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小说:小良药 作者:白糖三两
    书院的位置很安静, 避开了吵闹的街市,隔壁院子也空置着无人居住。

    四个侍女小满只留下了一个, 其他都送回了威远侯府。

    白芫不爱说话, 小满又身子弱, 不是靠在廊柱上看书, 就是种花养草, 留在书院的时候都极为安静。再加上韩拾整日跑去找三皇子,唯一带来人气儿的声音都没了。

    婢女坐在宽阔的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择菜, 小满靠着廊柱, 半个身子埋在阴影里。

    “小姐这书院到底能成吗,今日怎么没和白姑娘去找夫子了”

    小满被太阳晒得暖融融,只感觉骨头都是酥的, 一动也不想动,嗓音带着些绵软慵懒“今日徐太医要给我看病, 就不出去了。”

    “年纪轻轻怎么身子不好,真是可惜了,姑娘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不是啊,是以前吃错了东西,把身子药坏了。”她声音越来越小。

    “那姑娘这女学能办成吗我也不识字, 以后也能沾个光。”

    只听她轻轻哼了一声, 像是应了, 过儿再没出声。侍女抬头瞧了眼, 才发现是睡过去了。

    小满斜靠廊柱, 低垂着头, 发丝被轻风拂动,在脸颊轻柔的摩挲。

    白芫俯身,正想把小满拍醒,忽然想起了什么,交代了侍女一声便走出院子。

    很快,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侍女惊得手上的菜都掉了,睁大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子。

    周攻玉竖起一指抵在唇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他缓步走到睡熟的小满身前,垂着眼看她,眸中好似有阴云翻涌,带着凄风苦雨。

    坐在小满身边,他仍是静默。

    除了风吹花叶的声响,就只剩下她平缓的呼吸近在咫尺。

    轻风拂动,苍青的袍角和玉色裙裾交叠,又分开,再交叠。

    小满的手无意识的垂落身侧,低头时露出一段的脖颈,白皙又脆弱,好似花茎一折就断。

    周攻玉听着她的呼吸声,恍惚想起当初在相府的时日里,她时常和自己说话时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靠在他肩膀上只有那么一点的重量,抱起来也是小小一团。

    偶尔,他也会因为太过劳累,靠在她身侧闭目小憩。

    如今想起来,竟会觉得十分遥远。

    不知何时,身边那个会抱着他喊“攻玉哥哥”的小姑娘已经离他这么远了。

    也许在他说下“听话”时吧,那个时候,二人就隔开了一道天堑。

    小满的手指纤细,指甲透着点微粉,在光线照射下透着贝壳般的光泽。

    周攻的手掌挨近她的五指,却在相距毫厘的位置停下了。

    想要触碰,又怕惊醒她,不愿从她眼中看到疏远和厌恶。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不仅仅是有欢喜,也有忐忑不安和满腔的苦涩。

    要是当时他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情意,没有糟践过她的真心,现在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

    这些时日,因为削权减赋,扶持寒门子弟的事,朝中闹得是不可开交,连父皇都训斥过他几次。

    许多次他都站在书院的门外,望着长出枝头的葡萄藤,想着她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颗阴云密布的心就如同见了天光,深藏的戾气和寒意便被通通驱散。

    明明来之前,他看到陵阳头上的玉簪,是带着些怨气的,可静静地看着她,心却逐渐平静下来。

    有什么好怨的,无非是怪他自作自受。

    只差一点就害死了她,只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她。

    只要小满还活着,往后他总会将她留住,再也不辜负她。

    等坐了许久,小满倚在廊柱上的头点了一下,险些要醒过来。周攻玉一颗心被紧吊着,盯着她一动也不动了,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

    谁知她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个头,身子软塌塌地往下一滑。周攻玉连忙伸手环住,她便顺势趴到了他怀里,下巴枕着他的肩膀,呼吸依旧平缓。

    侍女都傻眼了,呆愣着看向二人。

    周攻玉几乎是半跪着抱住小满,当这久违的温软再次陷入怀抱,他甚至有片刻的失神,连圈住她的手臂都不敢用力。

    直到察觉她是真的睡熟,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脸颊贴着冰凉的发丝,嗅到了她身上的药香。

    白芫不敢打扰,谁也不敢出声。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如此低微,近乎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心上人,谁敢破坏此刻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为太子做事已久,深知他的温和只在表面,内里杀伐果断,算计人绝不手软,也不见他有任何软肋。

    偏偏那么一个寡情冷性的人,在这个天真的病秧子面前却有着罕见的温情。

    除了觉得稀奇,更多的还是违和。

    良久后,周攻玉将小满抱起来。

    她的眼睫颤了颤,柔软的发丝遮住半边脸颊,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周攻玉无声一笑,只觉得怀里的女子轻盈若无骨,抱起来像是抱着一只猫。

    连着几日奔波走动,四处拜访名士,小满确实是累得不行,睡着就不知天昏地暗,连何时被人抱回屋盖上被褥也不知道。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害怕。

