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房中没有点灯,应该是已经睡下了。李寻欢对此松了口气,心想叶城主就算会翻墙,总不至于还会夜闯女子闺房,他们这就可以离开了。
可惜叶孤城的确不会闯进林诗音房中,却也没有如李寻欢的愿就此离开。大红灯笼下,叶孤城就这么直直看着他,好像正等着他做点什么。
李寻欢愣在原地,并不知道在叶城主心中,自己此时应该如何表现。
叶孤城看看身后黑乎乎的屋子,再看看他,冷冷道:“你该进去了。”
李寻欢惊的连连后退,说话都结巴:“我我,我怎么好这时候到表妹房里去。”
叶孤城上下打量他,明显不信任:“你从前没有进去过?”
李寻欢又往后退,活像个要被怎么样的大姑娘:“以前是以前,现在诗音已经是龙大哥的新娘,我怎么、我怎么可以……”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只是说出这些话已经是一种伤害。
李寻欢越是这幅样子,叶孤城越是不肯放过他,皱起眉说道:“你既然和她青梅竹马,就不该将她让给别人,这是其一。她只是你的表妹,不是你的女儿,你本没有资格为她的将来做主,这是其二。她喜欢的是你,你却仗着这份喜欢对不起她,这是其三。你说该不该进去见她?”
李寻欢沉默,依旧不肯往前,叶孤城哼了一声:“我看你的感情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深刻。”
李寻欢想反驳,又觉得如今这样的情景,自己反驳了也毫无意义,只能徒增事端,只是苦笑道:“城主说的对,是我不够爱她。”
叶孤城皱眉:“你……”
“不必说了。”房中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林诗音毫无内力,叶孤城和李寻欢谁都没有在意她就在房里,却没想到这个晚上她根本毫无睡意,只是熄灭了灯,躺在床上发呆,正好把院子里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房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叶孤城和李寻欢转过身,就见林诗音推门而出。叶孤城第一次见她,只是冷淡的远远打量,李寻欢却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又猛的停下,谨守着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他的表情复杂而痛苦,林诗音却看也不看他,对叶孤城行了礼,问道:“你是表哥的朋友吗?”
叶孤城点点头,见林诗音还看着自己,才说了自己的名字。没有门派,没有师从,简简单单的叶孤城三个字,足够让林诗音为之一震。
谁能想到她一届闺中小姐也能见到这样的人物,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人物会半夜偷偷翻她家的墙头呢。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有身份,她接下来的请求才越可能实现。
林诗音又施了一礼,说道:“叶城主,您既然是表哥的朋友,又正好今晚在此,有件事我也只能请您帮忙。”
叶孤城没有说话。这可是他和林诗音的第一次见面,他还是翻墙进来的,不懂这大小姐对他哪来的信任。李寻欢顾不上想这件事有多不合理,急忙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林诗音不理他,只注视着叶孤城。系统看的急死了,使劲儿催他答应。
“林小姐要我帮什么?”叶孤城先问了句。
林诗音:“我想请叶城主带我离开。”
此言一出,叶孤城和系统都感到诧异,李寻欢急道:“你要走?可明天是你和龙大哥的婚礼。”
林诗音终于看了他一眼:“表哥,刚才听你和叶城主的谈话,这场婚礼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的。”她的声音温柔,音色也很好听,却让李寻欢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林诗音的目光回到叶孤城身上:“城主,您会帮我吗?”
叶孤城看李寻欢,可李寻欢此时完全是茫茫然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好。”
林诗音又看向李寻欢:“表哥,这桩婚事非我所愿,走或者不走我一直在犹豫,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叶城主已经答应了我,你呢?或者我不愿意嫁给那人,你也要逼我留下?”
