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假巫女真的是假巫女
“你就是……”
手持未出鞘之剑的巫女眯起眼睛,隐去妖纹后依然艳丽得咄咄逼人的面容上没有笑容。
“我就是……?”
背着药箱的卖药郎重复着她的话,狭长的眼睛睁大,似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蜘蛛切吗?”
一度被她称作“鬼切”的缘一,站在卖药郎身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并不是他一个人被叫错名字,突然有一种迷之安心和微微的迷之不满是怎么回事?
“巫女大人,虽然我斩杀过络新妇的物怪,但并不是源氏的名兵生出的付丧神呢。”
卖药郎却在极短的几句对话之间,再度平静下来。
缘一转过身去看他,却难以从他绘着浓墨重彩的脸上扫出真实的表情。
心脏也好,肺部也好,血管也好,力量的流动也好,他看起来,比咕王伪装的人类可成功多了,简直就是一位身体素质格外好的青年男性人类。
咕王随心所欲惯了,说话做事极少注意场合。这时候情绪上来,把未出鞘的剑扣在腕上作一枚银色流光的手镯,踱步到卖药郎眼前,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
刻薄强势的女主人想要打断她不合时宜的行为,被她反手一道“静”字符咒封上了嘴,其他主人都保持了可贵的沉默,这不能说与咕王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凌然凛冽的威压有关。
她张张嘴,又闭上,像是还没想好说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说不太好。
卖药郎不愧是行走江湖,混迹三教九流之间的商人,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深紫色的唇纹勾起,似乎是在微笑的表情有效地化解了尴尬。他问候道: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她呐呐不成言,少见的流露出一副真情实感的“我做错了”而不是“你丫看错了听见没有”的样子,几乎是慌不择言地给出答案:
“我来收个侍女捡个猫,你又有意见吗?”
“侍女?”卖药郎视线下垂,语气有着说不出的令人不安,“猫?”
咕王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无所畏惧,又像是胖罐子胖摔地莽一波不亏,踮起脚尖,双手揪住卖药郎的脸颊向外拉,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不许说‘妖怪是不该存留于世之物’,也不许说‘物怪应当尽皆斩杀’,那怨灵与化猫都不曾害人,现在我要带走她们了。”
“妖怪是不该存留于世之物,阿夏。”
卖药郎将双手覆在咕王晶莹细腻的手上,染着少见的雪青色与耀眼的金红色指甲相映成趣,一冷一暖,恰与两人内心的色调相反。
“这句话,你是在对现在的我说,还是对上次沉睡之前的我说?”
咕王仰头注视着他同样冷色调的瞳眸,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有很多问题要问,又觉得问出来太没意思,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比较好。
缘一悄悄往旁边让了让,问向一脸“哇塞,又有热闹看了!”的黑皮侍女加世:
“现在是什么情况?”
新娘的祖父、父母、叔伯、娘家的男女管家仆从下人、新娘本人、新娘夫家的部下,全都挤在一间广间里,显得这间房间宛如只有四叠半。
而这么呼呼啦啦的一群人,为什么要挤在这里,围观巫女与卖药郎上演的情深深雨蒙蒙哦?
加世眼里含着两泡泪,仿佛看到了什么感天动地的悲恋绝歌,附耳解释:
“他们一看就是一对历尽千辛万险才走到一起的恋人啦!信仰之异、身份之差、霄壤之别,再听听那个‘沉睡’,肯定是阴差阳错地错过彼此,却又因为同样的除妖的目的,在陌生的城镇再次相逢,啊~真是太美好了!”
缘一瞟了一眼沉浸在自己的脑补里的加世,又观察片刻倚靠在卖药郎肩头的姑姑,和没有半分不耐烦,却也根本不存在加世口口声声的“破镜重圆悲喜相加”的卖药郎。
他觉得这个解释肯定不对,试图启发她开开别的脑洞:
“为什么是恋人不是兄妹呢?你看,他们一个眼睛周围和鼻子上有花纹,一个额头和脸颊上有花纹,还有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啊父女啊母子啊什么的吧?”
“你看”是咕王的口头禅,她有着鸟类常见的鹰眼视角,可以看到缘一的人类视野看不到的东西,这种时候都会提醒他用点“小窍门”再看。
加世虽然没有鹰眼视角或者类似的“小窍门”,却在八卦之魂的引导下,脑补除了比缘一提醒的更劲爆的内容。可惜这部分内容她只是自己吃吃地笑,缘一再怎么问也不肯说出来。
卖药郎的低沉的声音清晰地穿过她的笑声,传入缘一耳中:
“物怪因与人的感情和羁绊而生,是有害之物,应当尽皆斩杀。退魔剑还在等待物怪的‘形’、‘真’、‘理’,之前你说了是‘怨灵’与‘化猫’,那么这便是物怪的‘形’了吧?”
他松开咕王的手,想要拾取药箱自动弹开的抽屉里的退魔剑。不知道哪个动作或者哪句话,激怒了从来都喜怒无常的大妖。
双手交叠,再次签住他的手,反手绞缠,俯身弯腰过肩摔,随后骑在他的腰上,大力牵拉他的脸。
虽然被这样粗暴地拉扯揉捏,卖药郎的妆容一点都没有扭曲变形,真是让在场女子无比羡慕。
因此就有勇敢的少女,凭借大无畏的精神,打破了现场僵持的气氛:
“巫女大人不是必须要‘身心纯洁的少女’吗?为什么您可以谈恋爱啊?”
“我不管!总之那只小黑猫我要定了!”
咕王咬牙切齿地把试图挣开她的钳制的卖药郎的双手摁在他的头顶,扭头冲着发问的小姑娘喊道:
“去,把我放在客房的水晶球拿来。缘一,你拿着我给你的发带,去门口喊那只小猫过来。”
加世非常害怕一个人离开大家齐聚的房间,这家的武士自告奋勇陪同。缘一确认那个卖药的男人打不过咕王,听话地到广间的门口蹲下去,轻声呼唤小猫。
他很奇怪,为什么那些或尖刻或阴沉的主人家,都没对眼前的乱象发表任何意见。
随后他意识到,除了他、咕王、卖药郎、加世、武士,所有人都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应有的位置,脸面早已换成了各个不同的能剧面具。
费尽力气也没能掀开这只重于泰山的大鸟,卖药郎闭上了眼睛,像是抱怨又像是阐述事实:
“是你先放开手的,阿夏小姐。”
他加重了“おなつ さん”的敬语语气,一句话念得千回百转,成功地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让咕王失神片刻,也让他自己得以重获自由。
咕王说的那条发带,材质同样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垂坠感与染色俱是极佳的绫罗,上缀珍珠,末梢系着两枚小巧的铃铛。
缘一拿着它在门口摇晃,果然没多久就传来了奶猫细细的咪声。
以及跟在黑色的奶猫后面的、轻盈的、有节奏的、悦耳的,少女的跫音。
“鲛绡裁衣也就罢了,夜明珠为饰,本坪铃逗猫,你啊……”
卖药郎整理完毕在刚才的打闹中松散的衣服,没再关注被阿夏罩在幻境里的狗大户家一众男女,握紧退魔剑。
他本来是看到物怪即将作祟,而前往斩杀的。不意最想不到的那个人也出现在这里,还扬言一定要带走怨灵与物怪。
这就很头疼了。
——熟归熟,他和缘一一样,真的猜不到咕王下一步的想法和行动啊。
实际上,别说他们了,连咕王自己,都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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