    “白芫。”

    白芫端着碗药进来。

    “总算是醒了,喝药吧。”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是你把我抱回来的吗”小满笑起来,昏黑夜色中,明眸落了星光般好看。“你好厉害啊,我力气就特别小。”

    白芫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睡着的时候徐太医来过了,他说是药三分毒,你往后三日一副药,药浴还是要泡,剩余的再从长计议。”

    “终于能少喝点药了,还有啊我也该让百姓知道这个书院了。”

    听到这话,白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天真枉为。

    等过些日子,她就知道办女学是多难的事了。

    名单上最后一位名士,名为时雪卿,住在郊外红枫山的道观里。

    那是前朝唯一一位女官,写下的诗文也曾震惊文坛,最后却有酸儒看不过自己不如一个妇人,便想尽办法侮辱,一开始是文章,最后是她的相貌,连着她几段风月也被说得一团污糟。最后时雪卿想开了,就到这红枫山修行,再不掺和他们的争斗。

    小满爬山累得不停喘气,等见到道观的时候,腿都在发软,裙边也沾了些泥土。

    时雪卿已经不复年轻,发上已是花白,穿着身葡灰的长衫坐在躺椅上,怀里还抱了只圆滚滚的花猫。

    虽然年老,却也能隐约窥见她芳华犹在时的容貌,应当是姿色平庸,并不出众的那种。

    小满看过她的诗文,来之前就激动到和白芫说了好多,等真正见到时雪卿,又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雪卿睁开眼,斜睨着她。“你就是那个四处找人,想办书院的小丫头”

    她惊讶“时先生知道我”

    “你这句先生,我可当不起。这几日城里的酸儒正在说你呢,知道都说了什么吗”

    小满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能猜到了。

    “他们说你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说你一个黄毛丫头口出狂言,做的是罔顾人伦颠倒天地阴阳的事。”时雪卿自顾自地说。“我人在山里,不代表双耳闭塞,你那些话就不必再重复了。”

    小满脸色微微泛红,站在时雪卿的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还有几个,说你相貌不错,若是身家一般,纳入房中也算美事。”时雪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以前从未有人说过这种话,小满乍一听,脸颊更红了,不是害羞,而是气的。想到之前那几个人义正言辞地批评她,背后却要说这话来羞辱人,实在可憎。她从长到大也不是没有挨骂过,却也没人会这样背后议论。

    “他他们枉为人师,君子君子不该是这样的”

    时雪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就受不住了,果然是天真无知。君子又如何,君子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认为君子,就会尊你敬你”

    说完后,她又低下头挠了挠怀里的猫,懒得再看小满。

    “劝你莫做这无用功,且回吧。”

    “若我受得住呢我不怕人非议,史书上的变法者都是要流血的,那我办女学,有风言风语也不足为惧。”小满声音弱,说出还显得没底气。

    但时雪卿总算正眼看她了,脸上还挂着点似笑非笑“你倒是有趣,是谁家的姑娘”

    “我是巴郡江家的人。”

    时雪卿皱眉“巴郡跑到京城来办书院若无身家庇佑,你怕是不好过。”

    小满脸色微红,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还是有的,应该不会受欺负吧”

    时雪卿嗤笑一声,颇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又不看她 ,摆摆手说“回去吧,你这书院要是能有个模样,不消你来请,我就下山帮你。”

    能成才叫奇事,怕不是过几日就哭着回闺房绣花了。

    小满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道完谢就拉着白芫下山。

    欢快起来也忘了腿酸,也不需要搀扶了。

    裙上绣着彩蝶,走动间裙角飞扬,彩蝶好似活了过来,要融于野花野草间。

    回到书院的时候,院门前站了一个蓝衣的少年,像是一棵笔直的青松。

    小满的步子慢慢停下,少年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因为久久未曾开口,嗓音有几分干哑“姜小满,林菀的孩子要出生了。”

    她手指紧了紧,面色有些发白。“你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害她们母子的不是你们吗”

    姜驰转过身,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来。

    以前姜驰也对她笑过,总是嘲讽或者羞辱,全都是恶劣到让人讨厌的。

    可她从来没见过姜驰对她露出这种笑。

    “林菀她是自愿的,你以为她是被骗的吗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却舍不得这个攀上姜家的机会。你见过姐姐了吧,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吗她不会死了,可时不时就痛到发疯,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吗”他说着,眼眶泛了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小满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丝毫不为他的话触动。“那为什么别人就要为她死,用自己的疼来抵消她的疼”

    “那你不愿意,为什么不说”姜驰不知哪里来的一团火气,竟开始吵嚷了。

    “因为没用,我不说不代表愿意,只是没得选。可要能选,我希望离你们一家越远越好。”此时此刻,她的怨气终于被姜驰激了出来。说出了一直以来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心中竟感到了一丝解气。“我觉得你们一家都很可怕,很恶心,包括你。”

    “所以说,姜驰,你为何总是来找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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