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龙啸云举着酒杯,晃晃悠悠站起身。在李寻欢进来之前,他本没有醉,此时却突然站都站不稳,眼神也不清明了。几个客人反应很快,也像是大梦初醒,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始劝龙啸云别继续识人不清,把李寻欢这样抢人未婚妻的小人当兄弟。
这些人的话刺在李寻欢耳中,让他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也就忽略了龙啸云的奇怪,以及这些人只在口头上义愤填膺,却无一人要求他离开的行为有多反常。李寻欢呆呆站在门口,龙啸云举着酒杯摇晃着来到他面前,又叫了声“兄弟”。这声兄弟让李寻欢回过神,也让他内心升起更多的愧疚和感动。
这样的时候,龙啸云将那杯酒递给他,李寻欢如何会不接呢?
一杯酒喝下去,龙啸云接过杯子,回到主座上又倒了一杯。李寻欢本想跟他一起进门,然而仅仅走了两步,屋里的众位客人就全都站了起来,敌视的看着他,让他不由停下脚步。
这些人都是他过去不屑于理会的,也从来不会带他们回家,如今同样在李园,他却因为心里的愧疚回避了他们的目光。
龙啸云回到门口,将第二杯酒递给他。
“过去的事情肯定有误会,我信你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喝了这杯酒,我们还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清楚。”龙啸云说的诚恳,李寻欢不疑有他,再次一饮而尽。
这一次之后屋里的气氛明显松懈下来,龙啸云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笑容。他一笑,周围那些人也笑。李寻欢感到头有些晕,却也因为这种愉快的氛围而放松,嘴角不由勾起,然而来不及和其他人一起笑,头脑就迅速变得混沌。他抬头努力想看清楚龙啸云的脸,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在他意识到危险之前,身体已经失去力气栽倒在地。
龙啸云就站在很近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李寻欢在他脚下的样子。平日里温和待人的那双眼睛阴沉沉的,几乎要将李寻欢撕碎。他看了眼身边一位朋友,那人立即会意,打发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回来时顺手关上门。
“我还当小李飞刀有多难对付呢,结果这么容易就放倒了。”赵正义在李寻欢身边蹲下 ,从他怀里摸出几枚小巧轻薄的飞刀,随手折了扔到一边。
多年来家乡只有小李飞刀的传奇,他赵正义的名字永远跟在后面,李寻欢本人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差把轻蔑写在脸上。被踩在头上的日子多了,如今李寻欢突然就这么毫无反抗能力的倒在面前,赵正义的语气中无法克制的带了兴奋。龙啸云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提醒道:“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倒下,是因为我在酒里下了药,他又非常信任我,这才让我得手。可别以为小李飞刀排上百晓生兵器谱前三,靠的是运气。”
赵正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捉到李寻欢的兴奋,只是不再提起,就在心里默默大笑。等过了兴奋劲儿,他又去摸李寻欢身上,想找出传闻中曲洋留下的武功秘籍,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找到。
李寻欢只是来见一面龙啸云,没必要带着曲谱,而就算他真的把东西带在身上,曲谱也不可能变成武功秘籍。
周围的人骚动起来,刚才见到李寻欢自己送上门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恼火。龙啸云这时候安抚了大家的急躁情绪,点了李寻欢的穴道,提出将人关在一处僻静小院慢慢盘问。
于是李寻欢就这么被这群人控制住,每天面对的都是关于一本不存在的秘籍的问题,他说实话根本没人相信,只会以为他在耍花样。
赵正义那样的人不会放过如此难得找他“报仇”的机会,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龙啸云则告诉他,其实早就猜到他会回李园来收回李家的祖宅,所以干脆在这守株待兔,等着他自己上门。李寻欢听着,已经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自己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惜他不说,自有人要贡献手段逼他开口,甚至有人用诗音欺骗他,威胁他如果再不说,就将林诗音的手脚砍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龙啸云就在旁边一脸冷漠的看着,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李寻欢的心彻底冷了,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有几个没耐心的见他是不可能主动开口了,对他的态度越发恶劣,龙啸云也不再制止他们动手打人。这样又过了两天,叶孤城就来了。
李寻欢这么说,是想安抚浑身冒冷气的叶孤城,两天来经历了什么很快被三言两语带过了。可叶孤城已经为他处理过身上的伤,自然知道那些人做过什么,不会因为他一笔带过就也跟着忽略过去。
外面兴云庄还在到处找人,烟花巷里他们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不能找的地方他们也没有硬闯。龙啸云毕竟初来乍到,虽交了些地头蛇朋友,但根基尚浅,贸然惹了什么贵客就得不偿失了。
陆小凤是个浪子,今天他在这里花的银子已经可以算是顶尖的贵客,老鸨自然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坏她生意。叶孤城站在窗口,从一条缝隙看下去,一直目送兴云庄的人走远。
现在他们暂时安全了,但明天一早必须立即出城,龙啸云今晚闹出这么大动静,要不了多久,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就会蜂拥而至,抢夺那本根本不存在的武功秘籍。
陆小凤好奇道:“魔教的曲洋长老真的留下过秘籍吗?”
