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的街坊邻居们,是相当热情好客的一帮人,而且他们还十分团结,再加上这边儿的治安状况不是很好,所以大家就养成了邻里有难八方来援的习惯。
眼瞅着自己被这一帮拿着锅碗瓢盆儿的街坊们包围了,喻晓表示自己真的是相当无辜。好在街坊们大多都认识他,所以也第一时间就选择相信他是无辜的。
于是,群众的目光就纷纷投在了刚刚持熊伤人的顾大少身上。
不久后,顾临曦跟在喻晓后面走出了人群的包围,手里还抱着只身穿蕾丝小裙子的玩偶熊,足有大半个他高,这次是付了钱的了。
玩偶在地上一滚,瞬间从白富美熊变成了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熊,刚才人家店员小姑娘气的都快哭了,再加上她身后的街坊们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于是顾大少果断付了钱。
那头被熊砸晕了的刘先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被一个什么玩意儿袭击了,正坐在原地发蒙呢。顾临曦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喻晓拽走了,俩人赶紧远离这位不像好人的尾随痴汉。
熊太大抱着影响视线,顾大少就转抱为背,像是背上了一座小山,他还问:“那人有没有弄伤你,要不要去医院?”
喻晓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说了句:“我没事儿。”
过了小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收到了感谢的顾大少,好像是一个被家长表扬了的小朋友,一下子就精神焕发起来,被熊压得差点儿直不起来的背也挺了很多。
喻晓从刘先生那里知道姑姑回来了,他就改了方向,没往学校走,而是想先去家里看看。
顾临曦这一路都在普及社会安全知识:“你下次在见到那个人,啥也别说直接报警就好,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也打不过人家,千万别硬抗啊!”
俩人走出了一条街,喻晓又觉得有点儿不自然,他问:“你怎么还跟着?”他纯属是好奇,就是这么多年习惯了这语气。
顾大少说:“我在这儿附近有套房子,我去看看铃铛,顺便把熊放家里。”
俩人又这么沉默地往同一个方向走了几分钟,走进了同一个小区,来到了同一栋楼,站在了同一个单元门前。
顾大少指了指楼上的一间窗户:“六楼,我家。”
喻晓表示自己对他家住哪儿并不是很感兴趣。
旧城区的老小区平均楼高五层,自然也是没有电梯的。俩人一块儿爬楼梯,在三楼的喻晓家门口就分别了。
夏虹女士正在沙发上躺尸,老楼隔音不好,再加上她耳朵又灵,刚听到有脚步声就趴猫眼儿上看了看,见是自家大侄子回来了,她直接打开了门。
夏虹女士今年三十出头儿,柳叶眉吊角眼颧骨略突出,虽然也是很好看的长相,但让人一瞅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但是对待自家人的时候,她总是眉眼带笑,整个人的气场都温柔了起来。
将喻晓迎进了屋,又得知了她前夫今天的所作所为,夏虹女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复婚不可能,他再去纠缠你就直接报警!”
喻晓:“……”看来他姑和顾大少都是坚持着有困难找警察的基本方针。
姑侄俩难得见上一面,聊了一会儿,又互相问了对方的近况。
夏虹女士正在筹备一场在国内的秀场,主题是早就定下来的,但是却在最开始的设计上就遇到了瓶颈,想从大侄子身上找找灵感。
两人跳过了生活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正在讨论如何用最繁复的手法呈现出极简主义的美感,顾大少就是这个时候来敲门的。
顾临曦发出了邀请:“闺女很想你,要不要来看看?”
姑姑:“……”等等,她不在的时候这个家里都发生了啥?
最终喻晓还是亲手把那枚铃铛挂在了猫项圈儿上。
跟自家姑姑介绍了一下顾临曦,喻晓就跟着他一块儿上了楼。顾大少的新居说小也不小,各种电器一应俱全,在老旧的居民楼里活出了现代科技的新风采。
小奶猫一天一个样儿,这几天身上的毛已经开始长了,但铃铛还是认识喻晓的,当然她可能也还记着自己那十来个大爷就是了。
小奶猫的整个脑袋枕在喻晓的手心里,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很是亲密的样子。
顾临曦就问了:“怎么样,想不想把这么漂亮的闺女带回家?”
喻晓还是那句话:“我再考虑考虑。”
“咱们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不住寝室了,到时候我每天带着铃铛来你家找你也可以啊。”顾大少提议,“这样咱们就能轮流养了。”
喻晓:“你还想一猫侍二主?”
好像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话题,铃铛扭了扭头,并不想让自己风评被害。
顾大少撇撇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去吧?”
