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凉拉着季红桑坐下, 笑道：“婚礼你都没参加, 怎么就见过了。”
小春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家里有事儿嘛，礼也给你补上了, 怎么着, 还记仇啊？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嫂子很眼熟, 好像见过啊。”
季红桑看着面前瘦小的女人, 仔细回忆了一下, 最后还是歉然一笑：“我还真的不记得了。”
“欸？那就奇怪了, 我也有点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但绝对是见过的。”小春继续苦思冥想。
施以凉见她表情认真, 也不禁疑惑起来：“那你是哪里见过？难道你参加过科博会？农博会？桑桑一般也就在这种场合露露脸。”
小春摇头：“我怎么可能出现在科博会农博会。”她苦思冥想，终于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
看着小春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 施以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怪不得，问你跟嫂子怎么认识的, 你都含糊其辞不说清楚, ”小春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网恋认识的！”
网恋？施以凉眨眨眼, 懵了, 她和季红桑什么时候网恋认识了？
“别装啦，”小春也眨眨眼，“嫂子不就是撩撩上那谁吗，那个‘北极光’嘛。”
施以凉第一反应是想问“北极光是谁”, 但下一秒，她转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季红桑，才突然回想起来，很久以前，她好像确实有个撩撩好友的ID是什么“北极光”。
撩撩还是大菲给她下载的一个软件，她以前偶尔也会上去翻翻看看。但自从撩撩变得营销意味很重并且混乱——也就是几个月前，她和一个陌生人对骂之后，她就没再登录过了。
施以凉心里突然一沉，观察季红桑的脸色。
季红桑一直坐在旁边，听到小春说“北极光”，红唇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
说起“北极光”，施以凉有些心虚。这个人是她刚上撩撩时，通过一条照片动态随手关注的人。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也许那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吸引——或者说，被一张照片吸引。
“北极光”的头像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穿了一身贴身的防水服，身材纤细，长发被海风吹散开来，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轻按着头发，却怎么都按不住，露出一些耳朵和脸颊的轮廓。
当时，施以凉就是被这张照片瞬间狙击，才去关注“北极光”的。“北极光”主页里还有不少照片，但都是背影或者侧脸，背景无一例外都是大海蓝天百云。“北极光”还主动来找施以凉聊天，施以凉偶尔会答几句，直到一次“北极光”问她，她头像里那只手表是不是自己买的，施以凉说是，“北极光”就说，她快过生日了，好喜欢那个品牌的手表。
施以凉：……
施以凉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就随手拉黑了她。
看头像是很有气质的小姐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市侩油腻呢。
“就是这样，我真的没有主动找她聊过天，真的，就是单纯觉得照片挺好看的，就随手点了关注，后来就把这件事忘了……”施以凉瞥着季红桑，声音弱弱地解释道。
小春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咳嗽了一声，找补道：“不好意思啊嫂子，以前施以凉跟我闲聊，说起过这事儿，还给我看截图了，所以我有了这个印象，把那个什么‘北极光’当成了你，而且吧，照片是真的像。不信你让施以凉给你看看，给人的感觉……但是呢，她当然是没你有气质了，而且没拍正脸，一看就是太丑了，不敢露面。历史上网红翻车的案例，也多了去了不是，比如几十年前那个著名的乔什么罗事件……”
“没有，”季红桑抬头对小春温和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没在意，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小春呼了口气：“嗨，真是，天大的误会，等会儿我请客，嫂子别跟我抢啊。”
季红桑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以凉说你要出诗集，什么时候出啊？”
一提起这个，小春就眉飞色舞起来，和季红桑絮絮叨叨聊了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小春在说，季红桑在听，施以凉则在看表——大菲这个鸽子王，恐怕又要迟到。
一边看，一边偷偷瞄季红桑。
季红桑真的没生气吗？
可季红桑看起来正常极了，红唇微微扬起，看起来和小春相处得很融洽。
过了会儿大菲也到了，刚见面就感叹季红桑在外面工作这么久，居然没被晒黑，还是这么白。
大菲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季红桑。施以凉注意到大菲注视的目光，忍不住走过来牵起季红桑，隔开了大菲的视线：“走吧，我们上去。”
