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懂了?”阿雯轻轻地说。
阿幸把剩下加了迷药的水递给她, 看到直播间很多观众都打出了问号,好像都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阿雯的立场是怎么从黄村长家变到阿幸这一头了。
“你不是特意告诉我村里有很多狗吗?能咬伤黄永高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 肯定不是什么小狗,一个村如果有一半以上的人家人养大狗,说明这狗对他们来说很有用处, 但这里地方偏僻, 不大可能是为了防贼,应该是为了看守被拐卖来的人吧。”
阿幸放下菜刀, 坐在地上休息,道:“刚才你在给黄永高擦脸的时候, 手上做出走路的动作到一半就卡住, 是指离开这里的路线有问题?”
【啊啊啊,原来阿雯真的有问题啊!】
【说真的,在主播解释之前我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主播说的那些细节,我真是个傻子……】
【幸幸好聪明, 不愧是我崽崽, 妈妈爱你!】
【好棒我们幸幸!】
阿雯给村长夫妇二人灌完水就将他们丢在地上,走到阿幸面前放下瓶子, 口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很聪明。”
阿幸挑动眉梢,“所以你是怎么回事?你跟这家人有仇?但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怀疑你?”
【素不相识:对哦, 阿雯为什么会帮幸幸?】
【柠檬缤纷果:因为她跟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还有良心吧】
【望远镜:以这里买卖人口的风气,阿雯或许不是这里的人……】
阿雯沉默之后说出第一句话, “我叫尤莉。”
当说出这个名字,她的脸上出现一种怀念与痛苦纠葛的情绪,暗自忍耐了许久,才能继续说下去。
尤莉的故事很长,说一段就会停一会,阿幸和观众一直保持安静听到了最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催促她。
尤莉是八年前来到望斯村的,八年前她还是个刚刚20岁的年轻女孩,怀有一颗未经世故的善良的心,然而一次在路上遇见一个身体不舒服的孕妇,一个助人为乐的举动把她拖入了地狱。
时隔八年,尤莉的描述中,关于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依然非常清晰。
当时的路上人流不多,脸色苍白的大肚孕妇向她寻求帮助,请尤莉把她扶到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坐下,饭店大门有点偏僻,店里没有客人,只有面相老实朴素的一个老板。
老板很热心,发现孕妇身体不舒服就主动让她们坐下休息,还倒了两杯水给她们。
在饭店老板热情的关照下,尤莉喝了那杯水,就此落入恶魔的掌心。
此后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尤莉是个跟徐真一样不会轻易认命的人,哪怕被卖,哪怕伤害已经形成,她也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逃离这片黑暗。
然而最有希望的一次逃跑,在整个望斯村几十条恶犬的追捕下毁于一旦。
那次,尤莉和另一个被拐卖多年的女人逃进了山里,在那之前,她还没有发现过村里这么多条大狗的用处,但是在那天,她被大狗追捕,眼睁睁看着那个和她一起逃跑的女人……为了救她被几条恶狗咬得鲜血淋漓、呼吸渐无……
当下,她才真正明白了逃离黑暗有多么难。
那一天她最终也没逃出去,而是在恶狗的追踪下不小心摔倒后脑勺砸到石头上,醒过来就是在山下小镇的诊所中。
面对村长一家愤怒警惕的眼神,尤莉聪明地选择了装失忆,一失忆就是这么多年,开始黄家人跟村民还会怀疑她试探她,但她装得太真了,哪怕村民让同样被拐卖的女人试探她都没有成功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相信她失忆了,把她当做自己人一样对待,买卖人口的秘密也没有对她隐瞒。
尤莉甚至跟村民一起出去过镇上,还帮忙看守过被拐来的女人,所以才知道了原来望斯村之所以不怕被人逃走,不只是因为他们有恶狗追踪,更是因为这附近的所有村子跟望斯村狼狈为奸,每个村子都跟人贩子有过交易。
包括镇上都是从这些村子里走出去的人,大家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互帮互助,对陌生人严防死守,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成功逃走。
而那些逃走后被抓住的人,不是死在恶狗嘴里,就是从此以后都像个牲畜一样被锁在家里。
尤莉曾经因为帮忙接生见过一个那样的女人,她几乎已经没了人的模样,却还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那家的人并不关心她的状况,只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出来。
全程尤莉都像幽魂一样经历着这一切,最后孩子生出来是个女孩,那家人全部肉眼可见的失望,孩子的父亲、不、应该说孩子的另一个基因提供者,他狠狠地踢了一下女人刚瘪下去的肚子,女人睁着空洞的双眼哀叫一声,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要离开前,女人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勾住了尤莉的裤脚,那是她在那次逃跑后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举动,她落下了一把剪刀。
当晚,女人的死讯传来,尤莉附和着大家说了一句:“真晦气……”
这是第二次她选择改变,在阿幸面前。
尤莉说:“你是我见过这么多人里最放肆的,也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错过你,我怕我等不到下个机会了。”
“我当然会活下去,你也会活下去。”
阿幸轻描淡写地说,而后站了起来,把地上的村长夫妇二人依旧打断四肢,将他们和儿子黄永高还有人贩子两人堵住嘴绑在这个小屋里,同时拿走了几人身上的手机,和尤莉一起锁上门走了出去。
“他们几个不出现在外面会有人怀疑吗?”阿幸捣鼓着手机,问尤莉。
“暂时不会,但超过一天就很危险了,你想干什么?”
