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们真是江湖人吗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注定会有一战，江湖上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可到当这一战不再虚无缥缈，有了确定的时间地点，陆小凤依旧感觉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接受现实。他看到叶孤城的眼中有着怎样璀璨的光辉，也想象的出千万里外的梅庄里，白雪红梅，天地寂静无声，另一个同样穿白衣的剑客一定也在遥望南海。

    这两个人之间的决斗与胜负无关，为的只是心中剑道，陆小凤明白，却不希望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江湖上都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如果遇见，必然只能活一个。陆小凤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成为现实。

    然而他再不愿意，也无法左右叶孤城的想法，世界上只怕没有人能左右叶孤城的想法……

    “你们都站在这做什么？”房间的门一直开着，叶一转来转去的脚步声传进屋里，让李寻欢迷迷糊糊的醒来，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

    叶孤城回过头：“怎么起这么早？”

    李寻欢无奈：“这要问你们了，一大早在这说什么呢？”

    他的出现已经让陆小凤眼睛锃亮，听他问起，立即指着叶孤城激动的像个向家长告状的小孩儿：“他要去和西门吹雪决斗！”

    李寻欢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猛的咳嗽起来，整个人瞬间清醒。在他询问前，叶孤城已经自觉说道：“我收到了西门吹雪下的信，他说要在紫禁之巅与我一战。”

    李寻欢接过叶一递来的茶水喝下去，疑惑道：“紫禁之巅？紫禁城？”

    叶孤城点点头：“是。”

    陆小凤立即道：“这绝不是西门吹雪会做的选择，如果真的是他要约叶城主，一定会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认真打一场。紫禁城呢？别说清净，只怕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来围观。”

    “不用到时候，如今江湖上已经传遍了。”叶三匆匆走进院中，带来最新收到的消息。

    “你们看！”陆小凤激动道。

    然而李寻欢只是点头，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反对这一战，场面一时静的十分尴尬。陆小凤心力交瘁，再次用力强调：“这不对劲！不对劲！”

    然而用不着他说，叶孤城自己何尝不知道这不对劲。白云城远在南海，西门吹雪的梅庄却在北方，他们两从没遇见过彼此，却因为剑道而心意相通。世界上也没有人比他叶孤城更了解西门吹雪，或者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门吹雪的剑。因此，他非常明白紫禁之巅绝非西门吹雪的手笔。

    可这又能怎样呢？京城对他来说还是非去不可。无论此事的背后是谁在捣鬼，西门吹雪一定和他一样不愿意错过这一战。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李寻欢问。

    叶孤城：“明天。”

    李寻欢对叶一说：“先去准备好吧。”

    叶一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领命去了。叶孤城看向李寻欢，显得有几分纠结：“现在北方正是冰天雪地，你或许可以留在白云城。”

    李寻欢失笑：“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斗，我如何能错过？”

    叶孤城想了想，也笑了：“那就一起。”他说着转身进屋，停在那把乌鞘剑面前。

    那剑已陪伴他多年，古朴的外表在当今众多名剑之中毫不起眼，剑鞘乌沉沉的，仿佛所有光亮到了它周围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隐匿。但只要将剑拔出，经过千锤百炼的剑身反射出刺骨寒光，凛然剑气让人绝不敢因为普通的外表而小看它。

    但仅仅如此，这把剑还不至于让江湖上人人畏惧，它最致命的一点在于握剑的人。叶孤城赋予了它真正的剑心。所谓人剑合一，当这把剑被他握在手中，仿佛能听到剑在嗡鸣。

    陆小凤看着叶孤城轻轻抚过剑身，一把将剑拿起。他只是站在那，周身战意也足够令人生畏。陆小凤看着他，同时也穿过千万里风雪，看到梅庄里的另一个白衣剑客。

    为什么这两个人就非要打一场？他们就不能一南一北，安安稳稳在家待着吗！陆小凤将李寻欢拉远一些，压低声音不可思议道：“你就这么答应让他去京城？”

    李寻欢茫然：“难道我应该阻止？”

    陆小凤：“你知不知道，他和西门吹雪如果打起来是什么后果！”

    李寻欢：“我当然知道，可总不能因为怕死，就阻止他对剑道的追求。”

