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自李寻欢离开之后,叶孤城就又恢复了白云城主的冷漠,脸上再无时不时露出的短暂笑意。他一身白衣,腰间一把乌鞘剑,冷的仿佛九天仙人,无论走到哪里,周围无关人士都会自觉离他远远的。若不是身边还跟着个林诗音,叶三等人几乎要以为这段日子以来城主的变化都是场梦了。
他们这次出行在叶三的安排下本来低调,李寻欢这样一个酒鬼的存在刚好也给叶孤城打了掩护。如今李寻欢走了,叶孤城一身冷气就变得特别显眼,没两天江湖上就开始传闻白云城主进入中原的消息。有自觉剑法超群的武林中人前来拦路,想和叶孤城比一场,结果没等到叶城主下车,就已经被叶三打败了。叶孤城本来还对这些挑战者有点期待,过了两日就觉得兴致缺缺,叫叶三不再手下留情,免得一些自命不凡之辈都有胆子来打搅,他最近本来就烦得很。
说起来这烦恼的根源还在李寻欢。
白云城远在南海,叶孤城又不爱出门,似乎交不上什么朋友,其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无论是出海行商,还是寻找隐居的朋友,总有人在白云城来往,他们来到这里,免不了要拜见城主,其中总有那么几个和叶孤城投缘。不过直到李寻欢出现,还没有谁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李寻欢让他第一次因为别人而出城,第一次出城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真正意图,第一次一而再的陪人喝酒,第一次在分别后有了想念的感觉。只是几天而已,叶孤城明知道时间还太短,明知道想念这种情绪除了乱我心弦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李寻欢。
他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升起种莫名情绪。这种情绪在他前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却并不觉得讨厌。
“城主,想去找他就去呗。”系统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
叶孤城想,只是有些想念而已,倒也不至于要返回去找。等过段日子,李寻欢自然又会回到白云城。
系统翻个白眼:“你这天天想,夜夜想,哪里只是有些想念,我看是相思成疾。而且你怎么知道过段日子探花郎就会回白云城?我看他恐怕是想回也回不去。”
叶孤城本想反驳,听到后面突然皱起眉。系统嘻嘻一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龙啸云不是什么好人,探花郎自己一个人去见他,那还不是羊入虎口了。”
系统又说:“城主这就想错了,探花郎那么信任他的龙大哥,龙啸云要算计他可简单的很。”
叶孤城不喜欢这种说法,以李寻欢的功夫,怎么会被区区一个龙啸云占便宜。何况龙啸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总不至于为了儿女私情就去算计“兄弟”。李寻欢是风流浪子,也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他就算真的拐表妹私奔,也只是增添一桩风流韵事。龙啸云不一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他如果算计兄弟,那名声可是无法挽回的。
叶孤城没有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又过了两天,几名江湖人的闲谈传入耳中。
彼时正是中午,人马都需要休息,他正坐在酒楼里,对面是林诗音,桌上是七八个好菜。林诗音和李寻欢是截然不同的人,叶孤城和她坐在一起完全无话可说,林诗音对他的感觉也差不多。于是两个人相对沉默,认真吃饭。
屏风之后是另一桌客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对叶孤城来说依旧很清楚。
他听见一个男人说道:“没想到李探花也会参合到这件事里,我本以为他那人根本不会去学别家的功夫。”
另一人说:“那也要看是什么功夫啊。曲洋能当魔教的长老,你想想功力要有多深厚,这样的人留下了武功秘籍,谁不想要?他李寻欢也就飞刀厉害些,论起内家功夫,还是要虚心请教。”
叶孤城对此嗤之以鼻。李寻欢内力和他比差了点,但比起隔壁这两个人,以及江湖上大部分人可强多了,也不知这些人哪来的底气说他需要请教。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叶孤城已经停下筷子,凝神细听。
“我没见过李探花,不知道他内功如何,只是这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是嵩山派的费彬师兄说的。几天前他去追杀曲洋和刘正风,结果遇见了李寻欢,亲眼见到曲洋将一本秘籍交给他。费彬师兄的话你总要信吧!”
