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晓这一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夏姑姑和夏阳都在他床边儿的陪护椅上坐着,见人醒了,就直接按了呼叫铃。
一通检查下来,喻晓是彻底清醒了,他转头看向他弟:“今天几号了?”
“六号,过去两天了。”夏阳道,“这几天苏姐、顾哥和章哥他们有空就会来看看,要给他们打电话吗?”
喻晓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嗯。”
以前他也经常不知今夕是何夕,一场感冒都能昏睡上一两天,但这一回却格外严重。他只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却能明显感觉地出来心脏跳的很快,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心脏的负担越来越重,却并没有任何缓解的办法,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有些事儿,还是得早做打算。
章先生有班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顾临曦和苏姐倒是来的很快。
喻晓现在住的病房是双人病房,但是还没有其他病友入住,空间相当宽敞。
喻晓刚醒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四人或坐或站围在他床边儿,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开头相当郑重,像极了要交代遗言。
“姑姑。”喻晓的目光落在了夏虹女是身上,夏姑姑被他看得身子一僵,频繁更换坐姿以求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我父母留给我的钱,我放在卡里没动过,卡夹在书柜最底下那一格左数第二本书里,密码还是原来那个没变。”喻晓说,“还有你平时打进来的生活费,有一大半都在里头。”
“夏阳,如果我……”喻晓又看向自家弟弟,“记得帮我把各种账号注销一下,还有微博那个号,帮我发个请假条,说是作者坑了不要等了。”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身负重任的夏阳同志一个激灵,正打算开口,又看到他哥已经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还是那副懒洋洋病恹恹的样子:“苏姐。”
好像早已料到了自己会被点名,苏姐站得笔直,还轻轻朝喻晓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知道你们有B计划,不用等平安夜了,还是未雨绸缪吧。”喻晓轻轻勾了勾嘴角,“我相信你一定能稳定军心,群里那些不省心的就只能交给你了。”
苏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喻晓好像了却了一番心事,眉头舒展,脸上虽然略带病容,却也能看出笑意,就像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挂心的了。
他最后看向了顾临曦,并没有叫对方的名字,只是轻叹了口气:“照顾好铃铛,还有你自个儿。”
“好。”顾大少这几天也憔悴了许多,像是几天都没有合眼,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下来,“我会照顾好铃铛的。”
旁边的夏阳鼻子一酸,他哥每年平安夜之前都会来一场托孤,只是那时他们在自己家里,他哥也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如今这么憔悴,感觉真的像是要撑不过去了一样。
“晓晓啊,你别多想。”夏姑姑吸了吸鼻子,开口了,“等你手术完,再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好了。”
“手术?”喻晓诧异,“不是不能做吗?”
《绝崖》中的科技设定好像并没有喻晓之前所在的世界那么先进,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夏姑姑就带着他求医,但却只得到了一个无法做手术,就算勉强做了也不能保证痊愈的结果。
在原本世界都无法得到解决的病症,在这个世界好像就更没有希望了。
“但是这一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可以做了,还叫你先住院观察几天。”夏阳道,“你放心,这儿有我们呢。”
喻晓:“……”
喻晓默默靠回了枕头上,感觉冰凉的手脚正在慢慢找回自己的温度。
他现在很想穿越回几分钟前,捂住那个交代遗言的自己的嘴巴……这种时候,是可以随便立Flag的吗!
手术被安排在十几天后,但是这十几天喻晓都要住院观察,院儿里知道他要做手术后,还特地让学生会的人来送了个果篮表达关心。
学校也就那么大,再加上八卦群里消息传播迅速,猴子和陈西西也知道喻晓住院的事儿,特地抽出一天下午来探病。俩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会的同学离开,双方在住院部走廊打了个照面。
学生会代表就是以几票只差败给了顾大少的那个书记,现在他还是书记。
书记见着猴子就问:“你们看到顾临曦没有?”
猴子纳闷儿:“老顾都不住校了,你们才是一个系的好吧?”