李寻欢失笑:“曲洋前辈就算留下什么,也只会是与音律有关的东西。”
陆小凤:“哦?看来真的有遗物。”
叶孤城冷冷道:“他留下本曲谱而已,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
哪来这么大火气。陆小凤摸摸鼻子,小声说:“我就是好奇,又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此时所在的房间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房间里没有床榻,柔软的地毯铺满每一寸地面,让客人们可以随意在其上翻滚。李寻欢这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此时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见叶孤城似乎还想出去,他立即将人拉住,可等叶孤城低头看他,却又讷讷无言。
他这个样子,叶孤城就明白了,这是担心他出去后返回李园,找龙啸云算账。他不这样还好,叶孤城答应放过龙啸云一次,自然不会食言,此时被拉住,原本没有的火气也被刺激出来了,何况他本就一直压着脾气呢。
“你就这么关心那姓龙的?”叶孤城冷冷问道。
李寻欢愣了一下:“我不是关心他,只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现在扯平了。”
叶孤城哼了一声,特别不满意:“是不是只要救过你的人,就可以随意害你?”
李寻欢扯了下嘴角,听这意思,叶孤城好像把他当那种心肠软到没原则的人了。他又不傻。
叶孤城冷笑着继续说道:“如果这么讲,我也救过你,你是不是也欠我的?”
这是一句讽刺,李寻欢却叹了口气,认真点点头:“城主救命之恩,我不会忘。”
叶孤城盯着他十分诚恳的样子,明知道这就是他的真心话,还是觉得自己被堵的十分不开心,忍了又忍才冷冷道:“那你最好记清楚,龙啸云的恩已经两清了,我这里却还欠着,所以你的命现在归我了。”
李寻欢愣了,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却也始终没有反驳。他不反驳,叶孤城没觉得高兴,反而火更大了。
真是,自从在海边捡了李寻欢,叶孤城感觉每天就没有平静的时候。
他一挥袖子,挣脱了李寻欢的手,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气,侧过头飞快说道:“明天一早就要出城了,你先休息,我去找两匹马来。”
直到他真走了,陆小凤才感叹:“多年不见,叶城主的变化超出想象。”
李寻欢已经很困了,还是好奇问道:“城主以前是什么样子?”
“还能什么样?”陆小凤摇了摇头:“一座大冰山呗。”
李寻欢还看着他,陆小凤接着说道:“我三年前曾去过白云城,也是那时候认识了叶城主。他整天除了剑,什么也不在乎,城主府的人如果拿公务烦他,简直能被他身上的冷气冻死。我有时候请他喝酒,他只说不喜欢,一口都不肯碰。”
李寻欢想起这么久以来,自己隔三差五拉着叶孤城畅饮一番,十分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好在他本就时不时咳嗽,陆小凤也没在意,见他困的眼睛半眯着,也不再说了。
“探花郎早点休息吧。”
李寻欢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陆小凤又轻声说:“看在我今天还算有点用,探花郎明儿个可得帮我说说好话,有件事正想拜托叶城主帮忙。”
李寻欢抬眼看他:“什么事?”
陆小凤一笑:“小事,对叶城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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