姐并哈娣等一众女官共同打理,帝国第一女性达瓦安娜称号也由皇姐获得,这样,凯鲁在西台帝国的权力更是无人能动摇。而历史上关于这段历史里,对突然跃升为西台最为闪耀的一颗明星的帝特其人,也是非常语焉不详。文韬武略,无论是先进的治理国家的方式还是种种利国利民的点子,都使得西台的国力从凯鲁那一代开始便有了质的飞跃。但一再追溯,竟无人能查到,他究竟是师从何人,毕竟他打小便已经进入皇宫侍奉在姆鲁西利二世左右。

    历史上关于此君臣二人过于亲密的关系,也是颇多诟病的。但诸多不利于二人的内容,姆鲁西利二世均不允许记入史册,所以关于二人的关系,多半也是坊间传闻,并未见历史记载。

    此后大约过了一百五十年,帝国突然从历史消失了!

    消失的原因历史传闻不一,但是一直没有确凿答案,原帝国遗迹可见火灾的痕迹,人们便猜测是来自地狱的火焰毁灭了这个神奇的帝国。

    土耳其共和国,首都安卡拉以东约一百五十公里处,安纳多利亚高原中部,被红色河流围绕着的哈图萨斯遗迹依然长眠于此。

    曾经的魔法故事已经泯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如今的遗迹上,只有杂草丛生的岩石,以及帝相之间的承诺在隐隐流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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