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没回家。
拖着行李箱直奔医院。哪还有心情回家休息。
在听到薛咏住院的一瞬间, 熟悉的恐慌久违地回到邢烨然心头, 他立即想起初二那年大哥去世时的事, 生活的一切看上去都平平如常、井然有序,大哥毫无征兆地死了。明明前几天他和大哥还在因为薛咏的事吵架。
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还跟大哥砸东西, 威胁说“我是你亲弟弟,还不如那个野男人重要吗你选我还是选他你要跟那个野男人小流氓好的话, 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吧。”
大哥脸色难看极了, 认真地对他说“你是我的亲弟弟, 但他是我的爱人,你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烨然,你年纪还太小了,你不懂,以后等你长大了, 你就会明白了。”
邢烨然一直对此难以忘怀。
在大哥离开人世时, 最后想起他便是这场吵架吧,即使现在他想道歉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
邢烨然又想到薛咏曾经说过她的奶奶是得胃癌去世的,薛咏作息不规律,饮食也不规律, 说不定是他们的家族遗传病千万别是胃癌或者别的什么绝症。
他怕是绝症, 也怕是在一瞬间就得出结果的意外事故。
生命太脆弱了。
往往死亡来临的时候没有因果逻辑, 只是你运气不好, 被死神找到头上。
邢烨然一路狂奔而来, 围巾也跑散了, 气喘吁吁,热得满头汗。
他在护士台问得薛咏的病房号,刚到门口,门里的人先推门出来了。
是薛咏的朋友宋逸杰,他见到邢烨然,愣了愣“你这就来啦”
邢烨然连珠炮似的着急发问“怎么回事检查结果出来了吗薛咏生了什么病”
宋逸杰被他吵得头疼,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你轻点声。”
邢烨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薛咏,好歹全须全尾,看上去手脚没问题,应该不是车祸。那就是其他病了。
胸口的强烈情绪像是决堤一样涌出来,邢烨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可他又无能为力,颤声问“到底是什么病啊”
他现在特别特别后悔去参加什么竞赛,这能比薛咏更重要吗
薛咏是他的是他的邢烨然深吸一口气,薛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想进门,却被宋逸杰推了出来。
薛咏就在这么近的地方,邢烨然却不能去看他,这使他更加焦虑。
宋逸杰关好病房的门。
宋逸杰看他这副模样,便想起几年前邢烨然刚到薛咏家时的场景,那会儿还是条纯正疯狗,见谁都咬,咬薛咏咬得最狠。
谁能想到这个一听到薛咏住院就急得泪汪汪的男孩子,当初简直跟薛咏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宋逸杰不禁感慨,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薛咏算是把这孩子养好了,倒不是个白眼狼。
宋逸杰说“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薛咏,没人接,然后我去他店里找他,发现他昏倒了,大概是早上收摊整理东西的时候,大伙赶紧把他送医院。现在检查结果刚出来,医生说让他好好休息,你别吵他,让他睡觉。”
邢烨然太着急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宋逸杰说“你别着急,暂时没查出什么治不了的毛病,就是太累了。累晕的。”
邢烨然怔住“”
宋逸杰啧啧称奇地说“我他妈是真没想到薛咏居然会被累病。”
谁能想到呢薛咏的身子骨看上去就像是铁打的,他一个人能打好几个,吃嘛嘛香,从没见过他疲倦休息,每天都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谁都想不到会是他累到病倒。
邢烨然倒是知道一些,本来昼夜颠倒的工作对身体的损耗就很大,前阵子薛咏为了考试继续压缩睡眠时间,他不是没担心过,可是看薛咏依然很有精神,而且考试都考完,成绩也出来了。
他还以为已经没事了。
薛咏确实是因为前段时间白天念书、晚上工作,才被累病的。
当时他强撑着一口气,抱着几乎必死的信念,执着地想要通过考试,所以才没倒下,反而愈战愈勇。可等到考试结果一出来,他松了这口气,之前一直压抑着的毛病一口气全部爆发了。
邢烨然太焦躁了。
他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无论是大哥那次,还是薛咏这次。
起码让他能做点什么保护自己的家人。
如果他早点发现,薛咏是不是不至于被送进医院
要是要是他是医生就好了。
薛咏睡了一整天,像是要把以前缺的觉全部补回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邢烨然坐在他床头,趴在床头柜打瞌睡。一发现薛咏有动静,邢烨然瞬间醒了。
邢烨然那神情,该说像是小奶狗见到主人,还是刚出壳的小鸡仔看到妈妈,薛咏感动之余,竟然觉得有丁点好笑,他想开口说话,嗓子干得像被磨砂纸擦过一样,居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邢烨然一见他这样,眼眶又红了“哥,你别着急,我给你倒水。”
