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祝尧也听见了，然而他抬头看去，却根本什么都找不到。东方不败五人已经消失在视线内。黑夜中只有低垂翻滚的阴云压在金銮殿顶，仿佛天将倾覆。
“他们人呢？”祝尧仰头看着那让人惊惧的黑云，迟迟没有等到系统的回答。
万籁俱寂，能听到的只剩下南王世子昏迷中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祝尧等了片刻，在死一般的静默中无法克制的焦虑起来，不由走向黑云形成的巨大漩涡，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冲了过去。
然而等他跑到那漩涡之下，却实在没什么能做的。他的轻功还练的不好，而就算真的能运用自如，也不知道要怎么像其他五个人那样飞到汹涌的云层中去。到天上去，靠轻功可没法办到。
我就只能等待吗！祝尧烦躁的想着。周围太安静了，在这安静中，心跳声前所未有的清楚，扑通、扑通，撞碎他本就不剩多少的冷静。“他们在哪！”祝尧再次问，语气明显焦躁起来。
好在这次系统终于出现在耳边：“放心吧，他们没事。现在更重要的是我抓住它了。”
祝尧长长松了口气，继而疑惑起来：“抓到谁？”
系统：“天道。”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系统别说抓住天道，恐怕还要反过来，被天道吊着打。然而正如系统猜测的那样，这里的天道本就受伤严重，再被五个命运之子和反派合力攻击，根本已是强弩之末。系统找到它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轻轻松松捡个现成的便宜就好了。
看着虚弱到只剩一口气的天道，系统不禁怀疑，就算自己不出手，以叶孤城那五个人的力量，迟早也会把天道干掉。只不过那样的话，这世界也要跟着崩溃，所有人都将跟着一起覆灭了。
不过祝尧可不知道其中门道，听说天道已经被抓住，兴奋的立即说：“那等什么？快杀了它！”
系统：“恐怕不行。”
祝尧皱起眉：“为什么不行？”
系统：“因为每个世界都必须有天道存在，如果没有，世界就会走向毁灭。”
这个答案让祝尧愣住了。如果天道不能被杀死，那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系统接着说：“不过还有另一种办法让它消失。”
祝尧顿了下，冷漠道：“有话一次说完好不好？大喘气什么呀。”
系统：“……我只是在想怎么和你解释比较容易听懂！”
既然每个世界必须有天道，目前这个天道又非死不可，那自然就只有换一个新的。系统：“天道虽然掌控世间万物，却与万物联系最浅。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是因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冷漠，天道才能不仁。”
祝尧毫无兴致的问：“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
系统：“要杀死现在这个天道，就必须要有新的天道诞生。新天道与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也必须是最浅薄的。”
祝尧：“好的，明白了，所以呢？”
系统愤怒道：“你明白个鬼，都说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懂啊！这个世界上与万物联系最浅的，不就只有从异世而来的你吗！”
祝尧：“那你直接说让我代替天道就好了，绕着大圈子……等等！我？”
祝尧彻底呆住了，他的傻样让系统的心情好了一点。
“就是这个意思。你也不需要干什么，活着就行了。世界不灭，你也将不死。永生来的这么突然这么简单，开心不开心？”系统轻松道。
永生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开心吧。然而祝尧偏偏就属于绝少数人。他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即说：“我不想永生，能拒绝吗？”
“如果你想杀死天道的话，就不能拒绝。”系统首先说，接着好奇起来，这可是它第一次遇上不想永生的人类。祝尧到底在想什么？然而系统猜了很多，祝尧的原因却简单到无趣。
“东方又不会陪着我，永生有什么意思。”他这么说道，语气之丧气，听起来还以为系统要他做什么特别委屈的事情。
系统无语了：“你傻啊！你都是世界主宰了，找个人还不简单吗？东方教主会轮回，你不会去找他吗？”
祝尧惊奇：“还有这种操作？”
系统：“……有。”
上面正打着架呢，系统没时间仔细科普，果断抛弃了懵逼中的祝尧，再次奔赴它和天道的战场。祝尧抬头仰望，这次没过多久，天空中的黑云突然间剧烈翻腾起来，云层中强光闪烁，似有雷霆震怒。然而还没等他紧张几秒钟，黑云突然被破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接着，云层如退潮般四散，月光再次照在紫禁城连绵的宫殿之上，星空静谧，仿佛刚在的惊心动魄不曾有过。
祝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努力仰望，终于在深蓝色的天幕中找到五个慢慢下坠的人影。那五个人在天地间太渺小了，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谁也不会相信刚才的惊心动魄与他们有关。
祝尧跑过去，还在下坠中的东方不败远远看到他，也加速俯冲。