叶孤城想起来了。他们借宿农家的那一晚,李寻欢确实从山林中带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说是曲洋临终前送的曲谱。当时他没有在意,想来就是这东西被误会成了武功秘籍。
“这么说来李探花手里真的有好东西。他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我如果知道还会在这里与你消磨时间?多少人在找他都找不到呢,天知道他到底躲去哪儿了。”
叶孤城突然站起身,林诗音吃惊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我要去李园。”叶孤城说道。
林诗音不会武功,刚才那些话一个字都不知道,十分茫然。
叶孤城看向她:“你随叶三他们先回城。告诉叶三,我去找李寻欢,找到后带他一起回去。”
“表哥他……”林诗音刚想问,叶孤城已经不见踪影,很快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白衣剑客骑着马飞驰而过,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
夜色深沉,空荡荡的山野小路上远远就听见声响,不消片刻就有一白衣人打马而过,速度快的就像一阵风,惊起树上睡梦中的鸟儿。
叶孤城中午骑马出来,连着跑了好几个时辰,身下健壮年轻的骏马也已经喘着粗气。
“城主也不至于大半夜都不停下,就算你不休息,马也撑不住啊。”系统劝道。赶路也没有这样赶的,再说它目前还没有感觉到气运之子出什么问题,可见李寻欢的生命是安全的。
叶孤城没有理系统,又跑了好一段路,直到马彻底脱力,一步也不愿意走了,才不得不停下休息。
系统:“城主,我觉得你过度紧张了。”
叶孤城:“是你一直在说龙啸云的坏话,还要我别放寻欢回去,现在又来说我紧张?”
系统:“你刚才说谁?”
叶孤城:“李、寻、欢。”
系统:“……”
不!你刚才不是这么称呼他的!
叶孤城:“之前我不在意,只因我以为龙啸云虽不是好人,但是不蠢。现在不同了,曲洋秘籍这个消息一出,先不说江湖上有多少人在找他,首先龙啸云就有了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对他出手。”
系统:“……”
突然有兴致解释的这么清楚,真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吗?
马溜达到路边睡觉去了,叶孤城没什么睡意,为了不耽误赶路,也勉强自己闭眼休息,第二天晨光微曦就再次出发。
系统见他如此急切,说道:“也不用太急,探花郎的生命没有威胁。而且他好歹是气运之子,没那么容易出事。”
叶孤城相信它的前一句话,后面这句就持保留意见了。小妖怪对所谓的气运之子有着迷之自信,好像身为气运之子就可以平安度过一切困难。叶孤城做不到这样笃定。在他眼里,李寻欢是个会受伤,会难过的普通人,他或许有些化险为夷的本事,或许不会轻易送命,但那其中又会有多少艰难?受到的伤害又要多久才能愈合?
系统:“也不能这么说,很多气运之子都是步入绝境才得到大机缘,伤害也不一定是坏事,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叶孤城嗤笑,果然妖怪这种东西体会不到人的情感,考虑问题只管得失,才会说出伤害也不一定是坏事这种话。
系统期期艾艾:“城主,我知道自己只是个系统,但是也别光说我啊。除了探花郎,我看城主也没关心过别人受不受伤。”
叶孤城漫不经心:“是吗?”
系统仗着他感觉不到,在他前几年的记忆里一通翻找,很快说道:“三年前你对唐门那位少侠可不是这种态度,还有两年前的张三,一年前的李四。城主双标的挺严重啊。”
叶孤城不知道双标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字面也猜得出来。他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反驳,干脆闭嘴赶路。
李寻欢本就早走几天,这几天白云城的队伍还一直在往相反的方向进发,此时回过头再去李园更加需要快马加鞭。叶孤城昼夜不停,除非马累到跑不动绝不休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李园,也已经比李寻欢晚了五天。
城里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叶孤城牵着马停在街角,远远看着紧闭大门的李园。兴云庄的牌匾高悬,前些天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就收拾了。此时日头正高,附近行人不少,叶孤城一身冷凝的站在这,很快周围就有了一片真空地带。
又是个江湖人。他听见周围的议论,百姓们不知江湖纷争,只知道这几天李园进进出出的人都带着刀剑,看着就很不好惹。
叶孤城没在这里太久,牵着马先去了客栈。
系统哎了一声:“城主不去救人啊!”
当然要去,但不是现在。叶孤城并不希望闹得满城风雨,让龙啸云抓了李寻欢的事情传扬出去,然后将满江湖寻找李寻欢的人都吸引过来。他需要低调行事,可低调这两个字一向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还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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