    他的态度并不紧张，衬托的陆小凤越发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李寻欢不由笑了：“别急。我观孤城的剑法又精进了，西门吹雪可未必就能胜过他。”话是这样说，李寻欢语气却特别轻松，就好像叶孤城赢定了。

    陆小凤知道，李寻欢的自信绝非毫无根据，这段日子叶孤城确实在进步，而对于他这个层次的高手来说，每往前进一小步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境界。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们两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出事。”

    李寻欢：“我也不希望。但如果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愿望，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阻止。”

    陆小凤：“只有你可以阻止。”

    李寻欢摇了摇头：“我可以，但不会这么做。他的感情不该是我束缚他的武器。”

    陆小凤：“这都是为了他们。”

    李寻欢失笑：“‘为他好’的事情我之前就做过一次，事实证明我的做法错的离谱。再说了，陆小凤，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可真奇怪。”

    是啊，身为一个最爱自由的浪子，说出什么“这都是为他们好”，陆小凤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苦笑一声，望向北边碧蓝色的天空。

    “既然叶城主已经决定赴约，我只有再去梅庄走一趟了。”陆小凤轻声说，犹豫的样子已经说明他对说服西门吹雪这件事毫无信心。可惜他还不知道，此行途中就算打了上百遍腹稿也一点用都没有，等待他的只是一座空庄园罢了，他还没有从白云城离开，西门吹雪已经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

    叶孤城和李寻欢在第二天上路，这次再入中原，他们一路坐船至黄河东港，然后上岸走陆路。下船的时候，李寻欢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狐皮中，远远看去就是毛茸茸一团。不习惯北方冬季的叶孤城也终于披了件灰毛斗篷，混在下船的客人中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那些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全都三句话不离紫禁之巅。之前叶三说过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战已经传遍了，但谁想到传遍的这么彻底，连普通百姓都在议论。

    叶孤城和李寻欢从人群中穿过，似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等上了马车之后，低调出城继续向京城而去。然而事实上早在他们还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下船后的一路都没能摆脱后面的尾巴。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战已经引起太多连锁反应了，整个中原从江湖到市井，人人都在压他们谁输谁赢，而这些下过注的人免不了都要关注着他们，为这一战的结果揪心。因此，自叶孤城下船，他的消息就已经插上翅膀一般飞向五湖四海，不可避免的被人跟上。不过叶孤城和李寻欢都不是喜欢关注身后的人，也就无从发现后面有尾巴。至少李寻欢是绝对没有心思关注身后那些窥探的。

    比起那些鬼祟视线，他更愿意把精力花在享受上。从港口到京城还有很长一段路，原本这一路越来越刺骨的寒风该让他非常难熬，然而这次出行，城主府为他们准备了一辆足够大足够温暖的马车，彻底挡住了外面的寒风，让畏寒的李寻欢沉迷在温暖柔软的车厢内，也让从未体验过北方冬季的叶孤城有了避难所。

    当然，叶城主是不会承认这辆马车的温暖，拯救了骤然进入北方深冬后无法适应的自己。他认可这辆车，只因为在车厢里，李寻欢可以把那些过于臃肿的厚外套扔到一边，然后他们就可以像过去一样拥抱对方。

    叶孤城喜欢把李寻欢抱在怀里的感觉。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喜欢那种亲密的接触，那让他感到充实。在叶孤城看来，李寻欢一定也一样喜欢被他抱着，否则为什么每次都那么乖那么享受，简直就像只懒洋洋的猫。

    厚重的车帘挡住寒风，也挡住车外的风景，李寻欢探头拉开条缝隙向外张望，才发现他们正经过黑木崖附近。熟悉的风景让他记起夏日里那段悠然时光，让他不由勾起嘴角：“我们应该再去看看东方教主。”

    叶孤城把他重新抱在怀里，也看向窗外：“等我和西门吹雪分出胜负，再来不迟。”

    窗外纷纷扬扬，是前些日子的雪从树上扑簌簌落下。李寻欢放松的靠在叶孤城身上，欣赏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他们成亲后怎么样了。记得我们回白云城之前，黑木崖上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李寻欢并不清楚，当时他们正一心想着顺利回家，哪有心思打听其他事情。再说了，祝尧和东方不败之间感情很好，想必成亲后也只会更好。