喻晓还真仔细地想了想,最终得出了一个答案:“圣诞节那天吧。”要是他没死在今年的平安夜的话。
喻晓刻意在跟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奈何他目前遇到的大多数都是很好的人,对他也很好,这就令他有些郁闷了。
他是注定要死在剧情开始之前的人,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虽说他们穿书过来的这些人很多都偏离了原定的剧本,但是死亡的命运,可能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上一辈子的喻晓活到了十六七岁,因为先天带来的心脏病和白化症,知道他早晚会走的家里人,一直没敢与他多么亲近。
他从有记忆一来就是一个人住在一栋疗养院的大房子里,保姆阿姨什么的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他的父母从未想过要与他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喻晓,脑电波神奇的与他那对儿亲生父母撞上了,也从来不会学习与人建立联系的办法。
后来,他爸妈又生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小姑娘,对他的关注就更加少了。
于是到了最后,喻晓死的很无牵无挂,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这辈子有啥缺憾。
在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是晴空万里,以及一个颠倒了的世界,那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存在。
可是,现在的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在这里,有个两辈子年龄加起来比他还大却总让人不省心的堂弟,有个真心实意对他的小姑,还有一头热凑上来的顾大少,如今还有了一只猫。
喻晓有点儿害怕了,怕自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遗憾的说走就走了。
铃铛又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儿,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担忧一般,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小委屈的样子。
顾大少还没有猫敏感,还觉得这个日期是可以接受的:“有这么长时间呢,你放心,这半年我会好好养你闺女的!”
顾临曦捏了捏铃铛的小爪子:“你爸过了圣诞节就要接你回家啦。”
铃铛奶声奶气地发出了一声‘咪’,看她大爷的小眼神儿里充满了嫌弃。
六月是学校里各个院系的文化月,学生老师们都在为各自的文化演出做准备,美术学院虽然没有啥演出要办,但每年却都有活儿要干。
美术的校区不论是教学楼、寝室楼、还是四周的围墙,都被学生们画满了各种东西,这几年来从外国古典名著的经典场景,到华夏各个民族的传统习俗都出现过,总之题材多种多样从不重复。
美术这边儿的领导可能觉得这样才能体现出青春洋溢的美,所以每一年都会组织学生们去涂涂画画,还一年一个新主题。
这些墙上的画有没有展现出美院儿风采不知道,反正每一年学生们都怨声载道。
去年一个院儿的人忙活了小两周时间,学校就送了张附近画廊的入场券给他们当做补偿,面值二十块的那种。
今年墙面的主题是童话王国,学校的老师们会跟几个学生代表一起商量要画什么样子的图,并且提前画好一张等比例的设计图纸,供学生们参考。
这些步骤其实都很正常,唯一的问题是,今年校领导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是看那安安分分躺在原地的井盖儿不顺眼,非要在上面画点儿东西才行。
这个画画的活儿,一向是交给美术学院来干的。
不管是学油画的还是学国画的,就算是学雕塑的,也得顶着大太阳,在一个个无辜井盖儿身上进行艺术创作。
喻晓也是有任务的,分配给他的是个在教学楼附近的井盖儿,平时不看不知道,原来学校里居然有这么多个井盖,而且位置多种多样。
今儿他对着一井盖儿枯坐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该怎么起笔。
人家井盖本来干干净净的,上面的图案既不能太大又不能太小,又要跟墙面的整体风格相符,这真是让他犯了难。
顾临曦拎着两大袋子奶茶走了过来,热情地给画画的每个人发了一杯。
他在学生会混的也是相当不错,现在是这一场大型校园美化活动的监工,就负责附近一片儿的监督。
顾临曦这个宣传部成员当得十分得心应手,三不五时就会有其他部门的人来找他联络感情,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这位顾大少和传言不一样,是个极其好说话的人。
再加上学生会成员自带光环加持,顾大少身上的标签也更新换代了,他变成了一个有好人缘儿的中上游人员。
喻晓一手拿着奶茶杯,一手拿着一只画笔,面无表情盯着井盖儿。顾大少凑了上去:“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喻晓回答的相当敷衍:“画你。”
顾大少做欣喜若狂状:“那多不好意思啊。”
喻晓:“……”
后来,也不知道是顾监工真的给喻大画家带来了灵感,还是喻晓已经打算自暴自弃了,等过几天顾临曦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喻晓还真的画了一个自己在上面。
顾大少起先并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毕竟这一次的主题是童话王国,墙上大家画的都是卡通图案,所以井盖儿上的这个也是Q版的卡通人物,还真跟整体风格挺搭的。
这是个抱着猫的小人儿,整张脸是笑眯眯的,有几分可爱,而他怀中的猫有一身白色的绒毛,脖子上还挂着一颗精致的古铜色雕花铃铛。
顾大少就是通过这一枚铃铛才察觉到这猫很可能是家里的那一只,而抱着猫的人黑头发黑眼睛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喻晓,再联想起喻晓之前的话,那这小人儿就只可能是顾大少自己了。
抱着猫的顾大少被留在了墙面上,来来往往的人还都会礼貌性地夸上那么一句:“唉这猫画的可真好看啊。”
对此,顾大少表示相当满意了。
过了几天,喻晓上课路过教学楼时,忽然发现就在自己画的那个井盖儿上,又多出了一个小人儿。
这个小人儿离抱着猫的顾大少很近,十分亲密的样子,虽然也是简单的Q版造型,画风跟隔壁还略有些不同,但是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看起来还真有些眼熟。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这个多出来的小人儿还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身后还有一对儿白色的翅膀。
“这是我画的。”同样路过的顾大少替他答疑解惑,“画的你。”
喻晓指了指小人儿背后的翅膀:“所以,在你眼里我马上就要升天了是吗?”