李寻欢神情颓然,只是苦笑。之前他希望诗音嫁给龙啸云,除了因为龙啸云深爱她,更是因为龙啸云愿意为了她留在这里当个好丈夫,比自己这个浪子更能给她幸福。可如今诗音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不想嫁给龙啸云,他能做的也只有妥协。
只是……李寻欢喃喃道:“我已经对不起你,现在又对不起龙大哥。”
林诗音冷笑:“你是对不起我,却没有对不起他。我要走只因为我想走,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从今以后,我和你都没有一点关系。”
她说的果断,看得出已经下定决心。系统为这对经典cp悲了哀叫连连,叶孤城倒有些欣赏林诗音的性格,十分霸道的镇压了系统在他脑海里下小雨的行为。只看李寻欢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对他说道:“今晚带林小姐走的人是我,她也说不是为了你才悔婚,别想太多。”
李寻欢还是苦笑,一边想留下来和龙啸云解释,又不放心叶孤城就这样带着林诗音离开,最后只好留下一封书信写明原委,跟着一起走了。
白云城众人就住在李园不远处的客栈,夜已经深了,叶孤城和李寻欢毕竟是拐人逃婚,新开房间太高调,就让林诗音先在李寻欢的房间将就一晚。林诗音看了眼表哥,也不问他没了房间,今晚打算去哪儿睡,进屋关门一气呵成。李寻欢摸摸鼻子,面对冷冰冰的门板,已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叶孤城还没走,李寻欢无心和他应付,随口说道:“城主也早些休息吧。”
叶孤城却认真反驳:“子时已过,怕是早不了。”
他以前可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费心,李寻欢根本没料到会被反驳,一时间无言以对,傻愣愣瞪着叶孤城。叶孤城的目光也在他那没什么精神的脸上逡巡,语气依旧不冷不热:“你跟我来。”
李寻欢不明所以,也没机会问个明白。叶孤城说完就走,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让他只能跟上。
两个人回到叶孤城的房间,李寻欢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叶孤城却没理他。
“城主叫我来是?”李寻欢踌躇片刻,忍不住开口。
叶孤城扫了他一眼:“你打算在走廊里睡一晚吗?”
李寻欢愣住,叶孤城已经转过去,慢条斯理的换起衣服。李寻欢也不知怎的,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的动作,看他脱了外衫,再去解中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身体。叶孤城的背看起来很漂亮,肌肉优美而结实,腰部还有两个明显的腰窝。他的皮肤是很健康的白,一点没有受到海边风吹日晒的影响。他转身的时候,可以看到前胸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也许是他剑法尚且青涩时留下的。江湖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伤,倒也没什么稀奇。
而随着他脱下裤子的动作,李寻欢发现他的腿也很长,白皙的双脚不像一般男人的脚那样粗大,也不像女人那样柔软,而是有种恰到好处的美。
李寻欢怀着欣赏的心情看着,直到叶孤城换好衣服才猛的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的撇开视线。他刚才的目光一点没有遮掩,叶孤城肯定有所感觉,却自始至终没说什么,换了衣服后就在床里侧躺下。李寻欢那点别扭因为这种态度也平静下来,过去在床外侧躺下。
他以为这一晚的事情会让自己失眠,实际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闻着那冷清的草木香,他心里的情绪渐渐褪去,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白云城的人不习惯赶路,也不打算因为队伍里多了个逃婚新娘而赶路。第二天天光大亮,李寻欢躺在床上,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听窗外人们议论兴云庄隆重却尴尬的婚礼,白云城的人也才不紧不慢收拾行李,叶三还在客栈后面的马厩里给爱马梳毛。
叶孤城已经不在房中,也不知道是怎么悄无声息从床里侧下去的。李寻欢穿好衣服出门,客栈大堂里已经满是喧闹,客人们话题围绕着今日兴云庄里少了女主角的荒唐婚礼,议论的唾沫横飞。李寻欢皱眉听了几句,直接往客栈后院走。
叶孤城正在院子里练剑。他没有用内力,只是非常随意的练习招式,行云流水间却也有一股肃杀剑气,让人无端生出压力。这种压力源于叶孤城本身,当他握着剑的时候,他自己也就成了剑的一部分,有着无法遮掩的锋芒,而这锋芒之下,再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值得被关注。李寻欢脚步一顿,没有像别人那样远远避开,而是走到较为靠近的位置静静看着。
他又想起刚到白云城那天看到的叶孤城,以及海滨那一剑的辉煌。那天的白衣剑客吸引着他,让他明知道不该在海边吹风,还是忍不住靠近。而后他所看到的辉煌灿烂的出剑,也让他一点不后悔自己的鲁莽。
在那天之前,他见过强大的剑法,也见过美丽的剑舞,但从未见过有谁能将力量和美融合的如此自然。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看着眼前之人,李寻欢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遗憾,为什么自己不用剑呢?为什么不能在这样的清晨与这个人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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