“可他也请了好几天假,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件也都是找其他人代签的。”书记双手叉腰,“真不知道他竞选这个会长干啥!”这是积怨已久的样子了。
“老顾跟小喻关系一向很好,没准儿会来医院探望的。”猴子提议,“你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书记权衡了一下自己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利弊,最后还是被路过的小护士们撵走了。书记前脚刚离开医院大门,他本来想等的那只兔子后脚就进来了,俩人正好错开。
顾临曦左手拎着瓜果梨桃,右手拎着零食点心,都走到喻晓的病房外头了,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夏姑姑还在里头。
夏姑姑这些天一直很自责,总觉得喻晓这回病发也有一部分是自己害的,所以精神状态欠佳。
顾临曦也不想在一位女士状态最差的时候主动撞进去,于是就先在走廊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喻晓从醒来以后就觉得自己被一层阴影笼罩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舒服的地方,心脏时不时就会咯噔一下。
他的状态好不起来,也将自己的焦虑传染给了夏姑姑。
夏姑姑不想让自家孩子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于是一直低着头,她握着喻晓的手,尽量让声音显得和往常一样有活力:“晓晓得好好活着,你还答应过,等我在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参加我婚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喻晓只觉得自己胸口上一阵刺痛,好像上面被插了一面旗子。
插旗,立Flag,例如“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回老家结婚”,这样说的人,十有八\九没法儿活着回去了。
喻晓挥去了脑海中各种胡思乱想,回握住夏姑姑的手,保证道:“我一定会去的。”
这次已经不只是胸口刺痛的感觉了,喻晓还清清楚楚听到耳边响起了‘咔嚓’一声,他这一次好像给自己插了一面小旗子。
夏姑姑这些天都没有怎么休息,脸色出奇的差,很快就被喻晓催着回家睡觉了,代替她来当看护的人是夏阳。
夏阳跟学校请好了假,基本上就是和姑姑一人一天来做看护,他的想法是比较乐观的,总觉得他哥还能在抢救一下。
再怎么说,现在距离剧本中写的那个平安夜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书中的悲欢离合总不会提前上演吧。
“哥啊,等你病好了,我给你听我写的新歌。”夏阳揉了揉鼻头,“这一回我写了好久,你一定得听听。”
喻晓并非总是悲观地去看待问题,但这次他不知为何老是往最坏的地方想:“要不,你还是现在就唱吧。”他总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病好的那天了。
夏阳叹气:“可是我还没写完。”
喻晓笑了笑:“那我等着。”他已经不在给自己意再多加几面小旗子了。
走廊上的顾临曦目送着夏姑姑离开医院,上了辆出租车,又看夏阳这头儿也基本上把天儿聊死了,于是总算拎着大包小裹地走了进来。
夏阳同志被打发出去洗水果,顺便跟隔壁病房的大爷大妈叔叔阿姨们交流交流感情。
住院几天,喻晓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有点儿不想死了,再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说死就死,离开得干干净净毫无留恋了,所以他求生欲也上来了,十分积极地配合着治疗。
夏虹女士和夏阳不能全天陪着,隔壁和对门儿的病友们基本不会出来溜达找人唠嗑儿,喻晓经常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窗外的假山和人工湖。
越是这样他越能冷静地分析现在的状况,无非就是两种结局,要么手术成功康复出院,要么就是手术失败一命呜呼。
一半儿一半儿的几率。
但即使这样,也比以前等死的日子有盼头的多。
至少他还有一半儿的希望。
有了希望,他就能想到自己还有些事儿没得到准确答案,于是他十分严肃认真地看向了来探病的顾大少,他问:“你之前想跟我说的事儿是什么?”
这事儿不问出口,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我当上学生会主席了。”顾临曦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起那件事儿,完全没有准备之下,说话都有点儿磕巴,“虽然晚了点儿,就是……”
喻晓见他一脸犹豫不决,忽然笑出了声儿:“就是什么,你快点儿说吧。”
终于,顾临曦好像鼓足了勇气一般,坐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握住了喻晓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喻晓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好像即将揭示自己考卷的正确答案一般。
所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等我当上……不对!”顾临曦声音轻缓,“等你手术完,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又一声‘咔嚓’在他耳边响起。
喻晓:“……”
他深深地怀疑,那个小说里的白月光,很有可能是被这么插旗给活生生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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