“一天够了……你帮我把外面人贩子车上有一个黑色的背包拿进来。”
尤莉听话的去了,拿包的时候还碰见村民跟她打招呼,问她干嘛呢。
尤莉面色如常地告诉村民,卖货的人跟她公公在家吃饭喝多了,她帮忙拿点东西进去。
这些年的伪装让她早就习惯给自己戴上面具,不管面对什么都不会轻易慌乱,很容易就将村民糊弄了过去,回家之后关上大门,便无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尤莉将包交给阿幸:“你有什么计划可以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
阿幸还在弄手机,闻言干脆示意她:“打开包看看。”
“这些都是……迷药?”尤莉对着拉开拉链的包一时失语,很快又镇定下来,“你想拿这些药做什么?”
“我看见后面院子里有一口井,这个村子是习惯用井水吗?”
尤莉点头:“你想在井里下药?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大部分村民下午都去种地不在家,但要进他们家里下药很难,那些狗看见陌生人就会叫……”
“我有办法对付狗,你只要给我带路就行了。”阿幸从容地道,“在这之前,你先去做饭让我吃饱吧。”
刚才不是吃了一箱泡面么……尤莉没说出心里想的这句话,走到饭桌边平静的开始收拾碗盘。
因为刚才请人贩子吃饭,等两个人贩中了毒就直接把人拖去小屋了,现在桌面上的饭菜还是他们刚吃完的模样。
尤莉把这些加了药的饭菜全部倒在垃圾桶里,收拾到最后才想到要问阿幸。
“那两个人会死吗?”
阿幸回答:“大概不会,那两个人吃的药没有那么多,他们大概手下留情了。”这个他们指的是村长夫妇。
尤莉‘哦’了一声,低下头,拿着脏碗盘去了厨房。
四十分钟后,阿幸吃上了一顿迟到的午餐。
考虑到她的食量,尤莉做的很多,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点。
吃饭时谁也没有说话,阿幸是专心填饱肚子不喜欢聊天,尤莉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沉默。
终于阿幸吃饱了,到了她们该出发的时候。
阿幸事先换上跟尤莉差不多的衣服,跟在尤莉后面悄悄出了门,她没有跟尤莉一起走,只是观察着她走的路线跟随上去,同时躲避着这个村里的其他人。
这种隐藏自己的办法阿幸很熟练,于是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注意,而每当尤莉放慢脚步扶住身边的墙壁时,她就会明白这道墙里有一个水井,跟着翻墙进去,拿出怀里的迷药倒一些进井里。
如果不小心遇到恶狗,她就用精神力迷惑过去,也一直有惊无险。
一下午总算走遍了整个望斯村,每个水井都没被落下。
阿幸和尤莉回到黄村长家,她们估计迷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大概是晚饭前后,这个时间段村民刚从地里回来,习惯直接拉一桶井水上来喝,加上用井水洗菜做饭,中迷药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她们之后行动的时间预计在晚上,趁着所有人中了迷药,将全部村民控制起来,之后不论她们想要做什么都很简单了。
这时,尤莉提出一个问题:“但是就算暂时控制了这些人,你也没有办法把车开出山下的镇子,那些人会认出你,而且这里的电话好像是被屏蔽了,打不通外面……”
八年来,尤莉设想过许多种逃的办法,但她所想过的那些,无一不被其他逃跑的人证明了是不可行的,自己逃不了,电话打不出去,就连山下的警局周围也时刻被人监视着无法求救。
她看见阿幸一回来就在弄手机,怀疑她也是想用电话向外面求救。
“谁说我要走了。”
阿幸又是这句话,她把弄了半天的手机递给尤莉,“知道怎么直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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