席间，季红桑和大菲、小春相处都非常愉快，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大菲和小春高兴之余都提出想喝一杯，被施以凉以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给否决了：“咱们都不是外人，就别喝酒了，来点热果汁多好。”
大菲有些恍然地说道：“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会来大姨妈的。”
施以凉：……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难道是你自己不够铁吗？”施以凉端着红酒，一边凉凉地嘲讽大菲，一边偷偷看季红桑。
季红桑并无异样，和小春不知在说些什么，红唇弯起，笑得温柔真诚且开怀。大菲和小春不时给季红桑吹彩虹屁，对施以凉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施以凉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果汁。这算是第一次吧，带女朋友给自己的朋友认识，真真正正地享受来自两只单身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简直不要太爽。
快吃完的时候，是季红桑结账。施以凉偷偷看了一眼价格，给季红桑转了双倍的钱。
季红桑的虚拟电脑响了一声，她垂着眼睫看了一下，就直接关掉了，转头继续和小春、大菲说话。
施以凉看着她的侧脸，以及一缕垂在颊侧的柔软碎发，内心一片悲凉。
完了，季红桑真生气了。现在什么都不说，说不定只是给她面子而已，回家或许就要跟她清算了。
不过尽管如此，季红桑愿意跟她见她的朋友，她还是愉快并且享受的。
坐在回程的车上，施以凉坐在一边，季红桑坐在另一边。施以凉帮她关好车门，心虚地凑过来，想手动帮她系一下安全带，却被季红桑抢先了一步。
“我自己来吧。”季红桑轻声说着，利落地扣上了安全带扣子，眼睛看着窗外。
施以凉的动作僵住，随即尴尬地退了回去，没说话。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哄季红桑，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说起来，季红桑有些在意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都坦诚地承认了，当初看到“北极光”的头像，确实对那张照片很动心。
只是……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季红桑开心起来呢？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头绪，偷偷瞄季红桑一眼，却看到她秀眉轻蹙，两只手放在腹部，似乎有些不舒服。
施以凉皱起眉头，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盖在季红桑腰部，然后拿出虚拟屏幕，订了一大瓶姜糖茶，刚好五分钟后到家就能接到。
姜糖茶也算是古来就有的缓解经期不适的老方子，她手笨，不会煮，只好订外送。
施以凉的外套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暖烘烘的。季红桑的手指微微一动，就能碰到衣服的里衬。
“桑桑，我们……谈一下？”施以凉小心地开口，“我想跟你解释一下那件事，可以吗？”
“哪件事？”季红桑看着窗外，话语间带着疏离感，轻声问道。
这个语气，这个提问的方式……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季红桑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她。施以凉心里忍不住一阵委屈，但这件事自己又不占理，只好开口说道：“我把这个人给你看，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还在，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更没有打算和她怎么样。我……真的只是觉得照片给人一种……怎么说呢，悠远宁静的感觉吧，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但并不代表我喜欢这个人……可这种感觉的确是这个人通过照片传达出来的……”施以凉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她要怎么跟季红桑说明呢？
她真的只喜欢季红桑，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她这样在意，慌乱。不管是什么南极光北极光，一万个加起来也没有季红桑一根毫毛重要……
可她偏偏就不太善于表达这些话。
季红桑还是看着窗外，红唇微微嘟着，眼睛里似乎满含幽怨和难过。
施以凉吞吞吐吐半天，索性拿出了虚拟电脑，登录撩撩。好久没上过，密码都不记得，又用全息识别改了一下密码，总算是登录上了。
“桑桑你看，”施以凉把屏幕移动到季红桑面前，“你看看这个人。”
季红桑看着窗外。她原本并不想看的，但施以凉絮絮叨叨、可怜巴巴的声音，又让她有些不忍心，便转头过来，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脸上就浮起了一片狐疑之色，转头看着施以凉，轻声说道：“你再仔细看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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