“哎！你慢点啊！”祝尧大声喊着，生怕东方不败用力过猛，直接砸进地底。然而在极速的下坠之后，东方不败竟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寸的时候猛的挺住，精准的扑进祝尧怀里，一秒钟从霸王花变小白花。另外四个人随后也慢慢落地。
几个人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变化，刚才那场与天道的较量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领悟，此时他们可以说已经与这个世界上其他江湖人拉开了质的差距，祝尧却根本没功夫发现这种变化。别说他们了，就是自己身上的变化，祝尧也都没来得及体会。
他的眼睛几乎黏在东方不败身上，理智让他明白，东方不败没有受伤，甚至比以前更厉害了，但感情让他心如擂鼓，满脑子都是东方不败从那么高的高空迅速下坠的惊险。
在他们身后，陆小凤最先从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回过神，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他的耳朵似乎可以听到紫禁城外众人急切的议论，明明闭着眼，视线却能穿过黑暗，看到墙边一棵杂草的晃动，而且丝毫也感受不到大战以后的疲惫。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等他慢慢睁眼，最先看到的……嗯，是东方不败和祝尧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
这两个人拥抱之用力，简直就像世界末日。
陆小凤用力咳嗽一声，那两个人却根本不理他，他回头看向另一边，叶孤城和李寻欢相视而笑，虽然沉默，眼神却交流着只有他们懂的默契。
陆小凤：“……”
这种时候，只有西门吹雪陪他落单，然而就算是西门吹雪，远方的家中也有妻子等待，落单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陆小凤略等了会儿，等东方不败和祝尧终于分开了才提议道：“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
不管他们如今有多强大，这里毕竟是紫禁城。几个人顺着来时的路而去，南王世子就躺在下落满雪的地上，却等不到任何人的关注。东方不败宽大的衣袍就从他的头顶扫过，就像根本没看到脚下有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穿过高墙环绕的宫道，走过一扇跨门，视线豁然开朗。朗月星空下，同样寂静的雪地里，数千禁卫军整齐列队，铠甲反射着皑皑白雪的冷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又在这里站了多久。皇城冷寂中，他们的气势如此的威慑，又静的仿佛并不存在。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就站在队列的最前面，似乎正在等他们。几个人停下脚步，与他遥遥相对。
“南王世子呢？”皇帝先开口问道。
陆小凤指了指后面：“他在金銮殿前，就躺在地上。”
皇帝摆了摆手，身后立即有一队士兵走出，去往金銮殿的方向，不过一会儿就拖着还昏迷着的世子回来。皇帝扫了一眼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将他的脸毁了，压去天牢。”
士兵立即拔刀，世子在剧痛中被迫醒来，惊怒的咒骂和惨叫在看到皇帝的那一刻卡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皇帝只是冷冷看着他一路被拖走，渐渐消失在宫墙之后。
一场谋反并没有对朝廷造成任何动荡，兵变也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结束了。皇帝看出面前的几个江湖人无意与他牵扯，却迟迟没有准许几人离开。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怀疑的问：“那真的是天怒吗？”
今晚紫禁城的动静太大了，骤降大雪，还有那夸张的闪电，翻滚的黑云，无一不使整的京城为之震动。就算一国帝王，难免也会不安。只不过他的不安也许与其他人不同。
帝王贵为天子，如果天道为了其他人降下如此夸张的惊雷，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让他警惕。
然而面对帝王审视的目光，李寻欢只是淡淡一笑：“南王造反，欲杀天子，天不该怒吗？”
皇帝看着面前几人，突然笑了：“说的对！南王欲杀天子，引来天怒。朕自当以南王府上下血祭，以慰上天。”
数千将士随着他的话音整齐向两边跨出三步，让出一条笔直通道。叶孤城率先走过去，从长长的列队中穿过，一路走出皇城。
朱红色大门外，有人因为刚才的惊雷逃跑，更多的人选择留下等待这场旷世之战的结果。
宫门大开，几个人影渐渐近了，众人翘首以盼，等看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活着走出，却都傻眼了。
没人预料到他们会一起出来。
“刚才到底是什么回事？”有人抓着陆小凤的胳膊，将他拉到人群中间：“都那样了……那样了！”那人比划着，激动道：“他们到底谁赢了？”
这可是关系到不知几千万两赌局的问题，所有人都凝神等待一个答案。陆小凤笑着说：“这不是很明显嘛！”
“明显什么啊！他们两都活着，哪里明显？”
陆小凤：“对啊，他们都活着，那自然谁都没有输，谁都没有赢。”
他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开心，但其他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身上下了注的人却不满于这样的结果。
