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怔在原地。
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在心头蹿高。
弟弟又是弟弟
薛咏跟外人说了什么说自己是他的“干弟弟”就直接这么说了
好不容易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相遇, 这才刚开始, 就又被薛咏钉死在“弟弟”定位上了
哦, 他懂了。
难怪薛咏能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邀请, 因为薛咏压根就没觉得尴尬暧昧,只有他一个人自作多情地在患得患失。
邢烨然身上瞬间气压骤降,小学妹没敢多问, 匆匆走开。
路过学校的排球场。
一群男大学生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球,场边围着不少观众。
薛咏被跟得不耐烦, 回过头,说“好了,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邢烨然却不听话, 反而上前两步。
薛咏心中顿时危机感大作,邢烨然给他的压迫感与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像是屹立在海浪中的礁石, 没有浮躁青涩,而是沉稳到可怕的侵略感。
邢烨然冷冷地盯着他,憋不住地说“当初是你说你不要和我当兄弟,你又在外人面前说我是你的干弟弟”
薛咏感觉耳朵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下旁边运动场里的人,心下羞恼成怒,邢烨然这是故意的吗他特意选在人多地方让邢烨然回去, 觉得邢烨然看在有旁人在的份上, 总会要点脸。
没想到邢烨然敢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幸好大家都在关注球场里激烈的比赛, 无人关注他们的对话。
薛咏慌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
他怕什么他为人做事坦坦荡荡,没有见不得光的。
薛咏回望过去,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然呢”
邢烨然闭上眼
两人之间的氛围犹如剑拔弩张,像是下一秒就会打起来,薛咏比他矮,他得稍稍低下头跟薛咏说话“你出尔反尔,薛咏。”
“为什么非要说我是你的干弟弟你听我现在叫过你一声哥吗”
“当初想赶我走的时候说我们不是兄弟;如今又说我们是兄弟。你不是说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这就是你的君子一言吗”
“这里又没人知道你跟我哥睡过,而我又想睡你,你在怕什么呢”
是的,他没有再用“哥”来称呼薛咏,而是直接喊他“薛咏”,好似跟薛咏平起平坐。
这些话,他一概都不敢说。
薛咏大概会直接来一句“我他妈给你面子呢,你别给脸不要脸。”
薛咏就是这样的人,来硬的不行,他只会比你还硬。
邢烨然只得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像只夹起尾巴装乖的狗。
排球场里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招呼说“七哥”
几个小年轻兴高采烈地凑过来,围着薛咏,一副跟薛咏很熟的样子。
“七哥,打排球吗正好小徐打累了,你替替他吧。”
“这谁啊哪个系的帅哥体格不错啊,打球吗”
邢烨然看薛咏这样呼朋唤友,又情不自禁地拈酸,他不在的日子里,薛咏过得可真好,看来是一点都不寂寞。
薛咏现在年过三十,跟一群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站在一起,更像是大哥和小马仔,个个都对他服服帖帖。
薛咏说“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今天还有事,下回再陪你们打球。”
邢烨然突然开口,热情地说“我是七哥的朋友,隔壁医大交换留学的学生,你们要找七哥打球的话,也可以叫上我,加个联系方式吧。”
薛咏眼睁睁看着他的同学掏出手机和邢烨然加好友。
从那天之后过了好几日。
等到薛咏回过神来以后,他身边认识的人已经全部和邢烨然交上了朋友。
且在众人口中都有极好的口碑,一个个都在薛咏面前夸邢烨然绅士礼貌、乐于助人,听得薛咏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只小疯狗吗
就是性取向成谜,大家也知道了薛咏和邢烨然关系好,两个人是干哥哥和干弟弟的关系。
既然薛咏都这么对外承认了,邢烨然干脆顺杆子往上爬,仗着是薛咏的干弟弟,见天往工大跑,只要没正事就泡在工大。
薛咏嫌弃他装,他之后就换普通的休闲服和运动服,男士香水也不擦了,看上去稍微清爽了一些,总算是没之前那么碍眼了。
邢烨然现在整个气质和少年时有了蜕变,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背肌比以前更厚了,显然是有练过。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那种美剧里面天才刚亮,别人还在睡觉,他已经穿戴整齐出门跑步往返十公里回家,冲澡,吃一顿蛋白质丰富的健康早餐,接着出发工作的青年精英。
薛咏没告诉邢烨然,得了空,自己一个人去附近常去的搏击俱乐部练拳。
才换好运动套装过去,就发现邢烨然已经在那了。
