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凉披着利落的长直发, 穿了一身夏季薄西装，袖子卷起在手肘上方，脚下是一双黑色平底皮鞋，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表情平静温和。
齐然赶紧把自己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吞了回去，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哎呀, 老板, 辛苦了, 快坐快坐……”
季红桑没站起来，只是停了筷子, 冲施以凉微笑了一下，客气道：“从哪边过来的？”
季红桑和齐然是相对坐在一个四人包间里的, 施以凉左右看了一下, 坐在了季红桑旁边的位置上。
“我是从……”她停顿了一下，“附近过来的。”
施以凉看起来好像并不想说，季红桑笑了笑, 也没再多问。
“老板你看你想吃什么？”齐然热情洋溢地说着, 听到施以凉的话表情突然迷惑, “附近？老板，附近的话……只有一个养鸡场哎, 你去养鸡场谈生意了？”
施以凉纤细的食指在菜单上敲了两下, 掀起眼皮看向齐然：“……嗯，对啊。”
齐然更加迷惑：“那什么……那养鸡场一共才两个工人，鸡都不超过一百只, 您还亲自去……”
“我要一个这个吧。”施以凉指了指菜单上的一个豉汁排骨。
“哎？老板娘已经点了一个糖醋小排了……你们不愧是妻妻俩，默契。”齐然谄媚道，“——需要换一个吗？”
施以凉抿了口白开水，看了一眼季红桑：“不用，就这样吧。”
等菜的时候，施以凉尖锐地提问道：“齐老板，你不好好去给你的母鸡乐园当监工，跑这里来干什么？”
齐然想，这一定老板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
“老板，你没看到我动态吗？这不是客户送了绿壳鸡蛋给我，我就马上给老板娘送过来了，你看老板娘，”齐然目光转向季红桑，“几天不见，老板娘都瘦了，肯定是伙食不够好。绿壳鸡蛋的营养特别全面，吃了还可以美白……”
“谢谢你拿鸡蛋过来。”施以凉点点头，“这样吧，下次你有什么要给红桑送的，直接让助理跑一趟，或者用真空农场的物流就行了，虽然比不上极速商店，但也比你开车过来快，是吧。”
齐然有些摸不着老板的用意，刚要说话，正好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她。
季红桑突然笑道：“齐老板，下次真的不要这么客气了。虽然说以前你在真空农场工作，但现在你也是OGC项目的投资人，”她看着齐然，笑容温婉，“在一定程度上，你也是我的上司。”
OGC项目，即这次海上作物栽培试验项目。
一番话说得“齐老板”飘飘然，又稍微有点羞耻，捂着嘴直笑：“您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吃菜吃菜。”
施以凉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尝了尝味道。她不用转头，也知道现在季红桑脸上一定带着温婉的笑容。
“别再叫‘您’了，听着怪别扭的，既然你是以凉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来，干一杯。”季红桑举起酒杯。
嗯？什么时候倒上的酒啊？
施以凉转头一看，季红桑已经潇洒地干了一杯。
老板娘都干了，同样来自大北部的齐然自然也不会落后，仰头一杯下肚。
施以凉侧头问季红桑：“你们什么时候点了酒啊？”看成色是大麦酒，但现在的大麦酒度数也都不低。
季红桑颊侧有一丝丝薄红，她把一缕发丝轻轻塞到耳后，笑道：“你来之前就点了。”
齐然赞叹道：“老板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没想到酒量这么好？我再来敬你一杯！”
施以凉见那杯子不小，赶紧伸手阻拦：“你是不知道，她根本不存在酒量，上次喝了两小盅白酒，直接人事不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季红桑的酒杯，“来，齐然，为你的母鸡乐园，干一杯吧。”
季红桑转头看着施以凉，轻声说道：“我没关系的，这只是大麦酒……”
施以凉把酒杯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下：“你可以个屁。”施以凉忍不住粗口，“齐然又不是外人，你干嘛逞强？是吧齐然？”她转向齐然问道。
齐然会意：“对对，我不是外人，老板娘不用客气。”她说着，表情逐渐感动，“你酒量不好，还这么给我面子……不说了，都在酒里！这杯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
听到“百年好合”这个词，施以凉心里一动。
她唇边浮起笑意，杏核眼笑得弯弯：“谢谢。”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季红桑欲言又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施以凉用她的杯子，喝了她的酒。