顾临曦:“……”
顾临曦赶忙解释道:“在我心里你是一只都在天上的,从来就没有踏足过人间。”本来是意境极佳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在挑衅,即使他没有这个意思。
喻晓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向了教学楼。
顾临曦问:“你上哪儿去?”
喻晓:“回天上。”
顾临曦:“……”
文艺演出在即,学生们比往日里更加忙碌,尤其是要上台的那几个,每天愁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陈西西同志就是被排练折磨的人之一,他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的台词,声音中饱含痛苦与期望地叫着:“罗密欧啊!不要走!俄尔普斯!不要去!”
第二天侯磊函就问他:“你昨天晚上究竟梦到了个啥?”这到底是莎士比亚三大悲剧还是荷马史诗啊?
陈西西回答:“我梦见我在彩排。”
侯磊函又问:“你不是唱京剧的吗,罗密欧又是怎么回事儿?”
陈西西道:“我们排练的剧叫《罗密欧与俄尔普斯》。”
侯磊函:“……”
朴实无华侯磊函同志幽幽地问:“那朱丽叶去哪儿了?”
直至文艺演出的第一天,陈西西他们班上台的时候,侯磊函同志都不知道朱丽叶到底去哪儿了。
因为他并没有去看演出。
侯磊函同志在前往隔壁校区剧院的途中被一个陌生男子叫住了,今天文艺演出会有家长出席,所以学校里的保安并没有去管进进出出的社会人士。
刘先生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同学你们学校里有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他今年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刘先生知道喻晓的长相在学校里应该是很显眼的,所以只拿出了一张多年前拍的全家福,想碰碰运气。
侯磊函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喻晓:“叔叔您是喻晓的家长吗?”同寝快一年,他还没听喻晓说过家里的状况来着。
刘先生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对了人:“对对,我是他姑父,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今天有我们室友的演出,现在他应该在小剧场里呢。”侯磊函同志对朋友的家长很热情,“我带您过去吧。”
他这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带着红袖章的校巡逻队撞了个正着。
文艺演出等大型活动举办期间,学生会都会抽调人手组成校园巡逻队,其实也没什么好巡逻的,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迷路的学生家长们带路。
今天轮到顾临曦上岗,他带着几十号早就被收买了的各个部门成员在学校里瞎晃,这一晃就晃到了校区门口。
顾大少一眼便认出了此陌生校外人士正是几天前当街强抢喻晓的那位,当即就带着十几号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
刘先生解释:“误会误会,我是喻晓的姑父。”
顾大少怒不可遏:“骗谁呢,上次我见夏阿姨的时候她还说她单身着呢!”
侯磊函好奇:“这人你也认识?”
顾大少压低了声音,不想被周围的老师同学们听到:“他曾经尾随过咱们喻晓!”
侯磊函:“……”
侯磊函大惊,还想着自己差一点儿就把室友送进了狼口,心中火气翻腾,正想着该拿这位可疑人士如何是好,就瞧见顾临曦敲响了保安亭的窗户。
顾大少指了指某校外人员:“这有个不是学生家长的人想混进来。”
刘先生:“……”
文化演出开始的第一天就惊动了学校的保安,侯磊函同志和顾大少一块将某位可疑人士扭送了派出所,于是错过了这一天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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