邢烨然穿着黑色的速干训练服,薄薄的布料紧裹着他的身体,将结实的臂膀胸肌勾勒出来,宽肩窄腰长腿,即使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他这副身体里蕴藏的深厚力量,像是雕塑家雕刻出来的完美契合了力学与美学的男性身材。
邢烨然像在等着他。
薛咏问“你怎么在这”
邢烨然说“你教过我拳击以后,我在国外也没懈怠,一直有练习,看到附近有拳击馆,我就过来练一下嘛,免得长久不练手生。干我这行也得锻炼体力啊。”
薛咏不免想起他们俩之间最难堪的那段回忆。
邢烨然是忘了吗他就不觉得尴尬吗
邢烨然主动问“七哥,要和我练练看吗”
薛咏略带戒备,但还是点了头,翻身上台。
薛咏盯着邢烨然,不免在心下忐忑,猜测邢烨然有什么阴谋。当年邢烨然还未长成,他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强行把邢烨然打压了下去,邢烨然是不是怀着报复心,想要找回场子他在国外已经苦练了很久吧他养父母那么有钱,会不会给他找了很厉害的老师
他不能输。
如此一想,薛咏收起轻慢地态度,像是打正式比赛一样,郑重认真地对待邢烨然,摆出迎战的姿势。
邢烨然看他像是一团火,烧得自己心怦怦直跳。
薛咏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
然后没两下就被薛咏撂倒了。
薛咏觉得把邢烨然当一回事儿的自己太可笑了,这不还是一个小菜鸡吗薛咏忍不住嘲笑他“你是光长肌肉吗傻大个吗”
邢烨然拿冰袋贴着被揍的脸,说“我舍不得打你。以前舍不得,现在也舍不得。”
薛咏皱眉,来气“你起来,我让你起来你认真点和我打别说得好像你让着我一样。”
邢烨然一点男人的骨气都没有,还去拉他的手,说“不是你让着我,是我打不过你,我也舍不得打你。你别逼我了,我真的没办法对你动手。我就只想对你好。”
薛咏恶狠狠地瞪着他。
邢烨然不站起来,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像只癞皮狗一样,薛咏没好气地把拳击手套给摘了。
邢烨然不疼不痒,心平气和。
薛咏冷声说“看来你不但个子长高了,连脸皮也变得比以前还厚了。”
邢烨然望着他,钝声说“七哥,我学了很多东西,现在的我可以帮上你的很多忙。当年你养我也花了不少钱和精力,我都记着账。”
“那时候你不是投资我是要我回报的吗,你现在可以尽情要求我了。”
薛咏怔了一怔,不禁微微烦躁起来。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日子过得好好的,邢烨然非要死乞白赖地闯进来,把他搞得一团乱。
偏偏他还不能真对邢烨然怎么样。
薛咏把拳击手套砸在邢烨然身上“不需要。你自己不也还是学生你先顾着自己好好上课吧,别成天往外头跑,有在认真读书吗”
邢烨然眨巴着一双像是狗狗一样的大眼睛,明亮清澈地望着他,可怜无辜地说“我有认真读书啊,我没有翘课,我学科成绩也很好,你要看我的成绩单和我写的论文吗”
薛咏盯着邢烨然。
邢烨然望着他。
邢烨然还是已经毕业了或许会比现在好处理,偏偏邢烨然仍然是个学生,威胁值说低不低,说高不高。
他好像又犯不着去欺负一个学生。
邢烨然被他看得有点脸红,想了想,咧嘴傻乎乎地对他笑了一下。
这张脸还是挺可爱的。
只是被邢烨然望一眼,即便邢烨然什么都没有说,那目光还是能烫到薛咏的心尖。傻子都能看出来他还贼心未死。
这都多少年了。
邢烨然才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眼巴巴地要把整颗心捧到他面前,好似他是神明一样,只求他能低头眷顾一眼。
薛咏举起花臂烦躁地挠了下头,握成拳,低低骂了一句“妈的。”
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邢烨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
薛咏实在受不了了,拿出当年当大哥的气势,回头炸毛地骂他“别跟着我”
薛咏回头约了周末休假的苏俞出来吃饭。
苏俞已经完全看不出少年时娘里娘气的模样,至多是个有点清秀的青年,只是打扮比一般男人要精致很多,皮肤比较细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朴素,是个放进人群里不会被注意到的平凡人。
他一见面就对薛咏笑“谢谢七哥请吃饭。”
薛咏憋了好几天,这下终于有个也认识邢烨然的人可以倾诉,郁闷地说“你知道邢烨然回来了吗”
苏俞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惊诧问“他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又说“果然,邢烨然心里只惦记着你,一回来就去找你。”
薛咏说“我也没让他找我啊”
苏俞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说“七哥,你冷静点。邢烨然找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别激动,慢慢说。”
薛咏着急又无奈地说“他也没做什么。”
苏俞问“那你在急什么啊要么就当普通朋友处不就好了。”
薛咏抬眸看了他一眼,难以启齿地说“当年的事,你应该是清楚一些的我怀疑那小子心思还没死呢。”
苏俞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几个菜,点完以后才优哉游哉地跟薛咏说“七哥,我不明白你在抗拒什么就算邢烨然真想追你,他现在成年了,有经济实力,而且在这里,一切从新开始,你就算真的接受他的追求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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