而且连转都没转一下，毫不忌讳地含住了她喝过的位置。
季红桑以前在北部生活的时候，身边一些北部的朋友经常说她是个很“不好弄”的人——北部人大多豪爽奔放，不拘小节，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亲近一点的人并不会介意喝同一瓶水。
在野外做实验的时候，有时候会缺少饮用水，只有季红桑，宁愿渴着也不和别人喝一瓶。
在她看来，这样不够科学，更有些过于亲密。这样的举动，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做。
施以凉喝了酒，舌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上唇。她是个标准的南部人，也像大多数南部人一样，会介意用别人用过的杯子。
原因很简单，很直接——她不想吃别人的口水。
这想想就很恶心吧？
但——她刚才抢了季红桑的酒杯，原本想换一个杯子，不经意看到杯沿上浅淡的唇印——
是淡淡的豆沙色，一种常见的口红颜色，也是施以凉能够辨认出来的为数不多几种口红色号之一——一种非常温暖又亲切的颜色。
她突然懒得换了。
没必要。甚至连转一下都懒得去搞，直接喝。
施以凉又和齐然喝了几杯，聊了些关于齐然公司，以及OGC项目的事情。季红桑在一边默默吃排骨。四菜一汤，倒有两个都是排骨。不过她不介意，因为她最喜欢的肉类，就是排骨。
糖醋小排酸甜爽口，豉汁排骨清淡却不乏味——看来齐然和她老板一样，都是人工店的忠实爱好者，也都是喜欢打卡的吃货。
她一边慢慢吃，一边想——施以凉今天会过来，还是有些奇怪。而且她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心情也不好。
季红桑联想到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猜测。
施以凉和齐然聊天，不经意转头看，看到季红桑低着头，像只小松鼠一样腮帮鼓鼓的，在慢慢地吃排骨。
看来她真的爱吃排骨。
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施以凉勾起唇角，却又发现她眼睛看着面前的桌布，偶尔睫毛闪动一下，好像在出神地想什么事情。
“嗯，”施以凉轻咳了一声，“等一下和我一起回家吧？”
季红桑回过神来，察觉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侧头问道：“你说什么？”
施以凉并不看她，不经意似的说道：“等下跟我回绿岸住几天吗？”
季红桑想了想：“还是不了，这边的模拟机离不开人手。”
齐然假装低头吃菜，却是将她们的话听了个清楚。她想，这妻妻俩还真是“相敬如宾”？这样好是好，可她觉得，如果以后她有了伴侣，她一点都不希望和伴侣是这么“相敬如宾”的关系。
有点太客气了。
最好是打打闹闹的，吵了多少次架，最后都和好如初、有泪有欢笑那种——
——额她想多了，都三十一了，恋爱都还没谈过，悲催。
吃过饭，齐然就很识趣地告辞了。在她的坚持下，这顿饭还是她结的账。
“齐老板，以后不要大老远地跑过来了，”告别的时候，施以凉又强调了一遍，“你现在应该很忙，赶紧回去看看母鸡乐园吧。”
齐然心里有点回过味儿来——老板这是？？？
——希望她好好搞事业啊！
齐然感动道：“好的，我一定会好好搞事业。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加油哦，看好你。”施以凉冲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要不要一起走走？”送走了齐然，施以凉问道。
季红桑点点头。
面前的这条人行道贴近一片椰树林，树影重重，遮住了浓烈的日光，加上微微吹动的海风——这是一个很凉爽湿润的下午两点钟。
“婉仪应该到家了吧，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她怎么样了？”季红桑刚才就想问了，只是碍于齐然还在，她不便开口。
施以凉过来的时候，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她想，是不是因为顾婉仪的离开？还是说，顾婉仪回家之后有什么事？
“你好关心她啊。”施以凉和她并肩走着，突然这样说道。
季红桑无言。她悄悄观察了一下施以凉的表情，温声回答道：“我就是……把她当妹妹。”
施以凉看着远方被污染的黑云，目光悠远：“你妹妹现已归家，父母对其表示了欢迎，一家人打电话问候了AHTI先生，并打算请律师，做好了长期问候AHTI先生的准备。”
季红桑低头忍不住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的网络有问题，4g也几乎没有，耽误了一会儿，抱歉抱歉。
感谢阅读！
感谢小可爱们关爱单机作者！蟹蟹大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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