    午后时分，马车停在黑木崖下的县城里，车夫自去休息了，叶孤城和李寻欢随便找了家酒楼。小二热情的为他们介绍店里的招牌菜，李寻欢随意点了几个，顺便问道：“黑木崖上的东方教主最近可好？”

    这小镇指望着魔教赚钱，这样问题在往日稀松平常，今天小二却脸色大变，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客官可小心点吧，如今黑木崖上早就不是东方不败的天下了。”

    李寻欢诧异了：“不是东方教主还能是谁？”

    小二急道：“你怎么还叫他教主呢！如今日月神教的教主是任我行，谁还敢提东方不败的名字。两位再这样说话，如果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提醒！”

    “任我行？”李寻欢更加茫然了：“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任我行！要叫任教主！我说你们是不是装傻啊，任教主重新出山有段日子了，你们怎么可能一点没听说？”

    李寻欢无辜的看着他，小二只觉得头疼万分：“你们真是江湖人吗？”

    白云城主和小李飞刀如果都不算江湖人，那这个江湖恐怕就没人了。然而酒楼小二可看不出他们的身份，摇着头走远了。

    或许是觉得这两位客人钱多人傻，迟早要完，这之后，小二再也没理他们，端菜倒茶都跑的飞快，好像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就会被连累。李寻欢觉得好笑，也没再为难他，只是有些担心祝尧和东方不败的安全。

    “任我行死了那么多年，如今又突然活了，也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李寻欢说着，遥望远方白雪覆盖下的黑木崖：“你说东方教主他……”

    他什么，李寻欢一时说不下去。任我行在“死”前也是当时最顶尖的内功高手，谁知道若干年后，他的功力是否有所精进，东方不败和他一战会赢会输。

    叶孤城淡淡道：“东方不败的功夫，任我行还差的远。”

    李寻欢：“差的远？”

    叶孤城：“三十招之内，东方不败必然能杀任我行。”

    李寻欢：“那为什么任我行还能重新当上魔教教主？”

    叶孤城：“功夫不如人，自然只有耍别的手段了。”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旁若无人，周围的客人却不能当做没听见，然而还没等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根筷子已经从楼上袭来，直戳叶孤城的咽喉。李寻欢似乎一动不动，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他的飞刀已经将那筷子从中劈开。刀深深嵌入墙内，一根筷子掉在地上，已经成了两根。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周围的客人全都僵在当场，动都不敢动一下，李寻欢和叶孤城却依旧吃着饭，好像刚才发生的不过平常事。

    片刻之后，楼上传来年轻女子的一声轻笑：“看来是小女无礼了。不知两位高人尊姓大名？”

    叶孤城无视了这个问题，李寻欢笑道：“若要讲礼貌，我建议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楼上的女子半天没说话，楼下的客人们在连番惊吓中，终于忍不住四散而逃。李寻欢看得出，他们恐惧的并非可能发生的打斗，他们怕的只是楼上那个姑娘。

    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威势？李寻欢好奇抬头，楼上的姑娘也正走下来，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和想象中的女魔头完全不同，让李寻欢没控制住惊讶。而紧接着，楼上又跟着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居然还是个熟人。

    “令狐冲？”李寻欢惊讶道。

    令狐冲看到他们也很意外：“叶城主、探花郎，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寻欢一笑：“我们去京城，路过而已。”

    令狐冲了然。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有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此时他们当然要去京城。

    令狐冲身边的姑娘听见他们的对话早已不复刚才的高傲，这时上前行了一礼：“原来是叶城主和李探花，在下任盈盈，失礼了。”

    叶孤城终于抬眼打量她：“你父亲是任我行？”

    任盈盈笑道：“是。”

    叶孤城：“既然如此，你该知道任我行到底是怎么赢了东方不败。”

    任盈盈想起他们在黑木崖上围攻东方不败，却依旧无法奈何他，最后只能抓了祝尧以做威胁。那样的手段确实如叶孤城所说，非常不光彩。

    任盈盈咬着唇不说话，叶孤城冷笑：“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承认的。”

    任盈盈哪里被人这样当面嘲讽过，脾气也上来了，质问道：“叶城主难道当时也在黑木崖上？否则怎么如此肯定我爹爹不能赢过东方不败？”

    “因为我和东方不败交过手。”叶孤城冷冷道，淡漠的视线落在任盈盈身上，让她浑身紧绷，无法克制的紧张起来，然而叶孤城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已经失去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