什么叫谁都没有输，谁都没有赢？那银子怎么算？他们这是赢了还是赔了啊！可以想象，不管他们如何理解，京城的毒坊肯定会当大家都赌错了。
“这胜负未分，是不是还得再比一次？”有人试探道。只可惜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并没有这个打算。
与天道一战，已经让他们的想法产生了变化。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执着于一场决斗的结果。
“未必任何事情都要有输赢。”西门吹雪说道。
东方不败扫过在场众人紧张的脸色，勾唇一笑：“一定要说的话，也可以当他们都赢了。”
那岂不是所有下注的人也都赢了！众人炸成一锅粥，甚至没人意识到面前的“女人”有什么违和之处。等他们争不出个结果，再一回头，哪里还找得到叶孤城几人呢？
……
西门吹雪当天夜里就离开了，陆小凤和他一起出了京城，在几里之外分别，继续踏上浪子的漂泊之路。等到次日天光大亮，京城里依旧繁华，昨夜的奇景和新张贴的皇榜一起，成了城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却没有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任何不同。
叶孤城和李寻欢就坐在京城一处酒楼，从高处看下去，正好能看到一群人围着皇榜议论纷纷。
南王谋反未遂，皇帝下旨杀南王全家，众人谁也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议论着所谓的“天怒之人”，隐约猜测昨晚的奇景与南王有关。
看来当今皇帝真的是天子啊！要不然历史上那么多人谋反，怎么就南王会遇上天怒？可不就是因为他动了老天的亲儿子！
李寻欢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嘴角始终带着清浅笑意，等他抬头，就见叶孤城正专注的看着他，虽然脸上一如既往冷淡，却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愉悦。
“怎么？”李寻欢笑着问。
叶孤城摇摇头，勾起唇角：“没什么。”
冬日里难得阳光正好，他们又无事可做，就在酒楼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听说书人将昨晚的事情讲的仿佛神话故事。
故事里倒也有些像那么回事儿的地方，比如是六位江湖高人联手平息了天怒，比如这六个人被上天眷顾，也许已经成圣，再比如这六个人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剑神西门吹雪、小李飞刀李寻欢、四条眉毛陆小凤，另外两个似乎是传闻中坠崖而死的东方不败和祝尧。
不知道昨晚是谁认出了他，又传出这样的消息，反正东方不败和祝尧还活着的消息的瞒不住了。不过天道已死，瞒不住就瞒不住吧。
白云城的马车已在楼下等待多时。叶孤城和李寻欢又听了一会儿说书人讲的传奇故事才终于下楼。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引起关注，走的时候同样安静，马车晃悠悠穿过热闹市井，穿过京城宏伟的城门，向着南海而去。
“希望这次可以安安稳稳回去。”李寻欢看着窗外的雪景笑道。
如今他已经不再被冬季的寒冷困扰，可以一路开着窗户，悠然欣赏风景。厚重的皮毛斗篷被扔在一边，大概以后也用不上了。
叶孤城冷淡道：“如今若再来找事，只怕不止需要足够的勇气，还需要足够的愚蠢。”
江湖上贪婪的人不少，愚蠢的人倒不多。从京城回南海的路前所未有的平静，直到登上白云城的大船，回到城主府的大门口，李寻欢还不能从这过于顺利的旅途中缓过神。
北方的风雪远了，南方的暖风吹在脸上，带来海边特有的咸湿。城主府宁静一如往昔，叶一在门口迎接他们，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叶二和叶三敏锐的注意到自家城主和探花已经与往日有所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到底因为什么，以他们的功力还不能看出。
叶孤城和李寻欢刚回到自己院子里没过多久，林诗音就从白云城那头一路冲过来，冲进叶孤城的院子里。
彼时风正暖，阳光正明媚，院子里的花静静摇曳，淡香萦绕。林诗音心心念念的表哥正和叶城主挤在一张躺椅里耳鬓厮磨。她风风火火闯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幅美好到梦幻的画面。
叶孤城抬头冷冷淡淡看向她，李寻欢坐起身，似乎有些尴尬。林诗音传闻听多了，终于亲眼见证，虽没到受惊的地步，却还是有些恍惚。
“诗音……”李寻欢刚一开口就被她打断：“先别说话，让我缓缓。”她说着转身，游魂一般出去了。李寻欢无奈，正想跟着一起出去看看，又被叶孤城拉回来抱住。
“她说了缓缓，你就别跟着了。”叶城主毫无压力道。
李寻欢皱眉：“可是……”
叶孤城：“没有可是，她不是小孩子了。事实就是表哥总要成家的。”
可诗音纠结的恐怕不是我成不成家，而是我要和你成家。李寻欢无奈的想，最终却还是顺了叶孤城的意，没有去追表妹。
江湖平静，现世安稳，就先享受片刻安宁吧。他和叶孤城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可以一起度过，其他事情自然也可以在这漫长岁月中慢慢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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