邢烨然给他兑温水,又拿了吸管,这样躺着也方便喝。
薛咏非要坐起来,咳出几个嘶哑的音节之后,他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男子主义式的倔强“干什么啊没的把我当个废人。我只是疲劳过度,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邢烨然急得快掉眼泪了“什么叫不是大毛病你别不当回事。”
越是像薛咏这样的人生起病来越可怕。
他平时里壮得像只豹子一样,从不头疼脑热,可一生病起来,就病来如山倒,还不如时不时生场小病的人。
薛咏仍觉得邢烨然大惊小怪,也不耐烦用吸管喝水。
邢烨然非要他用吸管喝“你别喝太快。不能喝太快的。”
薛咏只好慢慢喝。
喝了几口水,薛咏才觉得自己像是被浇了水的枯草一般,总算是稍微活过来一点了。
然后饥饿的感觉重新回到他身上。
薛咏问“有东西吃吗”
邢烨然连忙说“有有有,菲菲姐送过来的,我看看还热不热。”
饭菜用保温饭盒装着,仍是温热的,薛咏饿坏了,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邢烨然看点滴快没了,按了呼叫铃,护士进来换了新的吊瓶。
薛咏这病不难治,短时间内,补充营养,让体内的电解质恢复平衡。但以后也得注意,不能再那么操劳了。
尤其是他那个昼夜颠倒的工作,最好不要再做了。
熬夜太伤身了。
邢烨然只恨不得立刻长到十八岁,好赚钱养薛咏。
薛咏自己很乐观,唏嘘地说“真是岁月不饶人,我以前十七八的时候,整晚整晚不睡觉,连着通宵好几天,一点事儿都没有。现在这才稍微累了个把月,居然进医院了,真是年纪大了。”
邢烨然说“你别胡说,你才二十六一点都不大,风华正茂。”
薛咏说“周岁二十六,虚岁都二十八了,这不奔三了吗”
邢烨然急火攻心,怼他“都这时候你还倚老卖老搁我面前摆什么长辈架子小孩子才把自己往老了说,你幼稚不幼稚。”
薛咏没想到居然会被比他小十岁的男孩子嘲笑幼稚,说“嘿,你个黄毛小子”
话没说完,就被邢烨然截过去“干什么又想说我毛没长齐不是早给你看过了吗长齐了,长得非常多非常齐。”
薛咏噎住了“”
邢烨然收拾饭盒,说“你别说话了,赶紧睡觉休息吧。”
薛咏看他这么奶凶奶凶的,也感受到了邢烨然小疯狗式的关心。薛咏最承人好意,乖乖睡觉了。
邢烨然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
他把一次性塑料杯和吸管拿去扔,走到垃圾桶旁边,正要扔,瞥见吸管顶端的咬痕。
也不知怎的,邢烨然想起一个极其无用的知识据说喜欢这样咬吸管的人性欲较普通人更加旺盛。
邢烨然心跳了下,他回头看薛咏,薛咏已经闭眼睡着了。
鬼使神差的。
邢烨然把这根薛咏咬过的吸管偷偷揣进了兜里,他的手心都在发热冒汗。
薛咏住了两天院,就回家自行修养去了。
医生让他别累着,养几天,薛咏倒是只要一闲着就浑身难受,直想找活干,但是邢烨然跟疯狗一样盯着他呢。
他病了以后,薛咏的一些朋友过来探病。
邢烨然趁机给陆孟青上眼药“哥,那个姓陆的都不来看你他这是真喜欢你吗”
薛咏尴尬地说“我就没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他,安瑨也不知道。”
现在薛咏的朋友圈子泾渭分明地被划分成两帮人,一帮人是以宋逸杰为首的混混流氓,一帮人是以安瑨为首的小资文化人,两帮人平时完全玩不到一块儿去。
邢烨然突然觉得舒坦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薛咏想了想,说“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他想到万一陆孟青知道了非要来献殷勤,就觉得尴尬癌要发作了,而且万一把邢烨然挤下去,邢烨然还不得跟他发疯他本来就需要静养,没有心思处理这种麻烦事。
但陆孟青还有在联系他,每天都给他发消息。
等出院回家以后,薛咏才回得勤快了点。
这天,邢烨然回学校上学。
薛咏一个人在家休息,正看着电视,一边和陆孟青聊天。
薛咏告诉陆孟青烨然可真厉害,全国比赛都拿了一等奖
陆孟青忍不住回他是很聪明,但我觉得他的性子得改改了
薛咏深以为然他的性格是不太好
这是薛咏作为家长的委婉说话,他摸着良心说,邢烨然那脾气,岂止不太好,那叫非常糟糕。第一天住进来开始就是只小疯狗,病情很稳定,从未治好过。
陆孟青又说他胆子也很大,未成年就敢跑酒吧去,我觉得你说不定得注意一下他私底下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天你喝醉酒,他都敢到酒吧接你。
陆孟青随意的这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
薛咏傻了,拿干果的手瞬间停住了你说什么那天他来接我了
薛咏整个人都像凝固住,他脸色发白,头皮发麻。他、他以为那是他做梦梦见邢文彬来接他啊他都干了什么来着
陆孟青答对,他扮成他哥的样子。他长得那么高,我们都没发现他居然是未成年人。
我追上去,想开车送你们回家。他还不乐意,踢了我一脚,淤青了好几天才消掉。,,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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